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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传奇》第一章 山野遇奇人 宝镜托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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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谓梁公曰:“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朕尝宝此三镜,用防己过。”——《旧唐书.魏征传》

为国家者有不足惧者五,深可畏者六:三辰失行不足惧,天象变见不足惧,小人讹言不足惧,山崩川竭不足惧,水旱虫蝗不足惧也;贤士藏匿深可畏,四民迁业深可畏,上下相徇深可畏,廉耻道消深可畏,毁誉乱真深可畏,直言不闻深可畏也。”——《新五代史》

恍恍惚惚,郑毅感觉做了一场梦。梦中似乎有雨雾,雾气朦胧;梦中似乎有狂风,风云变幻;梦中似乎也有歌声,时而悠扬,时而凝涩,时而欢快,时而哀婉。他努力睁开眼,眼前依旧青山白云,嫩草劲松。这是哪里呢?前边有一条路,他便支撑着身子,踉踉跄跄地来到路边,却再也爬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一个声音在唤他。

“是静儿么?你哪里去了?”

“是我,你如何识得我?”眼前呈现出一个奇异服饰的人,此前只在古装片中看过。那个人正转着玻璃球一样的眼睛,诧异地看着自己。左右胡须一翘一翘,两弯眉毛倒像黛玉的,似蹙非蹙如飞烟。脸颊粉嫩,宛如新生的油桃。

“你是演戏的吧?”

郑毅一阵欣喜,他一下子坐起来,眼前是支不大不小的队伍,名执着刀枪箭弩等兵器。

郑毅是个影谜,喜欢古装片,他很早的志向就是当演员,不是为出名赚钱,那里可以有他想要的世界。

“神人,神人救我!”那个粉面嫩腮的人跪在他面前,士兵们也跟着跪下来,磕头如捣蒜。

郑毅也惊讶,他受到的尊崇的确是始料不及。

“难道是在梦里?”他暗问,狠掐了大腿,很疼。“不是梦?我在另一个世界里么?”他努力去想。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马嘶人叫,铁器铮铮。

“快跑,李翤源来啦!”

摸不着头脑时,郑毅已被粉面人挟着上了马,一溜烟没命地跑下去。后面那群士兵也跟着跑。郑毅横趴在马上,感觉自己仿佛在冲浪,上下起伏。肚皮被颠得难受,嘴巴被马鬃扎得又疼又痒。

看来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啊!他这样想着,耳边立马传来数声惨叫声,接着是扑通扑通的哀嚎声与坠地声。路越来越早窄,林越来越密,天地渐渐发黑。或者是自己晕了吧,他这样想,追杀声也一同消失在这朦胧的夜幕之中了。

“神人,请救小的一命!”粉面人将马拴在树上,将郑毅扶到树下坐好,恭恭敬敬地向他磕了三个响头。

“我哪里是神人?我仅仅是个高中生而已。”郑毅奇怪那人为何这样称呼自己。

“您是高僧?得道的高僧?小的给佛祖叩头了。望佛祖大发慈悲,指点迷津。”那粉面人又是一阵猛磕。

郑毅想这位一定是给刚才吓糊涂了,自己怎么又成为得道高僧了呢?他揉揉刚才给抓疼的肚皮,才发现t恤衫已经破了几道大口子,肋间隐隐作痛。

“你怎么就认定我是神人,我是佛了?”他问。

“刚才你一见面就叫出了小人的名字,又断定我是唱戏的,这还不够神奇吗?况且你衣着殊异,相貌不凡,所以你必是神人了。后来您又自称是高僧,我就拜你为佛了。你这佛同我以前见到的可大不一样,想来一定法力无边。”粉面人头贴着地,嘟嘟囔囔。

郑毅想笑,又见他是如此虔诚惊恐,也就止住了。他想解释自己不是神,也不是佛,可是此时此刻,又怎能说清?他记起鲁滨逊收服野人“星期五”的故事来,心中暗喜,今天就是星期五啊!难道自己成了现代版的鲁滨逊。可是不对啊,刚才明明是真刀真枪,眼前此人的斑斑铠甲就是明证,不会是自己来到古代了吧?想到这,他不禁打个冷战。

