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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传奇》三十五 钵盂村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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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江天马南来,几人真是经纶手。长安父老,新亭风景,可怜依旧。夷甫诸人,神州沈陆,几曾回首。算平戎万里,功名本是,真儒事、君知否。

况有文章山斗。对桐阴、满庭清昼。当年堕地,而今试看,风云奔走。绿野风烟,平泉草木,东山歌酒。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先生寿。——辛弃疾水龙吟?甲辰岁寿韩南涧尚书

五战决胜负开始了!

李胡所派的第一将便是扶矢奥克。扶矢奥克是员步将,但见他拎着一根胳膊粗的长达三米长的重达一百三十多斤的熟铜大棍,气势汹汹来到场地之上。这个架势,别说打,就是吓,也足够把一般人吓倒。他一出场,契丹士兵一阵喧哗,鼓声震天。奥克点名唤郑毅出场。郑毅正要发话,弘殷站出来道:“元帅,他使棍,我也使棍,我倒要看看这两条棍到底哪个厉害!”郑毅点头应允,嘱咐他千万小心,弘殷提着大棍便来到场中央。

那奥克不见郑毅,怒上心头,也不搭话,抡起大棍便向弘殷砸下。

弘殷不敢招架,侧身一跳躲开。巨棍砸在地面上,顿时出了一个大坑。弘殷见奥克如此凶猛,心中不免发虚。可既然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应战。奥克劈头盖脸地砸了十几棍,毫毛也没碰到弘殷,气得哇哇怪叫。再看那棍,舞得更快,下劈,横扫,点戳,拨撩,各种招式和盘托出。弘殷在闪躲腾挪中寻觅机会,可惜他的棍不敢与之相碰,只能靠灵活的脚步来扰乱对方。希冀对方体力下降,然后再出招制敌。谁知,那奥克却越打越兴奋,那条棍如同一根巨蟒,裹缠着弘殷的身体,令弘殷狼狈不堪,浑身是汗。约摸二十几个回合,弘殷终于觅得良机,但见他绕到奥克身后,使出全力,一棍向奥克肩膀打去,就听咔嚓一声,大棍断裂,而奥克只是身体震了一下,安然无恙。弘殷见势不好,丢下断棍,撒腿便跑,奥克也不追赶,举棍大笑。这样,契丹就胜了第一阵。契丹营中一阵欢呼,李胡更是得意万分。

弘殷垂头丧气地回到营中,郑毅等众人安慰他一番,带他下去休息。静儿道:“毅哥,第二阵我们不容有散失,这次要看对方的底细再决定谁上场。”郑毅点头称是。他抬眼观看,对方来了一位骑将,手持弯月大斧。双侠请战,郑毅却将目光投向了紫面阎罗杜秋峰。秋峰会意,一磕坐下黄骠马,冲了过去。二人互通姓名,就战到一处。

那杜秋峰,从小得到名师的真传,武艺超群,一杆青龙大戟神出鬼没。契丹大将司里天穹,当然也不是等闲之辈。二人你来我往,大战了一百回合,不分胜负。杜秋峰想,上次郑毅救了自己一命,这个恩无论如何也要报的,可眼前的司里天穹,招数稳健,有板有眼,时紧时慢。紧时如瓢泼盆倾,招招不离自己的要害之所;缓时似乎漫不经心,只是钩撩磕拨,如闲庭信步。

秋峰知道,对手是一位极有经验的高手,要想胜过这司里天穹,非使出看家本领不可。但见他寻得时机,屏气凝神,腰腿、臂腕之力集中一戟之上,平扎过去,势如潜龙出水。这一招是拿戟当枪使,而扎枪有上平、中平、下平之分,以中平为要法。平扎过去,速度最快,力量最足。故有“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防”的说法。

秋峰这一戟,又快又有力,司里天穹来不及招架,情急智生,他仰卧于马鞍桥上,避过这一刺。熟料,秋峰下一招马上就来了。这戟乃是枪戈相合之器,上端是枪,下面就是月牙刀。秋峰大戟就势一沉,月牙刀就划破了司里天穹的甲胄。秋峰用力一扯,就将其扯于马下。

杜秋峰没有杀他,任其跑回本部,这样,双方就战成平手。

铜佛乐得直蹦,他讨好地凑近三妹道:“怎么样,怎么样,三妹,我大哥厉害吧?”

