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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血》第一百八十九章 斜阳人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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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仲远从未想到,自己会面临此等局面。细细想时,杀了郭家满门真正的凶手是五神盟,可是五神盟已然被剿灭,自己又向何处去复仇?

赵仲远脸色阴晴不定,良久,叹了口气,扶起老者,问道:“郭家小女,是否……是否被人掳了去?”

老者身子一颤,长叹一声:“老朽并未亲眼所见,只是见到了一个凶恶匪徒肩上扛了一个麻袋,还在不停挣扎。最后,我们没有找到阿琰——就是郭家小女——的尸体。”

赵仲远幻想破灭,心下凄然,摇了摇头,思索片刻,将烛台揣进怀里,而后向老者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我乃郭家旧友,今日陡然见到如此情况,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勿怪。”

老者叹了口气:“我等见了谦明旧友,心中只有欢喜,何来怪罪之说?”

赵仲远摇了摇头,转身欲要离去。老者忙问道:“英雄要去何处?”

赵仲远定住身子,微微转头:“去寻阿琰。”

“匪徒势大,英雄虽然功夫了得,孤身一人,也要小心。如能报了谦明一家之仇,郭家楼愿为英雄做牛做马!”

赵仲远苦笑一声,转过身来,叹道:“杀害郭老伯一家的匪徒,已然被河北武林联合起来剿灭,当日那恶道人兄弟,早已伏诛。”

众人呆了一呆,互相看去,神色间似有不信。赵仲远也不多说,转身离去。

老者在背后放大了声音,显得有些气喘:“英雄若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还请开口!”

赵仲远心头一热,摇了摇头,翻身上马,又复想了一想,回头吼道:“活下去!”

赵仲远一抖缰绳,骏马冲了出去,顷刻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老者呆呆看着赵仲远的背影,良久,仿佛受凉般咳嗽起来。

“叔,他说的是真是假?”

老者回过头来,咳嗽两声,说道:“自然是真。”

“咱们现在该干啥?”

“回去睡觉。”

“叔,回去睡什么觉啊。我的意思是,接下来干啥?”

“活下去。”

赵仲远奔波一夜,到了五神盟巢穴附近。赵仲远身心俱惫,座下之马也是一步也挪不动了。

于是长叹一声,赵仲远找了一个小林子,栓了马,让它自己吃些草,自己也顺势补觉。

不过,有事在心,赵仲远终究是睡不踏实。半睡半醒约一个时辰之后,赵仲远梦到郭琰受人侮辱,尖叫着说“不要”,一个激灵惊起,后背已然被汗水湿透。

郭琰此时身在何方,到底是生是……

“死”这个字在赵仲远脑中一闪而过,赵仲远悚然一惊,连忙晃了晃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自言自语道:“阿琰福大命大,赵仲远啊赵仲远,你乱想什么?”

赵仲远此时一刻也等不下去,牵了不情不愿的骏马,苦笑着对马儿说道:“好马儿,再辛苦辛苦,找到了阿琰,带你去吃最丰美的水草。”

赵仲远又是一阵疾行,不多时便到了五神盟巢穴之外。这五神盟,选址在山间洞窟,连绵不绝,赵仲远粗略数了数,竟有百八十个,心中暗道,怪不得河北诸府武林中人都称呼此地为“巢穴”,倒也形象。

五神盟既已覆灭,底下盟众大多做鸟兽散,以赵家为首的正道联盟在此地清缴一番,倒也没在此地剩下什么。

当时龙腾想要让解飞虎和杨谨在此处试探一番河北正道,若敌不住,便带了人再跑向别处。谁知解飞虎和杨谨也是个个奸滑,怎肯为龙腾当替死鬼?