“你是哪个朝代的人?你们国家领导人是谁?”他慌乱地问,问罢自己感到可笑。

粉面人一愣,却也老实作答。

“小的是同光皇帝李存勖的伶人,名叫敬新磨。只因那李嗣源造反,自己才跑到这里遇到真人,请您巧施法术,挽救我们大唐颓势,救救同光帝吧!”粉面人声泪俱下。

郑毅这才知道,自己穿越了时光隧道,来到了五代时期。这是中国历史上地地道道的乱世。在北方,梁唐晋汉周更迭;在南方,蜀楚闽吴等国共存。战争不断,民不聊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郑毅打量着眼前哭哭啼啼的敬新磨暗想,难道注定要我在这乱世之中大展一番作为?可自己有何本事立足于这乱世之间呢?一个高中生,课本中的abc不能充饥,xyz不能解渴,之乎者也,最多是个讨饭的工具。远离了姑姑龚老师还有亲爱的同学,静儿也不知去向,孤单一人,形影相吊,难道自己的命运就这样凄苦!悲从中来,诚不可解。想到这儿,他不禁流下了热泪。

那敬新磨是李存勖最宠爱的伶人之一,他能言善辩,颇有心机。况且他又有一副忠臣之骨,常常能规劝李存勖的过失。可是,几句忠言又怎能匡扶那摇摇欲坠的大厦?李存勖在战争中是个足智多谋的统帅,可一旦黄袍加身则显得昏庸至极,游戏人生的本性暴露无遗。杀功臣,亲小人,疏远那些为之生死的士卒,最终,一朝哗变而酿成千古恨。

敬新磨看到郑毅也流泪,心中纳闷,神仙高僧不会落泪啊?可这套装束实在罕见,又能看穿自己,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正当二人都发呆发愣之时,只听林间一声咆哮,这声音不啻一声巨雷,令二人为之一颤。来不及想,腥风扑至,地震袭来,一只斑驳猛虎扑到他们的面前。敬新磨哎呀一声瘫倒在地,郑毅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只是下意识地抱住树干。可那老虎对他们却没有兴趣,转身一纵,扑向那匹马。那本是一匹良马,见过阵势,马头靠树,四体乱蹬,一时间,竟使那老虎不得近身。

乘这个机会,两人相互拉扯着,往山上狂跑。所谓狂奔,其实也是跌跌撞撞,密林乱石丛草处处羁绊着他们。两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狼狈至极。尤其是郑毅,短衣短裤,裸露的皮肤都火辣辣地疼。敬新磨倒是披着铠甲,可毕竟是个伶人,只能唱戏,腰间的小刀只能做个样子,更是累的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两人无头苍蝇式地乱跑,转来转去,竟又回到刚才的地方。借着熹微的星光,看见那老虎正津津有味地享受美餐。两人妈地一声扭头再跑,还未及十几步,扑通一声掉进一座年代久远的古墓之中,积土落叶劈头盖脸地扬了一身。

两人好似丧家之犬,近汤之鸡,揉着双眼,吐着灰土,恐惧殊甚,又不敢喊爹唤娘,引那老虎过来。敬新磨掩面而泣,浑身发抖。倒是郑毅首先清醒过来,他本是就是一个刚强的孩子。少时,家庭的变故让他过早地成熟起来。

“我要活着,要英英武武地活着,静儿在等着我呢!他坚定了信念,从墓穴中爬起。墓穴并不深,且年代久远,灰土堆积,他修长的身躯已经高出地面。他小心地窥探那只老虎,老虎已经杳无踪迹。想必是吃饱饮水去了,料已走远。想到这,他拉起还在抽噎的新磨。听说老虎已远,这粉面人放声大嚎,浑身紧绷的筋骨一下子松懈下来,瘫倒在穴中,死活也不起来了。

郑毅又气又乐,婉言相劝,毫无效果。他便吓唬新磨,说倘若一会儿李嗣源的部队搜山,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闻听此言,新磨翻身起来,拽着郑毅的手,挣扎着往上爬。土很松,上面覆盖的碎石禁不住身体,一下子又塌了一片。正当二人努力之时,只听耳后“嗷”地一声咆哮,不禁觉到后脖颈处一股浓烈的腥臊气息,分明是老虎就在身后。二人扭头一看,朦胧中,一张血盆大口犹如一条幽深险恶的墓穴在等着他们。哎呀妈呀,二人扑通通,又跌入墓中。