三妹故作叹息道:“可惜呀,不是你,啥时候你能够立个功让我看看啊?”

铜佛一愣,讪讪道:“三妹,我那点山猫野兽的功夫,你还不理解我?”他还想说什么,三妹已经端了一碗水给杜秋峰送去了。

胜了一场,郑毅心中高兴,剩下三战中,只要双侠能胜一局,自己可保必胜,到那时看李胡如何。他心中得意,抬眼看静儿。静儿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小手悄悄伸过来,去探寻郑毅的手。郑毅迅速地轻轻捏了一下,随即松开。

再说契丹帐下,李胡带领手下正研究着谁来打这第三阵,有人来报,粮草运到。李胡闻听大喜,随即命人传压粮官来见。这压粮官不是旁人,这是耶律休哥

休哥来到帐下,倒头便拜。李胡满脸堆笑,赶忙将他扶起。李胡道:“休哥,你来了,太好了,我们正和郑毅五番战定胜负,前两战我们平分秋色,这第三阵由你来打好了。”

休哥道:“元帅容禀,为国尽忠,实乃幸事,微臣愿意与之决战。”

李胡大喜,传令拿酒。左右递上一壶美酒,李胡亲自为休哥满上。休哥口中称谢,双手接过酒杯,却不饮。李胡诧异,问其缘故。休哥道:“大元帅,微臣来时,陛下特地让我转告您,千万不要与郑毅直接交战,可以采取包围策略。一旦对方断了粮草,自然取胜。反之,如果擅自进攻,一旦中计,恐怕功亏一篑。”

李胡听了休哥的话,十分不悦。他冷冷道:“休哥,你鞍马劳顿,下去休息吧!刚才我的话,就当没说。”说完,他一挥手,手下两员早已急不可耐的战将冲了出去。一个是舒穆鲁,一个是西喇木伦。这边郑毅见对方一下子来了两位,回头对双侠道:“这回要有劳二位前辈了。”双侠齐声道:“郑元帅,您就瞧好吧!”说罢,二人抗着鱼竿迎上去,边走边聊,似乎不是奔赴战场,而是去河边钓鱼。

舒穆鲁和西喇木伦见是两个老头,感觉受到了侮辱,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各自挥动兵器,催马上前,就打算一下子将对方置于死地。他们哪里知道,这洞庭双侠当年也是沙场宿将,什么样的恶仗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对手没有较量过?那二将满以为可以如猛虎扑兔一般结束战斗,谁知他们碰到的是两只老兔子,又有功夫又狡猾的老兔子。就这两只兔子,把两只老虎遛得滴溜溜乱转。两只兔子围着老虎左转右转,上窜下窜,一会东,一会西。气得舒穆鲁和西拉木伦拼命地抡着武器,可双侠的一根毫毛也碰不到。二人气得嗷嗷直叫,再看那二位,谈笑风生,唠起家常嗑儿来。

浪里青道:“我说,昨晚那盘棋你输得心服口服吧?”

浪里白道:“呸!服?我服个什么,还不是叫你捡了个便宜罢了?”

舒穆鲁略懂汉话,听他俩竟然谈起下棋了,根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更是气愤至极。他忍不住要跟双侠争辩,不想一口突然朝他飞来。舒穆鲁来不及躲避,那口唾沫正中他的脸上。顿时,一股浓重的鱼腥味呛得他喘不过气来。那双侠顿顿离不开鱼,没腥味不下饭,不进酒,更何况他们吃晚饭从不刷牙。这腥味混合烟袋味,还有个好吗?舒穆鲁正恶心使,后背重重地挨了浪里白一竹竿子。浪里白嘴里还喊:“便宜你啦!又便宜你啦!”

舒穆鲁忍住剧痛,气得压根痒痒,心里说我哪里便宜到了呢?

那边西拉木伦也憋着气,他不懂汉话,可见两个老头嘻嘻哈哈,比武不是比我,倒好似赶集逛街,看戏赏花,根本就不把自己当做一回事。要知道,在伏佛部,自己的武艺要是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他一咬牙,催动战马直扑浪里青。心想,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马蹄硬?

