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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和江湖》第二章 练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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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海虽是武功高强,但那白袍段刀也不是省油的灯,何况北江船帮还有数百人众,几番生死较量,四海剑盟弟子便死伤殆尽,只余他与楚飞寥寥几人。

不远处,有两人正观望着战团,当首一青年公子,剑眉星目,身形魁梧,十指修长好似粉玉雕琢而成,不怒而显威风,一旁还有位佝偻老汉,毕恭毕敬站立其后。

还是青年公子率先发话,道:“阿福,我此计如何?”

佝偻老汉面色沉重,像是犹豫不决,沉凝半响,叹道:“大公子,这两堂损失惨重,而秘籍也未倒手,只怕是被北江船帮得了去。。。。。。”

青年公子笑道:“你怕了?我就是想他们两堂死些人,楚飞楚海二人表面中立,可是却在背后支持二少爷,你可知晓?”

老汉一听此话,疑道:“可是二人在盟内时常给二少爷脸色,这也是众人皆知。”

青年公子面色一颤,像是极度痛苦,冷声道:“二夫人当年救过他们的命。。。。。。”

青年话虽是这般说,但老汉心中还是有些不妥,叹道:“若是老爷追问下来,秘籍不见踪影,还死伤那么多兄弟,只怕我等难辞其咎。。。。。”

青年公子极目长空,不以为然,朗声笑道:“这秘籍我早就得到了。”

老汉大汗淋漓,心惊肉跳,他时刻呆在公子身旁,如果未曾错记的话,他并没得到秘籍。

瞧着他长大,也未曾看透他,他便是四海剑盟的大少爷楚恒。

段刀出手毫不留情,招招致命,心底暗自想到,反正至此之后他们便于四海剑盟不死不休,还不如趁此机会,除掉楚南天的左膀右臂。

连番厮杀下来,只余楚海楚飞两人,浑身浴血,杀气腾腾。

北江船帮人潮涌动,将二人团团围住,却无人敢上前半步,只因他们身旁的二三十具尸首,谁也不愿先做出头之鸟,成为剑下鬼。

楚飞环顾四周,低声问道:“海哥,二少爷可救了下来?

楚海饶有兴趣打量着他,朗声大笑道:“死到临头,你居然还有闲功夫,关心废物的死活?”

眼见手下众兄弟,无一人全尸,楚飞虽然是堂堂七尺男儿,但泪还是从他眼角流了下来。

楚海默不作声,只是紧紧捏住手中长刀。

“老实交出秘籍不就好了,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段刀冷笑,眼见他们二人已是瓮中之鳖,倒也不着急。

楚海贵为一堂之主,从未对他人俯首认输,狂笑道:“横竖不过一死,段匹夫怎么学起娘们来了?快给爷爷一个痛快!”

段刀面色阴沉,气得咬牙切齿,冷声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杀!”

风声急急,一浪高似一浪。

刀光霍霍,一声快过一声。

就在此时,一匹瘦马从坡道上冲了下来,一人在马上左摇右摆,险些摔下马来。

段刀呆住了半响,瞧他服饰,显然不是四海剑盟身份低的人物,只是此时此刻怎么还有胆量来送死?当下疑道:“此人是谁?”

手下有人笑道:“是四海剑盟的废物二少爷?”

“可不是,你看,连马都骑不稳。”

“听说此人不会半点武功,连寻常的民夫也打不过。”

“住口!”段刀大喝一声,心底五味杂陈,只有他知晓,此时还有胆子上来送死的人,又怎么会是废物?

楚白在救下那位姑娘之后,便从片废墟赶了过来,未曾想到,却见着这番情景。

回顾以往,楚飞、楚海二人虽是待他不善,但确实相救他多次,此次被父亲楚南天强逼出来“试炼”,若非二人照顾,只怕早已葬身这红枫林畔。

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刚巧路边有匹吃草的瘦马,便将之牵来,使火折点了马尾,吃痛的马一路狂奔,撞翻了北江船帮数人,直直冲向场中楚飞楚海二人。

二人决然想不到,来相救之人,竟是二少爷楚白,生死关头也由不得多想,二人欲纵身上马。

“既然已来,那便全留下好了!”段刀岂能让二人得逞,大环刀当头劈下,楚海见势不妙,不得已临空变招,双掌拍在马腿处,借力迎向段刀。

楚飞见状,叹道:“二少爷,你先走,出了林子就往北江边跑,那里留了几条小船。”

