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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野传》第二章 知子莫若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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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出茶馆没多远,白野突然怔住了,脸上残余的微笑也随至消失。因为在放榜的地方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正有几人站着,中间的是一个身材修长,英武挺拔的少年。少年锦衣貂裘,如墨一般的浓眉紧锁,厚唇紧闭,脸色狰狞,仿佛一座随时将要喷发的火山。

少年魁梧的身材住那一站,自有逼人的威势,加上身边有四个壮汉在身边持刀而立,路过的行人都远远地避开,生怕一不小心撞上,就会惹上血光之灾。

白野整衣端容,走了过去,向少年躬身谦声说道:“见过少爷。”

少年闻声回过头,看到白野,俊美英朗的五官扭曲着,带着一股莫名的阴戾,狭长的双眼蓦地一张,阴阳怪气地说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大哥啊,恭喜你啊,得了案首,以后自然仕途光明,风光无限,以后可需要你照拂了啊。”

少年壮实的身躯比白野足足高出一个头,颇有居高睥睨的味道。

这位少年正是白野的同父异母的弟弟,白浩渺,不同于白野的母亲只是妾侍。白浩渺的母亲乃商贾豪门出身,与白家门当户对,是白家族长白正豪明媒正娶的妻子,而白浩渺自然也就是嫡长子,是白家未来的继承人。

“不知少爷成绩得如何?”白野谦声问道,虽然不想与他说话,可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名落孙山,这下大哥你是否高兴呢?”白浩渺恨声说道。

“少爷不必气馁,你比我小一岁,很多考点还没学到,就匆匆赴考,对你很是不公,考不上也是正常。潜心学习一年,明年再来,说不定就能金榜题名了。”

“呸!不需要你来安慰我,我知道你表面不显,心里面定是开心得要飞起来了吧。”白浩渺一甩长袖,对身边的仆人吼道:“我们走。”

才没离开几步,白野清楚地听到白浩渺那寒冷刺骨的声音:“不过是娼妇生的贱种,居然敢骑到我的头上来,真是该死!”

白野摇了摇头,试图把心中的不快甩出去,但那刚才那话仿佛一根尖刺,深深地插进他的心中,怎么也排解不去。

等到白浩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白野才另寻一道,拐过几条大街,从后门进去白家大院。

金碧辉煌的白府位于长乐市区不远,依山抱水而建,占地方圆广达三千多亩的层楼叠榭,随处可见精雕细刻的镂花和匠心独运的假山流水,让住在里面的人即使足不出户,也可体验逸静怡人的山林野趣。

穿过曲径千折的回廊,没过多久,折野就来到一处种满花草的别院,高大的围墙中央有个月洞门,上方的牌匾写“挹翠园”三个大字,笔迹娟秀清丽。

一进门,各种花香扑鼻而来,白玉兰、山茶花、木棉、樱草、春兰争奇斗艳,牡丹、紫藤、夕雾、茑萝、紫薇静待开放。还有一些白野叫不出名字的花草,东一蔟,西一丛地分布在一条青石小道两旁。花影扶疏,青翠繁茂,可以看出这院子的主人平时对这些花草照理得十分用心。

一些花枝好奇地从围栏里探出,叶子上还残留着昨夜的雨滴,横在小道上,仿佛要为主人档住外面无关的纷纷扰扰。

穿过青石小道,进入院子的屋内,里面的陈设华而不显。几张檀木长几,长几旁放着草席,中间摆着一副画着一群游山戏水仕女的折式屏风,把客厅放成几个间隔,墙上挂着几副山水画和一座来自海外罗马国的鎏金机械钟。

屋子里十分安静,除了白野平稳的呼吸声,就只有机械钟那“嘀嗒”的轻响,

“娘,在么。”白野轻唤几声,见无人回应,就移步一处厢房,抬手掀开遮掩的轻纱帷幔,进入其中一间房间。

这是一间书房,阳光自窗棂打进来,把房子照得宽敞明亮,也斑驳了墙上三面放着的木架。

木架上满满都是书,既有锦帛书册,也有竹简木牍。整整齐齐地的摞放在书架上,不染一毫尘埃。空气中弥漫着书香和木香混合的味道,如果再深呼吸,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女子体香。