浪里青见他紧磕马镫,知其居心,撒腿就跑。西拉木伦心中暗笑,这不是傻子吗?人腿怎么能跑过马腿呢?他高举双刀,口中叫道:“老家伙,,今天就送你上西天!”眼看那马蹄就要踏到浪里青的脑袋了,却见浪里青好似一个陀螺,刷地一个急转身,让西拉木伦的马紧贴着自己的衣襟跑过,与此同时,浪里青手中的鱼竿就势一抖,正打在马腿之上。那一抖看似简单寻常,却有几百斤的力量,就听喀嚓一声,马腿断了。那马应声倒地,西拉木伦也向前抢了一丈远,来个狗啃屎。

浪里青哈哈大笑。那边舒穆鲁余光中发觉西拉木伦摔倒在地,心中纳闷。迟疑中,又挨了几鱼竿,抽得他缩颈皱眉,苦楚难言,一不留神,也被打下战马。

双侠戏双雄,老虎成老鼠,没有了战马,舒穆鲁和西拉木伦也只有被虐的的结果了。

浪里白道:“兄弟,咱们再比一下如何?”

浪里青道:“大哥,比谁先撂倒对方是吧?”

浪里白道:“兄弟,你太聪明了,不过,这次我一定要赢!”说罢,浪里白挂上鱼线,一瞪眼睛,就准备结束对方的性格,就在此时,听到后边一阵紧促的锣声。鸣金收兵!

双侠不解其意,也不敢违抗命令,赶忙跑回营中。原来,这几番争斗下来,天色已晚。石敢派人来报,石敬瑭部暗中向村子靠来。郑毅最为担心的就是这个。他和静儿商量好了,只要石敬瑭不露出牙齿,自己一定要笑脸相迎。如今石敬瑭动了,他赶忙收兵,告诉李胡明日再战。李胡眼见己方二将已呈下风,顺坡下驴,也收了兵马回营。

当晚,郑毅等人商量对策,鉴于眼前情况,北边挨山一带已随时有可能受到石敬瑭的攻击,而以石敬瑭、刘知远和赤身郎君的武艺来看,只有双侠能敌,所以明日,双侠是万万不可再次参加五番决战。可是,既然约定了明日之战,无故放弃,不仅会伤了自己的士气,更是错过了大好时机。兄妹二人一时间拿不出好主意,一筹莫展,在房中来回踱步。

正这时,巡逻士兵送来一封信,这信是对方由箭射来的。郑毅展信观瞧,大惊失色。

静儿抓过一看,只见信上写道:尊敬的郑元帅,铜佛在我手中,若要活口,速来泥鳅沟求我!落款是耶律朵朵。

郑毅派人寻找铜佛,铜佛不在,听士兵说半个时辰前他以巡视为名出了村门。

看来这是真的了。郑毅收拾行装,静儿大加劝阻,他不听。“毅哥,如果他们设下巨网,守株待兔,我们不是自投罗网?”

郑毅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今,也只有这样了,我难道能见死不救吗?”

静儿拉着他的胳膊道:“毅哥,我赞同你的侠肝义胆,可是你想过没有,万一你有了三长两短,中原百姓怎么办?我又怎么肯独生?”

郑毅抚着静儿瘦小的肩道:“放下吧,好妹妹,我很快就会回来!”说罢,他转身就走,差点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三妹。

三妹一脸惊慌。郑毅知道又是难缠,便侧身过去,口中急促地说道:“太好了,三妹你来得正好,你静儿姐正找你有事呢?”

三妹一愣,往里看的工夫,郑毅已经窜出十几米远,待她和静儿冲出来,郑毅已经没有了影踪。

静儿道:“一直都这个性格,为了别人,不计生死。”

三妹轻轻点了点头,看着静儿,欲言又止。

这泥鳅沟是距钵盂村二十余里的一条小溪,因溪中多有泥鳅而得名。玉龙骢撒开四蹄,,片刻间就奔到那里。火光中,郑毅在沟边芦苇丛中的一棵歪脖柳树上,看到了被缚的铜佛,旁边是十几个契丹女兵。

铜佛怎么到这里来了呢?原来今天上午,大哥杜秋峰胜了司里天穹,他在三妹面前买好,却受了三妹的奚落,一句“你啥时候给我立个功看看”,让他不觉内心一动。他暗想,是啊,倘若我真立了大功,三妹一定对我另眼看待。于是,他绞尽脑汁,决定夜探契丹大营,刺杀耶律李胡,却被朵朵抓住。

铜佛看到郑毅,又喜又愧,他想喊却又不敢。郑毅见他安然无恙,也就放心了。转头看到那群女兵中间,站着一位衣着艳丽的女子。但见她头戴红色绣花圆筒高帽,身着同样色彩的络缝长袍,脚踏络缝红靴,腰挂玉佩和同心帕。郑毅看着这个身材高挑,光彩袭人的姑娘,知道她一定就是耶律朵朵了。可她怎么是这样的一副打扮呢?