下了马,这二人如何能脱困?楚白急道:“万万不。。。。。。”只是话未出口,楚飞已然纵身跃下马去。

连番斗战,楚海早已气力耗尽,身上已中数刀,段刀一瞧楚飞也未走,冷笑道:“又来寻死,我看还有谁能救你二人?”话音方落,惨叫连连,此起彼伏。

而这惨叫声,却是从北江船帮人丛中传来,只见天上箭雨如蝗,众人应声倒地,漫山亮起通红火光,将红枫林中央数百人团团围住。

段刀经验老道,片刻便明白原由,冷声道:“楚恒大公子,好狠的手段,竟然不惜这般代价,也要将段某诱至此处,甘拜下风!”

火光中让出一条通道,缓缓走出一位俊朗公子,正是四海剑盟大少爷楚恒,波澜不惊,似笑非笑,淡淡道:“我与弱者一向话不多。”

段刀气得面色惨白,他成名多年,还未曾受人如此侮辱。

楚恒毫不理会,伸出一指,冷声道:“杀!”人影涌动,飞箭如雨,随着他话落,顺势围杀过去。

经过几场大战,段刀手下早有折损,方才又叫楚恒偷袭,折损已然过半,如何能挡住楚恒?当下放弃楚海缠斗,冷哼一声,便要往北江退去,意图杀出重围。

楚飞急急上前扶住楚海,后者脚步虚浮,站立不稳,显然是气血流失过重所致。

楚恒不以为然,深知段刀意图,笑道:“这个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一道红色烟火冲天而起,从江边杀出一队人马,截住段刀退路,领头的是位独臂大汉。

段刀暗自心惊,高声道:“楚雄!”这独臂大汉正是楚雄,也是四海剑盟三大堂主之一,武功不再他之下。

说起来今日,四海剑盟亦是全力以赴,倾巢而出,而他却是单打独斗,少主段龙不知所踪。

楚雄朗声道:“段狗贼,你也有今天?我瞧你今日往哪里逃?”说罢,率众掩杀上去,截住段刀。

别无他法,段刀只得强冲,心想段龙少主了无踪迹,保不齐比这楚恒还要奸猾,只等给四海剑盟迎头痛击,当下问道:“少主呢?怎么还不出手?”

属下一人唯唯诺诺,欲言又止。

段刀喝道:“有屁快放!”

“大少爷。。。他。。。他。。。死了。。。”

段刀眼前一黑,犹如雷击,险些立足不稳,问道:“怎。。。怎么。。。死的?”

“路经易家废墟时,瞧见一美貌女子,他说此女子定是易家遗孤,叫我等红枫林等候,自己进去查探一番。”

段刀沉默无言,他深知段龙极度好色,没想到这般紧要关头,还不识大体,转眼又惊道:“你方才说什么?那女子怎么会在易家废墟?”

“大少爷说她,有可能是。。。是易家遗孤。”

段刀冷笑,朗声道:“看来,这秘籍谁也没有得到。”当下袖口举出一只火箭,冲天而起,燃作赤红一片。

刹那间,火光漫江,照得一片通亮,一一条条大船停在江边,不下十余艘,船上密密麻麻沾满了北江船盟的人。

段刀手下见援军来到,士气大振,全力拼死往江边杀去。

江畔喊杀声震天,楚飞大惊失色,惊道:“这下如何是好?我可是叫二少爷往江边跑的。”

楚海一听,万分苦恼,当下挣脱楚飞,意图赶去江畔,不料恰在此时,众人纷纷停手,只见段刀手中抓着一人,正是楚白。

楚雄冷笑道:“段狗贼,你好歹也是一方豪杰,这种无耻手段,你也使得出来?”

“论起无耻来,怕是略低你们一筹,连番偷袭,也不害臊。”

楚雄气得面色通红,说起来他们确实胜之不武。

“放我走,不然我可就捏断,这白白净净的脖子!”楚白脸色涨红,呼吸困难,脖颈教段刀死死捏住。

见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动手,楚恒率先一箭射向段刀,冷声道:“杀!违令者,斩碎,喂鱼!”迫于他淫威,刹那间万箭齐发,自他身旁射向段刀众人。

不说北江船帮众人震惊,就连四海剑盟的人也始料不及,楚恒竟然弃自己弟弟不顾?

