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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一指拈花》第四章 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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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陈宝庆带着三十名各有受伤的护卫灰溜溜地回到陈府。

陈蒙清外出与人谈生意去了,此刻并不在陈府之中。

二十三名门客之一的王威民,正怀中抱着一只半人大小的酒坛坐在花草繁荣的中庭畅饮。他嗜酒如命,每日要喝掉足足七大坛美酒,但每逢有事,也数他冲在最前头,故陈蒙清从未呵斥过他。

当下,王威民见管家以手掩面急急走过,忽得笑了一声,三两步抢在管家前头,一把扯下管家手臂,一边说道,“我说管家,你怎么像个娘们似的,遮脸干什么?”待看清管家灰暗的面色以及眉心的那一点红印,才知晓有事发生。

“怎么,有人欺负你了?”

管家知晓王威民是个暴脾气,今天发生的事可以与任何人告之,但唯独不能与王威民告之。他脑筋飞转,立时想到了一个说法,“今天遇到一个算命的,说我有血光之灾,非要在眉心点一枚红印才能化解。你知道的,这种事宁可信其有...”

王威民双眉一皱,将酒坛扔在一旁。酒坛砸在地上,登时“砰”的一声,四分五裂,尚有半坛的玉液渐渐在地上铺开。附近的下人闻见声响,赶忙提了扫帚赶来。

管家知晓这帮混江湖的皆是大手脚,只顾自己畅快。他见王威民神情严肃,吓得向后微微仰了身子。

王威民不管他是陈府的管家,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抓住管家的衣领拎到自己面前,对着他眉心的那一点红色看了又看,忽道,“这不像是画上去的。”而后提起手,用大拇指抹了一把他的眉心,声音更响,“这显然是被人打的!”

管家知晓自己暴露,只得无奈地笑了笑,应了一声“是被人打的”,大有妥协的意思。

王威民却是不肯,松开手,大力抡了一圈,金刚怒目,唾沫飞溅,“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动陈府的人?”

管家哪里肯告诉他?以他的暴脾气,非一刀杀了霍胥陵不可。仅仅如此恐怕还不能消了他怒火,指不定便一把火,将城外难民村烧得干干净净。

他便拿出了陈蒙清,想要以此来压一压王威民,“等老爷回来,我会将一切与老爷告之,细细商量之后,再做定夺。”

王威民刚饮完一坛酒,脑子混混沌沌的,一听他被人欺辱,登时热血上脑,额上青筋暴起如青虫,哪里会管陈蒙清陈蒙浊的,“等什么等!陈府的事就是我王某人的事!如今有人骑到陈府头上来了,我王某人怎么能坐视不管!”

他声音太响,惹得另外四人闻声赶来。

“王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拍了拍大腿,叫苦不迭,暗忖:若是再拖下去,怕是二十三名江湖客都要出来。罢了罢了,还是趁现在未闹大,让他们去吧。

他便说道:“早上的库房失窃案,多半是那霍胥陵干的。我额上的伤,正是去捉拿霍胥陵时...”

“霍胥陵?”王威民双眉一皱,望向赶来的陈旭,问道:“谁是霍胥陵?”

陈旭答道:“不过区区无名之卒,住在城外的贫民窟。”

“贫民窟?走,找他算账去!”

管家忙道:“王兄弟,切勿杀人,活的,老爷要活的。”

“他听话,就留他一条狗命,要是敢反抗,哼,老子杀他全家!”王威民冷冷哼了一声,挺身一纵,消失不见。另四人亦是如此消失。

管家陈宝庆这才长长叹了口气,“到底是学过武功的,跟我们不大一样。”

正扫地的下人挥着的扫帚不小心触碰到了他干净的布鞋。他立时暴跳如雷,一掌拍在那下人脑袋,厉喝道,“怎么扫地的,长没长眼睛?”

那下人不敢反抗不敢顶嘴,只是连连道歉,哈腰点头。

城墙以外的浮身寨,生活在苏州城中的人多多少少是有些了解的。浮身寨的人老实,常常担着、推着丰满新鲜的果蔬鸡鸭进到城中,供那些需要人的挑选购买。

而苏州城中不少喜欢占便宜的小人见不惯他们的淳朴,私底下将他们所住的浮身寨称作贫民窟,甚至当面嘲笑他们这么老实一辈子都发不了大财。

浮生寨的居民们只是憨憨一笑,并不反驳。

王威民等人挺身一纵,并未纵出陈府之外。一来,陈府过于奢华宽阔,以他们的武功,还没有本事一纵即出。二来,说句实在话,浮身寨离陈府有不短的距离,徒步行去,不仅耗费时间,还累。

他们这挺身一纵,只是让管家觉得,他们是有本事的人,让他们住在陈府白吃白喝,不算浪费粮食。

王威民一行人纵至后院,从马厩牵了五匹马,各自上马,从后门走出,向着浮身寨赶去。

许久不曾见到主人的大黄,老远便听见了主人的呼唤,赶忙撇下玩得正欢的伙伴,循着声音寻去。倘若狗也有暖狗渣狗之分,大黄必定是渣狗无疑。

但对于霍胥陵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暖狗,他不在家的时候,全仗大黄呢!

