侯府设宴之地名字很是雅致，是毓宁所取，名为尔雅斋。

古有诗经尔雅，今有学士与夫人之名。

就为着此事，裕安侯逢人便夸耀，那时，毓宁已是京中才女之一。

饭菜不是多么隆重，却是毓宁爱吃的。

只是今日，毓宁干呕两声，脸色也有些苍白。

裕安侯的脸上顿时出现担忧之色，夫人却是喜出望外:“宁儿，你……有喜了？”

毓宁有些羞涩地笑笑，并不否认。

夫人又道:“王爷他可知晓了？”

这就是毓宁不想朱翊出征的原因之一，只是朱翊决定要出征后，毓宁不想他分心，也就瞒了下来。

毓宁低首浅笑:“王爷不知，沙场刀剑无眼，宁儿害怕王爷知道了会分心，待凯旋之日自会知晓。”

裕安侯颔首赞道:“宁儿果真思虑周全，也罢，待归来，自是会知晓。”

唯有宜素一愣，随即弯眸道:“长姐真是好命呢！只是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体贴母亲的，长姐可要当心，这小孩子啊，最是脆弱了。”

这话，明面上是作为庶妹在关心长姐，可话中暗含之意，让毓宁面色冷了下来。

三小姐崔毓静是毓宁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也不肯吃亏，当下便与宜素呛声。

“二姐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还不盼着长姐好吗？”

正是这童言童语，让裕安侯和夫人的脸色铁青。

是了，宜素怎的如此没分寸？

今日这大喜之日，怎可如此口无遮拦？

裕安侯冷哼道:“宜素，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你姨娘教不好，便跟着你母亲学！”

侯府是官宦之家，更是贵族之一，家教森严，绝不允许庶女称自己亲生母亲为母亲。

二夫人心中颤了颤，连忙拉着宜素跪下请罪:“老爷息怒！宜素她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还请大小姐原谅。”

毓宁心中不快，可也不愿意落下个苛责庶妹的恶名，索性浅笑道:“父亲息怒，今日大喜的日子，宜素不懂事，让教养嬷嬷好生教着就是了，何必动气呢？”

宜素脸色一白，她本就不得父亲与嫡母欢心，这么一来，父亲已经觉得她不懂规矩了，这可如何是好？

她纵使心机深沉，说回来也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姑娘，遇到此事，多少也有些慌了。

二夫人对着宜素低吼道:“还不向你长姐请罪？”

宜素心中更是不忿，却也不愿就此失了父亲欢心:“宜素一时口无遮拦，还请长姐莫见怪。”

对于宜素来说，讨好父亲和王妃是最主要的。

她的婚事掌握在嫡母手上，父亲又那么信任嫡母，若是以后因着此事生了嫌隙，对她无益。

毓宁淡笑着颔首。

夫人不住地给毓宁布菜，碗中菜肴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毓宁拉过夫人的手，小女儿一般撒娇道:“母亲这是要将宁儿喂成什么样啊？”

裕安侯笑眯眯地插了一句:“哈哈，你母亲是看你有孕辛苦，多吃些也是应该的，谁不知道，你母亲最是心疼你？”

毓宁如今月份尚浅，还谈不上什么辛苦。

只是看着父亲母亲如此挂念，心中也很暖。

不仅便想到王爷班师回朝之日，若是得知了她有孕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三小姐崔毓静撅着嘴不满地撒娇:“父亲母亲不疼静儿了吗？”

如此娇憨之态，在场之人忍俊不禁。

也难怪，毓静自幼便生活在父亲与母亲宠溺之下，还有毓宁宠着，自然这么大了还是一副天真娇憨。

夫人却是有些忧心忡忡:“静儿天真娇憨，自是好事，只是日后嫁了人，少不得要受些委屈。”

毓宁宽慰道:“母亲也不必太过担忧了，静儿是心思纯良，可也不是真正的什么也不懂，咱们崔家的女儿，还能让外人欺负了去？”