楚海早已按耐不住,飞身上前,挡在楚恒身前,喝道:“大少爷你这是作甚?拿我等当诱饵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弃二少爷不顾?你就不怕盟主问责么?”

“我敢保证,段刀不敢真杀了他,不过是让他吃些苦头罢了。”楚恒笑道,示意手下众人停手。

楚海冷哼一声,怒道:“今日之事,我自会向盟主如实禀告。”

管家大福一听,急道:“楚堂主息怒,这可怪不得大少。。。。。。”

话未说全,便被楚海喝止,厉声道:“一个下人,也敢插嘴说话!”

楚恒神色如常,手中折扇一转,大有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又有弟兄命丧箭下,段刀勃然大怒,大手猛将楚白掐得双眼翻白,涕泪直流,冷声道:“看来你们是准备弃之不顾了,也好,段某死前多个倒霉鬼垫背!”

嘴上发狠,他还是不敢真捏死楚白,如若他死了,那今日可就休想逃走,再说那楚南天武功高强,还有偌大个四海剑盟支撑。

楚海高声道:“放他走!谁胆敢再放暗箭,休怪楚某剑下无情!”贵为一堂之主,他的话自然有些分量,一时间谁也不敢动手,纷纷让出一条通道。

北江船帮人影如潮,急急往江边退去,眼见他们上了船,可那段刀还是未将楚白放下。

红枫林畔这条江水,便是北江,宽逾数里,江深水急,还有无数漩涡暗流,就算轻功再好,怕也是有去无回。

段刀立于船头,朗声道:“今日恩情,段某铭记于心,他日自当加倍奉还!至于贵盟二少爷,请他帮内一坐。”说罢,便欲回船。

楚恒负手而立,率众人退去,笑道:“段刀此人狡猾奸诈,我早已料到他出尔反尔,你们偏要如他所愿。”

转眼间便只余楚海、楚飞二人双膝跪地,痛苦不已。

“楚海,你快看!”楚飞又惊又喜,楚海则颇为不耐,难道还有“神仙”能救下楚白?不经意抬头一瞧,借着月色,只见一人在江水中,上下飞跃,肩上还扛了一人。

瞧着通红的手掌,段刀茫然无语,能这般轻易从他手中救人的,纵观红枫林两岸,不超过二人,他又是谁?

楚海沉凝道:“此人是谁?轻功竟然这般了得。”他实在想不出,四海剑盟没这号人物,哪怕是盟主楚南天,也做不到。

“只怕这人不是盟内高手,也非北江船帮的人。”楚飞沉思道,北江船帮的人不会去救楚白。

只见那人将楚白,置于岸边,纵身一跃,踪影全无消失于天际。

二人连忙过气运功,又将固体保元丹药送楚恒服下。片刻后,楚白面色便有所好转。

“多谢高人!”楚海立于江畔,月色静冷,江水拍岸,始终不见有人回音。

“大师,可曾将那位公子救下?”女子急切的问道。

树林处闪出一位胖和尚,脸戴面具,画的是“笑脸弥勒佛”。

虽瞧不见其容貌,不过面具慈眉善目,十分讨人喜欢。

胖和尚笑声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就算今日姑娘不说,贫僧也自会出手相救,那位公子已平安无事。”

女子一听,喜道:“那就多谢大师了。”

“他可无事,到是你易芸姑娘,易家可只余你一人,你作何打算?”

近来,发生一件大事,那便是富甲一方的易家遭人灭门,除了外地求学的易家小公子易芸,无一人存活。

易家乐善好施,不论民、官、贼、匪,只要又困难,必回相助,当然江湖中武林人士,得易家相助者也不好,其中便有红枫林畔大帮,四海剑盟与北江船帮。

两帮均打着报仇的旗号,都指责对方是罪魁祸首,这才有了方才红枫林一战。

易芸其实是女儿之身,她一直女扮男装,鲜为人知,何曾想到,多年以后归来,尽然是家破人亡。

想到此处,不禁泣不成声,她凄然道:“找出凶手,报仇。”

胖和尚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大师,你说会不会是四海剑盟与北江船帮下的手,他们觊觎我家《万佛慈悲》不假。”

“绝无可能,我从中打听,未从两派得到线索,而且当日打斗痕迹来看,只是一两人所为,武功之高不逊于我,而且。。。。。。”

一瞧胖和尚欲言又止,易芸急道:“而且什么。。。。。。”

沉凝许久,胖和尚缓缓叹道:“你们易家与四海剑盟。。。是。。。是亲家。。。易灵儿便是楚南天的。。。二夫人。。。”

易芸秀眉紧蹙,惊道:“不可能!小姑。。。不是。。。不是早早暴病死了么?怎么会嫁入四海剑盟?”