故而河北正道还未进巢穴,解飞虎和杨谨已然带人散去。剩下的人更是树倒猢狲散,轻易便出卖了龙腾,说出他们再封龙山上。这便是为何赵仲远等人能突袭成功,将龙腾等人顺利斩首。

赵仲远悄然进入,看着众多洞窟甚是发愁,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而且,赵仲远心中不信郭琰躲在此处,毕竟五神盟一散,郭琰没理由不逃走,除非……

赵仲远连忙又晃了晃脑袋,暗骂自己一声,抖擞精神,在诸多洞窟间搜寻起来。

寻了半日,一无所获,眼看日将西沉,毫无郭琰消息,赵仲远不禁茫然失神,信步而行。忽然,一声呐喊,从两边跳出许多拿着刀剑之人,明晃晃站成一团,中间有人叫道:“五神盟爷爷在此劫道,若想留得性命,留下钱财!”

赵仲远一愣,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个并不十分精壮,武器也多是残破,当下眉头一皱,冷声道:“没想到连五神盟这等帮会,都有人冒充。”

后面一声怒喝响起:“哪里来的大胆路人,竟敢如此对我们五神盟说话?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

众劫匪鼓噪起来,一个大汉推开前面小喽啰,越众而出,话说到一半,见到赵仲远,张大了嘴巴再说不下去。

赵仲远看过去,发现那个大汉竟然当真是五神盟中的人,貌似是一个堂主,与自己过过一招,当下冷笑一声,问道:“你是谁?继续说下去!”

那大汉正是神虎门硕果仅存的堂主曲阳。曲阳当下脸上堆满了谄媚笑容:“原……原来是您老人家。小人能是谁?小人不过是被龙腾、雷木那群王八蛋骗了的一个可怜人而已,小人还能是谁?您老人家这是来做什么呀?下面的人不懂事,冲撞了您老人家,我这就重重责罚。”

眼看曲阳抬脚踢向手下喽啰,赵仲远不耐烦摆摆手:“你莫耍宝,且站好了。”

曲阳闻言,连忙规规矩矩站好,弯着腰凝神静气听赵仲远说话。曲阳手下喽啰看到曲阳都在此人面前大气也不敢喘,怎敢放肆,都规规矩矩低头站着。

赵仲远问道:“五神盟已然覆灭,你怎么还在此地?”

曲阳毕恭毕敬答道:“小人跑出去了,由于被龙腾、雷木那群王八蛋欺骗多年,发现出去了无处容身,只好又回到此处,做个忠义山贼。”

赵仲远嗤之以鼻:“忠义山贼?是不是还得让知府给你送一块牌匾?我且问你,你在此地还做那些害人勾当么?杀了几个人?”

曲阳听赵仲远语气越来越冷,心下骇然,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号了起来:“赵大侠,您老人家明鉴。小人只是生活不下去,这才被迫啸聚山林,从此处过的行路人,小人是只取钱财,未曾伤了半条性命啊!遇到路人反抗激烈的,小人宁愿放他过去,也不敢动他分毫,劫匪做到小人这个份上,当真是丢了劫匪的脸……”

赵仲远不耐烦摆摆手:“好了好了。以你的武功,寻常路人怎是你的对手,还不是手到擒来?你真个没伤人?”

“千真万确,小人敢对天发誓。您老人家若不信,可以去十里八乡问上一问,若小人伤了半个人,小人任由您老人家砍了脑袋,不会说一句话出来。”

“你既不是首恶,赵老爷子放过了你,若能改邪归正,我也不多问了。解散了你这帮人,回去做个良民去吧。若再让我知道你作恶,不管多远,定会取你项上人头!”

曲阳磕头如捣蒜:“谢过赵大侠!赵大侠宅心仁厚!谢过赵大侠!”

赵仲远摇了摇头,转身欲行,忽然又回过头来。曲阳身子起了一半,见赵仲远回头,顿时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

赵仲远问道:“对了,当初雷木和飞天女王去河间府外的郭家楼,屠了人家满门,你去了么?”

曲阳一愣,而后想起赵仲远说的是什么事,于是摇了摇头:“当时我在封龙山上,准备合黑道之力为左相大人运送货物之事,没有随着雷木那畜牲一同过去。”

赵仲远看曲阳不似作伪,心中暗叹一声,又问道:“雷木捉回来一个小姑娘,你可知道?”