疑惑间,但见朵朵冲他深施一礼道:“久闻郑元帅侠肝义胆,今日验证,果然不假,钦佩之至。”

郑毅四外观察,看对方并无动武之意,便跳下玉龙骢,回礼道:“长公主过誉,不知您召来郑某有何吩咐?”

朵朵没有回答,她在火光中呆呆地盯着郑毅观瞧,目不转睛。

郑毅被看得不自在,他故意高声道:“希望长公主能放了我兄长,话副前言,郑某将感激不尽。”

朵朵还是一动不动,痴痴地看着郑毅。一旁被捆着的铜佛看出了门道,哈哈笑起来。“兄弟,看来你走桃花运了啊!”

他这么一喊,朵朵晃过神来,她顿感脸上一热,随即一摆手,手下放开了铜佛。铜佛甩了甩膀子,慢悠悠过来,还要说几句,却看到了郑毅凶凶的目光。他赶忙撒腿就往回跑,临走不忘喊道:“兄弟,哥哥盼着有一天喝你们的喜酒啊!”

郑毅心中暗骂,口中不语,见铜佛远去了,转身冲朵朵抱拳致谢,然后拉马欲行。

朵朵急忙说道:“慢,郑元帅就不问我为何要放了这个刺客吗?不问问我为何要请元帅来吗?”

郑毅心中早已猜到了几分,却装糊涂道:“哦,我忘了,还请长公主明示。”

朵朵见他放下缰绳,一摆手,声音柔和又满是温情地说道:“请郑元帅到帐中细谈。”

郑毅本想上马,一走了之,可感觉那样做太不近人情,毕竟人家说到做到放了铜佛,遂于朵朵进了营帐。

朵朵让侍卫出去,帐中只有她和郑毅二人。朵朵请郑毅坐下,自己则站在对面。烛光下,朵朵显得更加妩媚,郑毅也是帅气超常。朵朵盯着郑毅的双眼,略带羞涩地缓缓说道:“郑元帅,自从上次在临潢府一睹元帅英姿,朵朵便立下誓言,此生非元帅您不嫁!”

郑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听了朵朵这番无限深情且又坚决的话,身子还是一震。他暗中钦佩朵朵的率真,心里回答:我心里此生只有静儿一人,别人我怎么能够答应?

朵朵见郑毅不语,走近一步道:“我知道元帅心中早有安心公主,可我毫不介意,我不计名分,这辈子要能跟随着您,无论如何,朵朵都甘之如饴。”

郑毅站起身来,望着这个开朗大方的契丹女孩,实在不知道要如何表达。他想了想拱手说道:“承蒙长公主抬爱,郑某无德无能,岂敢高攀?况且你们契丹人犯我中原,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国恨家仇,我又怎能与你为伴?公主恩情,郑某记下,来再日报!”说罢,他转身即走。

“慢!”朵朵闻听此言,唰地从帐上摘下一柄长剑,一道寒光掠过她那涨红了的脸上。

郑毅以为她要动武,心中倒是舒坦了许多,他想一定要让她三剑,以作报答,从此不再相欠。孰料,朵朵却将那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郑毅不禁一愣,只见朵朵咬紧嘴唇,颤抖着声音说道:“郑元帅,我知道,这事情不可强求,我恨这场战争,我恨我的兄长,如今我只求您一件事,如果有来世,我们不再有种族之分,不再兵戎相见,我们好好相处,成为,成为朋友,行吗?”

郑毅转头看了她一眼,无言以对,他停了一下,转身就走。刚迈出毡帐,就听里面一声“再见”,紧接着是扑通一声。郑毅万万没有想到,朵朵来了真的。他忙回身进去,但见耶律朵朵仰面倒在洁白的毛毯之上,鲜血四溅,如一朵朵艳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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