他蹲下身,迎接大黄扑入怀中,丝毫不避忌大黄浑身的污秽泥垢。

大黄扑入主人怀中之后,尚不满足,一个劲地将脑袋往霍胥陵胸口拱,很是兴奋,尾巴摇晃不止。拱了约莫有些时间,大黄抽出身子,伸出那又长又粘的舌头,舔舐霍胥陵的脸颊。

霍胥陵不仅不觉得恶心,反而甚是欢喜,两只手环着大黄脖颈,就像是环着自己的孩子。

“哈哈哈...”

舔了好些时候,大黄忽得远离霍胥陵,跑了几步,回头望来,见霍胥陵没有追上来,“汪汪”叫了两声。霍胥陵自然是明白的,大黄想要自己陪它玩。

“我来咯!”霍胥陵叫了一声,使起轻功,于眨眼之间超过大黄。

“汪汪!”大黄又叫了两声,最大幅度地迈开四腿,追了上去。

王威民等人骑马赶到,下了马,向一妇人问道。“喂,老太婆,霍胥陵住在哪里?”

正在庭院拣拾菜叶的妇人正是沈姨。虽然霍胥陵每一次出去,回来之后皆会赠与些许银两,但浮身寨的居民皆不舍得花那一笔钱,虽然收下了,只是藏在家中,很有默契地想着等霍胥陵成亲那一天,再将存下的银子一股脑拿出来。

沈姨在院子中,将尚且完好的蔬菜与有些虫洞的蔬菜分开来。完好的带入苏州城中,卖给那些需要的人。有些虫洞的,则自家吃掉,吃不完便送给邻里。

她虽然不曾抬头,能从言语之中听出来者不善,便没好气地道,“不知道。”

王威民的暴脾气自然无法容忍沈姨的轻蔑,热血渐渐上涌,一声大喝,“老太婆,别给脸不要脸!”

沈姨虽是淳朴的庄稼人,对于家人与邻里,自然是和和气气,但若遇到不怀好意的歹人,她也是不会客气的。她猛地抬起头来,怒视着喝了半醉的王威民,张口骂道,“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的!你是哪里来的野种,你娘没教你对待长辈要有礼貌吗?”

“你!”

王威民两眼一瞪,眼珠立时现出条条血丝。他的暴脾气一旦上来,便只有无尽的杀戮,只有四溅的鲜血,才能降下他的怒火,使他的热血冷却下来。

他目眦尽裂,抽出刀来,一脚踢倒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竹篱笆,踩着沉重的步伐,向沈姨逼去。

沈姨丝毫不怵。虽说无知即是无怵,但沈姨也知道,这个想要害霍胥陵的多半是个练过武功的狠人。她没见过霍胥陵使武功,以为霍胥陵仅仅是个能舞文弄墨的书生。而这书生,待整个浮身寨的人着实不薄。

尽管心惊肉跳,她没有退缩的打算,抄起身旁的锄头,竭尽全力高声呼道,“乡亲们,有人要害胥陵!”

声音传出数里之外。

尚且在家中的,或是在地里劳作的,听见沈姨呼55声,立时放下手里工作,各自握了锄头菜刀,循声赶来。自己吃点痛吃点苦就算了,霍胥陵这宝贝孩子,怎么能有事?

王威民一个闪身,闪到沈姨眼前,手中银晃晃的凉刀一刀劈下,登时有殷红的鲜血溅射出来,溅了王威民一脸,那温热的感觉,那挠鼻的腥味,皆令他欲罢不能。

沈姨脚边的看门狗见女主人被杀,哀嚎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欲与王威民拼个你死我活,但看门狗年事已高,根本承受不住王威民一脚。它身子撞上泥墙,一命呜呼。

离沈姨最近的一户人家,一个妇女带着三个孩子赶到,妇女手里握着一把带着泥的锄头,三个孩子手里握着菜刀,甚至有一个孩子手里握着树枝。他们都喜欢霍胥陵,不允许自己的大哥哥受到任何伤害。

王威民闻着血腥味,杀心已起,眼珠一转,低声道,“无论男女老少,杀了再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既然他们不肯说出霍胥陵的下落,那么便将他们统统杀了,总有一个是霍胥陵。”

另四人虽说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主,但在陈蒙清手下,没有少干欺负人的事,况且,行走江湖哪有不见血的?既然这个叫霍胥陵的欺负到了陈府的头上,那就没有办法,杀了再说。

他们各自点头,握刀在手,各向四方赶去,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他们虽然不是名动江湖的一代宗师,武功在人才辈出的江湖之中,也只能勉强称得上中游水准,但对付终日面朝黄土屁股朝天、不曾学过武功的庄稼人,仍是绰绰有余。

刀光闪烁,鲜血溅射。

他们不是庖丁,解不了“牛”,将浮身寨数百人屠尽之后,手里的单刀卷刃的卷刃,折弯的折弯,显然已经不能再用。但是无妨,陈府家大业大,买一柄单刀还不是九牛一毛的事?

王威民身上满是浮身寨居民溅射出来的鲜血。他望着满地尸体,终于是顺了气,将手里的单刀随手一丢,潇洒地转身离去。

“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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