虽然这里十分整齐,但熟悉这里的白野还是察觉到了墙边木架上缺了一物。

快步离开书房,向后院走去,果然能听到清越婉转的琴音从湖中小亭传来。白野站在木板走廊上,穿过低垂的杨柳林子,隐隐能看到亭中坐着一抹浅青色倩影。

湖水澄澈如翡翠,能看到湖底的水草和一群群游荡嬉戏的锦鲤。湖中还种有莲花,可惜现在不是莲花的花期,只有片片莲叶漂浮在湖面上,小亭与湖岸有长桥相莲。

白野来到亭子,便看到亭中除了弹琴女子,还有一位侍女站在右旁候着。白野一撩长袍,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弹琴女子身边的草席上。

女子似乎没有察觉到白野的到来,依然自顾地抚琴,不为外物所动。浅青色的衣裙把女子那婀娜优雅的体态勾勒的玲珑有致。

青衣女子花信年华,五官精致,小巧挺拔的鼻子,螓首蛾眉下是一双盈盈秋水的明眸,三千青丝束成长辫垂肩而下,再插上一支玛瑙步摇作为点缀。宛如满院的鲜花,正是女子一生中最年轻美貌之时。

近处看,白野的样貌与青衣美人长得十分相似,只是青衣女子冰肌玉骨,冷艳出尘,气度从容优雅,而白野则是娇小灵俏,显得童心未泯。

片刻之后,一曲终了,青衣美人才缓缓偏过头,嘴角上扬,形成一个月牙般的弧度,齿如瓠犀,对白野嫣然一笑,问道:“回来啦?”

声音婉转动听,恰如那出谷黄莺。

但白野的俏脸蓦地一沉,因为他看到青衣美人的右脸上有一块明显的淤肿,落在如凝脂般的肌肤上。刚才白野坐在左边,没有注意到,现在青衣美人忽地转过来,一下就映入眼中,是那么的刺目。

“父亲昨晚又打你啦?”白野强按下怒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青衣美人的纤纤素手轻揉脸颊,柔气道:“是我不好,没有侍奉好他,让他生气了,小野你不要与他动气,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

“什么侍奉,他跟本就是个变态,他把娘亲当作什么了,让你做那种......”白野看到青衣美人脸上刷地红了一片,隐有恼色,这才察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赶紧咬着舌头,把话止住。

眼前的青衣美人自然是白野的娘亲,白野只能从旁人那里得知,娘亲原来是京城教坊司的头牌,艺名叫寒香,真名已经不得而知,据说姓柳。

在十六岁那一年,寒香夺得长乐花魁之名后,就被父亲白正豪高价赎下,取为姬妾,第二年寒香就生下了白野。

因为太快了,白正豪不敢确定白野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就给他起了个野字。直到后来通过一名医用滴血认亲之法,才确定白野是自己亲生的,但心里的疙瘩还在,而且白野长得与白正豪一点也不像,所以对白野一直不喜欢。

“棠梨,你先下去。”寒香让侍女先退下。

“是,小姐。”侍女应声道。

直到侍女的身影消失在杨柳林中,寒香才瞪一双杏眼对白野说道:“你都在别人的口中听了些什么,如此污秽之言是从那里学来的?”

白野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装着一幅乖宝宝的样子,不驳一言。虽然寒香美若天仙,但作为母亲,此时也不能免俗。开始对白野唠叨起来,耳提面命,淳淳诱导,生怕儿子一不小心就走错了道,成为品行不端之人。

直到另一仆人过来叫吃午饭了,寒香这才作摆。

“今天郡试放榜了,成绩怎么样。”寒香想起正事,柔声问道。

“娘亲,我得了案首。”白野答道。

“不错,以后要多加努力,下午我去法门寺还愿。你拿些束脩和两壶黄酒给正阳先生送去,以作谢礼。我早上都已备好,吃完饭你就过去,不可贪玩拖沓,礼数要端正,知道么。”寒香一边收拾好琴具,一边对白野说道。

挹翠园十分宽阔,园前花园,园后湖泊。整个院落一共五进,向南是客厅和吃饭的地方,院落中间是宽敞的大理石天井,东侧是书房和寒香的卧房,对面是白野住的地方,向着湖泊的地方是厨房、杂物间和下人住的地方。诺大的挹翠园只有五个人在这里住,虽然空旷了点,却也落得个清静。

白野陪着寒香放好摇琴,到了前厅,饭菜刚正好摆好。

寒香是信佛的,桌上放着的都是斋菜,两碗小米粥,紫菜蛋花汤,煮豆腐和凉拌空心菜和清炒芦笋各一盘。

安静地吃过饭,白野提着放在篮子用绸布包着的束脩和黄酒,在寒香的叮咛声中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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