慌乱之时,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传来:“远方贵人,不必惊慌。有失远迎,奴家给您赔礼了。”墓地上方,亮起一盏灯笼,隐约中可以看见一位老者满头银发。再往下看,哟,刚才那只猛虎正悠闲地用舌头梳理着自己的宽大脚掌,很温顺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当初的凶恶。

这是谁呢?郑毅纳闷,一定不是凡人了。

“鬼——鬼——”那边,敬新磨开始惊叫起来,接着又是作揖又是磕头,请求饶命。

郑毅想,怎么养成一个磕头的习惯,看来是当奴才当惯了,脖筋也变软了。

老者笑了,轻拍虎背,叫道“去吧”,老虎顺从地起身便走,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敬新磨,不必惶恐,你还不服侍这位远方贵人,随我而来。”老者不紧不慢地说,言语之中既有温存又有威慑。

看来他们认识,那一定不是什么鬼了。郑毅心想,若是鬼也好,也让自己有个机会学习宋定伯,捉了他卖钱。无论对付真鬼还是假鬼,该出手时就出手,决不能先吓蒙了。其实他本来就不迷信鬼神,当初母亲做买卖时,就供奉了财神爷,又有初一十五吃素的禁令。这个时候,郑毅就跑到姑姑家,馋着去吃涮羊肉,姑姑每次都喂饱他的馋虫。后来,家里有了变故,他干脆把那一堆供奉统统都砸了。

郑毅把敬新磨扯起来,两人爬出墓穴,随着那老者来到林间的一所小木屋前。屋内摆设简单,却也井然有序,壶中水汽蒸腾,桌上烛火烁烁。郑毅纳闷,刚才转了一大圈竟然没有发现这有个房子。

老人坐下,指着茶壶茶碗示意二人喝水。郑毅毫不客气,其实也不能客气,喉咙早已生烟。他吹着喝着,一会便干了两碗。新磨却偎在门边,一双玻璃球眼,死死盯着那位长者,满是恐惧与疑惑。

郑毅向老者道谢,深鞠一躬。老者慌忙闪开,却恭恭敬敬地将他扶上木椅,接着倒地便拜。

郑毅有点懵了,心想难道这五代时期的人见面就磕头。他连忙上前,将其扶起,倾听其一番讲述。

原来,老人名叫张承业,唐僖宗时期,以监军的身份前往河东军阀李克用处。唐末设置的监军,其作用名义是辅佐各镇节度使,实际上是起监视牵制作用。因此,各地长官和监军的关系多为不睦,唯有张承业除外。他不仅能力非凡,每次都能出色地完成任务,而且个人没有半点私心,对唐政府更是忠心耿耿。两人感情弥笃。到后来,李克用病榻前托孤于张承业。于是,张承业便把把恢复大唐的希望寄托在其子李存勖的身上。可是李存勖却同其他军阀一样,看准时机,自立为帝。张承业半生心血付之东流,只得恨恨归隐山林,潜心修行。为怕李存勖找他,故意诈死,这也是新磨喊“鬼”之故。

听闻此言,俩人感慨良久,唏嘘不已。郑毅想起了《伶官传序》,便顺口说道:“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张承业点头称是。他躬身施礼道:“远方贵人,相貌不俗,出语不凡,此必是上天派来佑我大唐之神仙。唐之复兴,全赖贵人矣。”

郑毅到:“老人家实在是过奖了,我本是另一世界的凡夫俗子,偶然闯入这个空间。年龄尚小,世事未明,难堪大任。”

“切莫推辞,自有天意。”老人诚恳地说道。他从床下小心地捧出一块红绸来。

是什么呢?郑毅心里琢磨着。那里,新磨也端着水碗伸过头来,不巧碰上了的头。他不觉“呀”了一声,抬头正巧碰上张承业愠怒的目光。他知道,庄宗的声色犬马的生活跟自己等伶人们的怂恿有很大关系,从某种程度来说,正是他们将庄宗引向了一条不归之路。他赶忙退后几步。