曲阳一愣,偷眼看向赵仲远,被赵仲远一瞪又低下了头,连忙答道:“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说是一个绝美的女子。”

“不管女子还是小姑娘,她现在在何处?”赵仲远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只盼着曲阳能说出些什么来。

“小人不知。据说那女子在被雷木那畜牲带回来之后没多久,自己跑了。当时雷木还大发雷霆,说手下人看管不利,杀了两三个人泄愤。”

“此话当真?”赵仲远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向前凑近两步。

曲阳不由得头皮发麻,深吸一口气说道:“千真万确。这件事当时闹得挺大的,雷木那畜牲可以说是颜面尽失。您老人家若不信,大可以随便找五神盟的人问。”

“那她跑到何处去了?”

曲阳摇了摇头:“小人不知。不过……”

赵仲远听曲阳吞吞吐吐,怒道:“有屁快放,不过什么?”

曲阳吓了一跳,不敢再卖关子,连忙说道:“那女子应当就在左近。五神盟那段时间死了不少外门弟子,有一些弟子死里逃生,说是那女子化成了厉鬼,在杀五神盟的人。小人未曾亲眼所见,不过听说的确如此。五神盟覆灭之后,小人在此地落草为寇,还有人说见过,不过这几天来,倒无人如此说了。”

曲阳指了两个小喽啰,当场将两个小喽啰吓得快哭出来了。曲阳说道:“你们两个最后见那女子,快向赵大侠说一说。”

赵仲远看向两个小喽啰,一个小喽啰吓得结结巴巴说道:“就在……在四五天前,我……我们去……去做啥?”

另一个也是结结巴巴说道:“去……去上茅房。然后就……就见到了女鬼。”

“什……什么女鬼,那是女菩萨。”

“对对对,是……不是女鬼,是女菩萨。”

赵仲远听两人结结巴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睛一瞪,两人连忙不停磕头。赵仲远问道:“不必说其他的,那女子长得什么样子?”

两人这才停住,其中一个战战兢兢说道:“瘦瘦小小的,头发很长。”

另一个也回忆道:“身上破破烂烂的,眼神很凶。”

“还有什么?”赵仲远皱眉问道。

两人皱眉苦思,其中一个欲言又止,赵仲远看到,冷哼一声:“若有什么瞒着我,我将你们全杀光。”

曲阳带头领着众喽啰怒骂:“有什么话赶紧向赵大侠说!”

那小喽啰只好说道:“我仿佛听到那女鬼……不不不,那女菩萨,那女菩萨说了句话。不过又好像没听清,又好像没说。”

“到底说没说!”曲阳怒吼出来。

“我也不知道说没说。我仿佛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

众人纷纷怒骂,赵仲远心头一阵烦躁,走上前去,一把将那小喽啰拽了起来,问道:“她说了什么?”

小喽啰颤声答道:“她说……她说,说什么大哥二哥,还说什么鸡,说什么油。”

“什么鸡?什么油?”赵仲远眉头一皱。

小喽啰吓得连忙解释:“什么鸡什么油小人也不记得了。小人以为见了鬼,大气都不敢出,小人实在是不知……”说到这里,小喽啰惊吓过度,竟然晕了过去。

曲阳等人心头一颤,看向赵仲远。赵仲远眉头紧皱,口中喃喃自语:“大哥二哥,鸡和油?这是什么?”

赵仲远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听描述是个瘦小女子,有些武功但并不十分高明,倒也符合郭琰的特征。赵仲远长叹一声,突然问曲阳:“大哥二哥鸡和油,你怎么看?”

曲阳吓了一跳,心中慌乱:“什么大哥,什么鸡油,或许是他听错了也说不定,又是鸡又是油的。鸡油,莫不是乞求?让他们求那女子不要杀他们。”

“鸡油,乞求……”赵仲远突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蓟州!是蓟州!”

如此说来,听郭谦明说过,郭家大儿子郭伯忠倒是的确在蓟州有生意,二儿子郭仲义也时常去蓟州讲学。念及此处,赵仲远一拍大腿,喜道:“她还活着!她去了蓟州!”

曲阳带着众喽啰大喊:“赵大侠英明!”

赵仲远怒吼一声:“快快散去,再让我看到,定不饶恕!”之后再也不理曲阳,飞速奔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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