到此,胖和尚声色已然变得凄苦,再也不多说一个字。

瞧他再也不愿多说,易芸叹道:“今日多谢大师了,不论凶手是何人,我也要将他找出来。”

“哎!。。。。。。江湖之大,是非难辨,易姑娘,保重!其实相比复仇,我瞧你爹最大的心愿,还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树影斑驳,风声潇潇,人无影踪,只余话音回荡。

易芸心想,这胖和尚定是故人,不然不会如此知详,那他为何不愿透露姓名?不论如何,想必自有他的苦衷。

到是她,天下之大,一个武功全无的弱女子如何去报仇?又能找谁去报仇?

离红枫林数十余里,山势陡然增高,两座崖壁拔地而起,其中仅存几丈宽隘口。

顺道而上,直达山顶,众多楼宇森罗棋布,气派辉煌,进门便是一处大殿,上书“四海剑盟”四个烫金大字。

几近深夜,殿内还是灯火通明,正中央端坐一人,体魄雄浑,双目如鹰般炯炯有神,棱角分明,虽是一头银发,但十分精神,瞧不出半分沧桑痕迹,他正是四海剑盟之主楚南天。

“大少爷此次虽是击退段刀,但他却已两堂为饵,让我等损失殆尽。”楚飞恨恨说道。

楚海冷道:“大哥,我看恒儿是有意为之,他把手东岸,却放任段刀偷袭。”

“嘭!”的一声,楚雄霍然而起,他一向是急脾气,吼道:“楚海,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怎的连个废物段刀也收拾不了,反倒怪起大少爷来?”

“大少爷好手段,在下佩服万分,丝毫未损,便坐收渔利。”楚飞气得咬牙切齿,拱手说道。

楚恒面不改色,似笑非笑,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大福侍奉楚恒多年,自然知晓他的手段,而楚雄这种五大三粗的人,可是沉不住气,当下吼道:“楚飞你别含血。。。。。。”

“住口!”楚南天,一声怒喝,即时雅雀无人。

沉凝半响,楚南天问道:“恒儿,却是事实?”

楚恒转头看向楚白,后者根本不敢触碰其目光,他脸上闪过一丝常人难见的笑容,拱手道:“回禀父亲,楚飞叔叔说言句句属实。”

“那说你不顾同门同胞情谊,是也不是?”

“是!”

楚南天叹道:“来人,家法处置。”

众人俱是震惊,楚家门规森严,这“家法”轻则断指,重则断臂,伤及性命也不无可能。

楚恒半点也不惊慌,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放在楚南天跟前,笑道:“这便是《万佛慈悲》,孩儿之所以擅自决断,全因当日这本秘籍。”

而后,再言道:“若不是楚飞、楚海二位叔叔妇人之仁,孩儿早就擒杀段刀。”

楚飞满是愤恨,刚要出言申辩,却被楚海一把拦住,而楚白一直坐于末尾,沉默无言,说到底有他无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哈哈哈哈!”楚南天瞧着《万佛慈悲》,眼露精光,朗声大笑道:“易家遭难,实在是不幸之至,还好这秘籍未落歹人之手,不然可是要为祸武林。”

“恒儿处事果断,有勇有谋,不愧是我楚南天的儿子。”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在没找出屠灭易家的凶手之前,不要对外透露分毫,以免打草惊蛇,我看十有八九,此事与北江船帮脱不了干系。”

众人全都退却,楚白也随在末尾。

“白儿,站住,你这回不但毫无功绩,还几番连累你楚海、楚飞二位叔叔,还不去后山“习武房”勤加练习?”楚南天冰冷的声音,犹如针刺,一字一句扎进楚白心里。

四海剑盟后山“习武房”,这里的存在,是为了让不成器的废物,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高手,里头堆满了尸体。

想起那满是腐烂气味的房间,那腥臭让人作呕,已然深深钻入楚白脑中,啃噬身心,麻木灵魂。

楚南天将之称为“练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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