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货仓区域，洪风忽然站住。

项义发觉他不走了，回头问道：“怎么了？”洪风正想着：“刚才只顾着钱，居然把茶具的事给忘了。我要不要现在回去？”转念一想：“带着这么多现金，天又这么黑，还是尽早回家吧，可别出什么意外。”想到万一丢了这笔钱，弟弟便要多遭许多罪。打定主意：“下次再来，一定不要忘了。”回头向远处货仓望了一眼，心下微觉失望。

项义不知他心中的想法，以为他放心不下弟弟，安慰道：“吕昭不会亏待小水的，我相信他的为人。”洪风回头说道：“是，咱们走吧。”才走出一步，一个女子声音从后方喊道：“洪先生，请等一下。”

洪风离开小屋后，一路没看到阿冷，这时乍听到她的喊声，心中大喜过望，急忙转身，迎上前去。阿冷跑到洪风面前，喘着大气道：“这个你拿回去，早晚三次。可别忘了。”一面说着，一面将药膏放在钱袋上。洪风见她这样关心自己，心情激动，竟忘了道谢。

阿冷原地站了几秒，见洪风一句话也不说，当即转身奔回。洪风心中激荡，直到阿冷跑远，他才回过神来，喊道：“谢谢你啊。”阿冷听见，却不答应，终于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项义将药膏拿在手上，打量道：“这是治愈创伤的药。我说怎么刚才没看到她，原来她去楼里拿药膏了。嗯，搬运货物不免受伤，这种药须得常备着。小风，这姑娘很细心啊。”洪风迅速抢过药膏，揣在兜里，道：“老哥，这里风大，咱们快走吧。”加速向前走去。

项义一愣，笑道：“哈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摸一下都不行啊。”快步追上洪风。

洪风心中甜蜜，目视前方，表情若有所思。项义侧目凝视他脸，心想：“看来小风是爱上这姑娘了。咦，这姑娘明明很热心，为什么叫她阿冷呢？”

回到六合院，洪风将两大包钱放在床上，笑道：“这一路我真是提心吊胆啊，这辈子没这么怕过。”项义忽然“呀”了一声，看向手掌，道：“什么时候把手给弄破了？”

洪风瞬间想到药膏，掏了出来，道：“这儿刚好有药。”项义哈哈大笑，道：“骗你的。”洪风不悦道：“老哥，你怎么也这么无聊了。”项义自觉有趣，格格笑着，走到床边坐下。

洪风也坐下来，道：“老哥，不是我奉承你，你今天真是太牛了。你怎么就能让吕老板和你称兄道弟呢，到现在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就像做梦一样。”

项义回想刚才发生的事，道：“是运气。”洪风道：“临走之前你还说了，从不相信运气。”项义道：“我说的运气不是别的，而是咱们遇到吕昭这样的人。他这个人很不一般。”洪风问道：“假如换成别人，你就不行了？”项义道：“或许是吧。”问道：“你这儿有坎肩吗？”

洪风问道：“坎肩？你说马甲吧。”项义道：“都一样。去找两件，一件你穿，一件我穿。”洪风道：“我不穿那玩意，多热啊，还勒得慌。”项义道：“咱们得把钱贴身放着，快去拿来。”洪风这才明白，急忙去拿马甲。

马甲到手之后，项义试穿大小，确认合身，然后打开柜门，取出一块结实的废布，用剪刀裁剪成数片。洪风在旁瞧着，见他将一块一块布缝在马甲上，做成口袋，连背后也缝得密密麻麻，这才明白马甲的用途。

改良过后，二人打开钱袋，将一沓一沓钱分别塞进口袋。洪风塞完，提起马甲，笑道：“还挺沉呢。”说话间穿在身上。项义也穿在身上，道：“这样就踏实多了。”洪风看向钱袋里剩下的那些零钱，问道：“这些呢？”项义道：“只能拎着了。”洪风道：“下次咱们都换成新票，这样装起来也方便。”项义点点头。