张承业跪着,无比虔诚地揭开了红绸,里面露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玉函来。烛光下,玉函晶莹剔透,凉润袭人,熠熠生辉。张承业后退三步,冲着玉函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拉着郑毅的手,目光中充满了殷切之情。他一字一顿地说:“远方贵人,大唐江山之再兴,就拜托足下了。”接着突然一触玉函,顿时,万道霞光直冲屋顶,整个木屋亮如白昼,三个人身上宛如镀上了一层七彩光华。这瞬间的光彩,如梦如幻,如风如电。如朝阳迸裂,似满月切割,若银河涌波。

在这霞光中,郑毅看到一座硕大的楼阁,楼阁就矗立在这彩云之中。但见云中仙人影影绰绰,来来往往。或谈笑风生,或翩翩起舞,或怡然而歌。郑毅突然看到了静儿。但见静儿正徜徉于阁前的荷花池畔,长裙依依,目光盈盈,神采飞扬。郑毅痴痴地张大嘴巴,欲说不能,欲叫不可。他感到浑身的关节都在吱吱作响,肌肉在粗壮,血液在澎湃,精神更饱满。一股神奇的力量更是由头顶灌入,注入四肢。整个人犹如涅槃,得到更生。

郑毅还在发愣,须臾,屋里恢复了常态。他定神观看,玉函中平卧着半面铜镜。这半月形的铜镜,外形古朴,与常人家所用的一般无二,只是边缘处,刻着一些奇异的符号,难以辨认。

“远方贵人,请带上它,找到镜中之人,破镜重圆,到那时,凌烟阁二十四将重现人间,而贞观盛世将再次到来,大唐复兴,苍生安居。”

张承业颤抖着双手将玉函捧给郑毅。

“凌烟阁二十四将,他们早已作古了啊?”敬新磨吃境地问。

张承业道:“如今天下罹难,百姓受苦。二十四将转世,降临今朝。转世之人,皆在镜中。太宗显灵,将铜镜一半置于塞北,一半置于河南。铜镜重圆之日,便是我大唐复兴之时。”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郑毅想,李世民有了这三面铜镜,常常自鉴,自然就照出了个贞观之治,直到后来中国封建社会的最高峰——开元盛世。而今,这半面铜镜到了他的手中,能否将那一半寻到,从而缔造一个朗朗乾坤呢?一切都是天意,我一定要找到静儿,他下定决心。

“那一半铜镜呢?”新磨问道。

老人不答,郑毅含笑。

正这时,门砰地被踹开,进来七八个凶神恶煞般的士兵。为首的手持钢刀,高声叫嚷:“快把宝贝交出来,否则一个也别想活。”原来,李嗣源兵反,庄宗的手下看到形势无法逆转,立刻作鸟兽散。这一伙乱兵,也跑到了这个叫做钵盂村的地方藏匿。他们挨家挨户地砸开房门,搜刮吃喝。可是,天下动乱多年,民不聊生,哪有多少吃供应他们?于是,他们就你一群我一伙地四处乱窜。碰巧,一个眼尖的士兵,看到了刚才宝镜四射的光芒,认定必有至宝,于是迅速奔来。

郑毅将宝镜紧紧抱在怀中,敬新磨伸手拽刀,却紧张地拔不出来。只见张承业轻蔑一笑,然后厉声骂道:“都是你们这群骄兵,平时里无法无天,关键时刻,不能挺身救主,专来欺负穷困百姓,今天,你们的死期到了。”说话间,桌上的铜水壶已经飞了出去,正中一个士兵的头。那位刚才还哇哇乱叫,顷刻间停止叫嚣,摔倒在地,头破血流,抽搐几下,气绝身亡。其他的乱兵拉家伙便上。郑毅义愤填膺,他将铜镜交给直哆嗦的新磨,抽出他的佩刀迎上去。

郑毅没有练过武,可刚才宝镜的光芒已经照彻他的全身,那凌烟阁二十四将的智与勇完全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一阵横扫竖劈,秋风落叶一般,那七八个散兵,不一会变倒在地上。

哈哈哈,张承业仰天大笑:“李唐盛世,复兴在即了。”他说着笑着出门而去。郑毅追出门,竟不见他的踪影,唯听见几声虎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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