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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瓢与三千》不良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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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在生锈的锁孔中转了好久,终于“啪”一声打开了。

推门进去,光影之中灰尘浮动。胡蝶小心绕过那些堆得到处都是纸盒,穿过狭小客厅,拉开了窗帘,屋子一下子亮了许多。

站在窗子边回望,这间斗室是韵致那丫头唯一可以存身的地方了。可是她现在人在哪里?她又能去哪里?

学校打来电话的时候是晚上,她正在“飞嗨”唱歌。手机在口袋中震动不停,她一首歌没唱完,就匆忙鞠了一躬,跑向酒吧后面的巷子里,把身后嘘声关在沉重铁门里。她知道一会儿会被经理骂得狗血淋头。

可是如果电话是陆原打来的,那就不能错过。

陌生的号码。不是他打来的,好失望。他已经两个星期没联系她了。她打了无数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忍不住的时候,她甚至去了他的别墅,院门紧闭,里面也无声无息。

她一直等待,有时候实在灰心了,就去查账户里的钱,陆原对她时冷时热,钱上面倒是没亏待过她。

可是最近陆原一毛钱都没有打过。

她不为他担心,因为陆原都是“居无定所”的。“狡兔三窟”一定说的是有钱人,怕像她这样的女人找上门来。

胡蝶终于接了电话,韵致的老师打来的。韵致一整天都没在学校,黄老师今天家中有事,白天请了假,到了晚上查宿舍才知道韵致一天没来,就马上联系了她唯一能联系的人。

她努力切断与过去的联系。可是,还留下一个讨债的。

要是胡蝶肯认真地想一下,她会发现韵致很少联系她,也不伸手问她要钱。但是学生信息表里,还是填了妈妈的号码。

钱她是给过,可是没多少。陆原虽然养着她,可是不代表愿意帮她养女儿。她的每一件限量版,他心里都有数的。房,车,卡都只有使用权,陆原是个生意人。他一日不供应,她就要马上去谋生计。

他见过韵致。韵致初三,在学校痛经晕倒,也是老师打的电话。那个时候,陆原对她的新鲜感还没过去,正在她身上百般缠绵,她抽出身子接了电话。

陆原起身,给自己倒了杯酒,看着窗外,等她说完才转过来,脸上难得挂着亲切的笑容。

“你女儿?”

“是啊,在学校晕倒了。”胡蝶的声音里充满了歉意。

“要不要紧啊。”

“只是痛经,第二天就好了。”

“我送你去看看吧,省的你担心。”

那一次陆原是真心的,可是比起感激,她更多的是惶恐,惶恐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她有个女儿,知道这瞒不住,所以选择权就交给了陆原。假如陆原真的不要她,她就去要她的女儿。可是陆原要了她,这以后,女儿就成了心结包袱,让她在骤然变好的日子里诚惶诚恐。

赶到学校的时候,韵致在校医室躺着,人已经醒了。身边放着一个硕大的手袋,里面装着些书。

是陆原抱她上的车,抱起的时候顺手拎起韵致沉重的“书包”。胡蝶尴尬极了,那手袋是新出限量版,陆原才买给她。好心拿给女儿在学校充门面,结果她用来当书包,谁都以为那是假的了。

她仔细看着陆原的脸,他倒是没什么不高兴。下车的时候,陆原白色的西服衣角沾了些血渍。他看着胡蝶那样自责,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不打紧。”

他说“不打紧”也是真心的。这以后他就忘了她还有这么一个女儿,这样也好,各方面都自在些。从那之后,胡蝶再也不会把自己那些奢侈品交给女儿“用两天”,她不知道好坏。

陆原两个星期没联系她,可是女儿却冒出来了。这丫头最近是怎么了?

胡蝶打算回去看看,真是个不省心的。

从鲸海南站坐车,两个多小时后到富安县城。胡蝶伸手拦车,一辆黄色的面包车把她带到老城区的“城市花园”小区。

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富安跟鲸海真的是天上地下,说它是贫民窟也不为过。小区墙面上喷了“拆”字,有些年份了,不知怎么地又没有人来拆,只显得小区破败不堪。偏偏这寒碜无比的小区独占县城黄金地段,拆,一时又拆不起。

胡蝶爬上堆满各家杂物的逼仄楼梯,轻松绕过“路障”,径直来到自己住了十多年的小屋门口。

敲门不应,锁上了。她没去学校,也不在家。电话也打不通。

胡蝶叹了口气。但凡她有些自由,在钱上面有一些余裕可以自己安排,就不会亏待她啊。毕竟出生在这小县城的人,有几个有机会到鲸海读初中?还不是她从陆原那儿东扣一点,西瞒一些存下来的资本?还要她怎样?