的确，崔家的小姐，自是比京中大多女子高贵许多，虽比不上皇室公主，但也是仅次而已。

四小姐宜娇还未及序齿，三夫人又是个老实本分的，这么多年来，夫人也未为难过她。

众人正用膳，却听得一爽朗男声道:“哟，宁儿回来了？”

毓宁听到这声音，心中一喜，立刻笑道:“哥哥！怎么现在才回来？”

凌珏年幼时最爱欺负毓宁，可渐渐长大了，反而兄妹俩的感情越来越好。

若是有人欺负了毓宁，凌珏可不管对方是何身份，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揍的。

因为这个，没少挨裕安侯的骂。

每当这时，凌珏便会梗着脖子说他是为了保护妹妹。

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点着他的额头:“若你不是为了保护宁儿，哪里是一顿骂可以了事的？”

凌珏无语凝噎，在侯府，地位最尊贵的便是大小姐毓宁，就连大少爷也得靠边站。

更遑论其他人了。

要说毓宁尊贵的缘由，皆源于毓宁出生那天之后，裕安侯连升三级，成了重臣，崔氏一族也接连被封赏。

而生完大少爷的夫人曾被诊断为不易再产子。

却在毓宁出生之后，生下三小姐。

因此，毓宁被视为福星，尤其是因为年少成名，满腹经纶，让不少人刮目相看。

大少爷凌珏亦笑容满面:“有些事耽搁了，如何？王爷对你还好吗？”

夫人笑眯眯地插了一句嘴:“怎么能不好？你可是要当舅舅了！”

闻言，凌珏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母亲说的是什么意思，接着便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小世子还是小郡主？”

毓宁没好气道:“怎的数月不见，哥哥便如此不过脑了？如今月份尚浅，如何看得出来了？”

凌珏憨笑了几声，倒是没有反驳。

毓宁有孕，自是不可饮酒，夫人早早便让人换上了梅子汁。

酒足饭饱，夫人拉着毓宁:“今日便不要回府了，王爷也是不在，母亲命人炖了滋补汤，你且住几日？”

毓宁正想答应，可想到这几日府中王爷不在，那两位侍妾又不是省心的，若是不回去，只怕府中要翻天了。

知棋却不满地说:“王妃不知道！府中那二位侍妾整日闹得要翻天了！”

毓宁心中不满，知棋向来稳重，近日是怎么了？

夫人却是一副若有所思:“那二位侍妾，都是什么来头？”

既是侍妾，想必也不会太过显赫。

若不是威胁，由得她们折腾就是。

毓宁也不隐瞒:“安侍妾的父亲是内阁侍读，赵侍妾的父亲似是翰林院修撰。”

内阁侍读是正六品，翰林院修撰乃从六品。

莫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就是半级也了不得。

也难怪赵侍妾对安侍妾那般步步忍让。

这一仗，足足打了三月。

好在总算是胜了，毓宁也已经显怀，前不久给王爷捎去了信件，但也只说是有天大的好事，并未说明是有了身孕。

此事一直是建文帝的心头大患，如今一去，连带着病了数日的身体都好了些。

燕王一派更是春风得意，朱翊在建文帝帝面前越是得脸，于他们，就越是有益。

如今储位之争愈演愈烈，尤其是建文帝帝身子每况愈下，储位空悬已久。

局势也大概明朗，四爷一派，有十三爷和朱翊。

八爷一派，有九爷，十爷，十四爷。

再加上其余的阿哥，共有九子。

历史上称之为九子夺嫡。

建文帝十二年，六月初一，陵王朱翊平定边疆叛乱大捷，班师回朝。

毓宁想出城去迎接，可眼下这个样子，也不大现实，身子已然有些不便，也跟母亲说了，王妃是怎么也不同意毓宁出城的。

自知晓毓宁有孕，老王妃便三天两头跑来。

说来奇怪，自从老王妃知道以后，身子反而好起来了，喝药也痛快了许多。

朱翊回朝那日，只有城中百姓，未看见毓宁的身影。

他心中一沉，按道理，宁儿是不会不来的，可是身子不舒服？

思及此，朱翊归心似箭。

但还要进宫去见皇上，只得暂时偃旗息鼓。

建文帝帝见到朱翊时，便是有些疲惫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