以前她跟韵致的爸爸吵嘴打架,每一次结束后家里就像被战火烧过,韵致那瘦弱的身影在角落里出现。然后看到爸爸就跪在妈妈身前扇自己耳光,妈妈一直抽泣。

后来韵致爸爸走了。胡蝶就像溺水的人浮出了水面。大口呼吸,恍如隔世。韵致是唯一从历史带到现实中的了。

布艺沙发上的纸盒子叠的太高,韵致从那些盒子后无声无息走出来,胡蝶吓了一跳。

“你在家?!”胡蝶不可置信。

有一阵子不见,韵致似乎又高瘦了些,头发还是披散在脸上。她的面孔跟妈妈有七成相似,是个小美人。

话说回来,胡蝶要是不美,也没那个本事遇见陆原。

韵致点了点头。她的表情有些困惑,显然还发应不过来妈妈为什么会出现。

“那怎么不开门,也不接电话?”胡蝶有些恼火。

“我睡着了,昨晚睡得太晚了。”

“你昨天去了哪里?你们老师昨晚打电话给我,说你一整天都没上学。”

“昨晚?”韵致似乎在回忆,又像单纯在反问。

“怎么又不去上学?问你呢!”

“妈妈我肚子饿了。”

胡蝶不可理喻地看着女儿,最终败下阵来,屁股离开窗台,“去洗一下,我们出去吃饭。”

趁着韵致洗漱的时间,胡蝶开始整理屋子。韵致不是个懒姑娘,可是家里总是塞得满满当当。

韵致用毛巾裹着头发,走到落地扇前吹头发。她低着头,瞥见妈妈将两个毛绒玩具扔进垃圾桶。

妈妈又走过来替她顺头发,太长了,打了结。

出门的时候,妈妈清理垃圾桶,麻利地将垃圾袋打了个结,然后跟在韵致身后走出门。垃圾放在楼下,等着物业来清理。

她去鲸海过好日子了。把房子留给了韵致,别看这房子破烂不堪,也值好几十万呢!韵致上了高中,还是可以住校。其实她可以把房子租出去,这样一个月的生活费也够了。但是既然她不肯租,那她就只好按月给她钱。一年下来,够她买一个lv“书包”。

韵致胃口不错,从冷柜里挑了一大把串。

胡蝶晚上还有一场演出,等韵致吃完东西,就先送她去学校,再去“飞嗨”,然后-----等着他的召唤,尽管十分渺茫。

十分渺茫的事情,对她而言才是唯一有意义的事情。她总是心神不宁。

韵致在她面前坐了下来,问道:“你不吃?”

“我早上吃得晚,现在不饿。一会儿吃完东西,我先送你去鲸海,再有一年你就要上大学了,等上了大学就没有那么辛苦了。”

“我不是怕辛苦。”

“想好了做什么工作吗?”

韵致猜妈妈可能不想让她留在鲸海。她那时都十五岁了,难道还看不出来妈妈对那个男人的一个皱眉都惶恐不安?这个问题她现在不用担心了。她现在的问题,猜不到她会怎样反应。

“我去不了学校了。”

“怎么?”

“我怀孕了。”

韵致夹了一个鹌鹑蛋,放在自己的口里,有些烫。她裹挟着鹌鹑蛋的声音含糊不清:“他老婆已经知道了,他说她老婆要去找校长。等她一闹,全校的人都会知道。那时候我就会被开除。宿舍里那些东西我给了别人,不用再回去了。”

也就三五分钟的工夫,韵致的碗就空了一半。胡蝶的嘴巴张开了又闭上,然后又张开,闭上。

“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胡蝶一只手扯着另一只手,她突然觉得韵致会说“把孩子生下来”。

她要敢这么做,那她就立刻换手机号码,叫她一辈子也别想见到她。一个讨债的不够,还买一送一?

韵致做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奇怪,胡蝶有时候很怕这个女儿。

韵致放下碗,连汤都喝干净了。她想着,自己就快十八岁了,马上就要成年,要不要像她那样好不容易找个男人,然后整天提心吊胆?

孩子是要不得的。既然他(她)不要了,那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有必要留着?

“妈,你先给我些钱。”

“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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