二人为了安全起见，这晚同睡一间卧室。

熄灯之后，洪风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外面满天星斗，道：“老哥，五千块钱不是小钱啊，吕哥都没要咱们打欠条，真是太信得过咱们了。”项义闭着眼睛说道：“如果咱们食言而肥，小昭一定暴跳如雷，那时小水就得给他做牛做马了，所以不用欠条，咱们不敢不按时还钱。”洪风道：“他要是敢欺负我弟弟，我就跟他拼命。”项义道：“别总想着拼命，你的命很值钱，不值得拼。”

洪风侧身面向项义，道：“老哥，平时看你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一出手就这么狠。”项义倦意袭来，昏昏沉沉道：“嗯？”洪风道：“今天我看你拿筷子……不，当时我真以为你拿刀威胁吕哥呢。哈哈，没想到是筷子。你胆子真够大的，你想过没有，万一被他识破，咱们都没法收场了。对了，你是怎么做到的，吕哥平时也挺厉害的，怎么就被你牵着鼻子走呢。”

项义迷迷糊糊道：“是运气好。”洪风道：“我看不是。老哥，我感觉你就像诸葛亮一样，什么都能算准。”项义道：“我没算过，都是随机应变的。”

洪风道：“反正你是挺厉害的。老哥，以后我就跟你混了。”项义鼻中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洪风道：“其实我看出来了，吕哥今天对我印象不错，如果我提出跟他混，他肯定同意。刚好姓吴的跑路了，前几天你没回来的时候，我还发愁以后没饭吃呢。不过老哥，就算他让我跟他混，我也不去，我乐意跟着你。”刚说完，就听到项义打鼾，心想：“他挤了几天火车，才下车又去找吕哥，也真够辛苦了。”不再说话，轻轻翻过身去，背对项义。

他望向窗外，心想：“阿冷这姑娘不错啊，等我有钱了，娶她当媳妇多好啊。”含笑闭起眼睛，不多时也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项义起床后，发现洪风没在屋里，心想：“他也真放心我一个人在家，万一有人开窗把钱偷走，还不傻眼？”起床下地，忽然发现钱袋不见了。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顿时心跳加速，心想：“莫非小风被人……”摇了摇头，寻思：“不可能，不可能有人无声无息带走小风。”

洪风外出归来，见项义起床了，笑道：“老哥，早餐来了。”项义见他一手拎着钱袋，一手拎着塑料袋，袋中都是吃的，暗暗舒了口气。

洪风将钱袋放回原处，道：“我怕小偷进来，买早餐也带着它们。”一边说，一边走去餐桌旁，将早餐摆在桌上。

项义走上前去，盯着餐桌问道：“怎么买这么多？吃得完吗？”洪风道：“你老用脑，得补充营养啊。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买了肠粉、鱼丸、咸豆浆……”一连说了七八样。项义道：“我是从饥荒过来的，还会挑食吗？”当即坐下，随便挑了几样吃的。

吃饭时，洪风拿着毛巾过来。项义一见是新毛巾，问道：“过去那条呢？”洪风道：“那个都脏得洗不出来了，用这个吧。”项义见他如此殷勤，笑道：“小风啊，你放心好了，我昨天也说过了，小水就像我亲弟弟一样，我一定尽力卖卖货……”洪风打断他话，道：“你别跟我客气。”项义见他一脸严肃，喔了一声，用毛巾擦了擦脸。

洪风又将毛巾拿去卫生间挂上。项义道：“别忙活了，快吃吧，吃完咱们去收货。”洪风笑道：“妥了。”回到桌旁坐下，抓起食物塞进嘴里。

吃完早饭，二人将钱分成两份，装在各自马甲暗兜里，又准备了一只大布袋用来装货。项义吩咐几句，二人动身去找抢货的老板。

与第一个老板见面后，为了避免对方起疑，项义装成刚入行的新手，谎称资金不足，眼下只做手表生意。洪风内行，在旁又老乡长老乡短的称呼项义，导致老板认为二人是亲密朋友，以往虚抬物价，专占菜鸟便宜，这时却不敢了。

从第一个老板那里出来，二人顺利收到了二十块手表，价格十分合理。接着二人动身去往第二家、第三家……

一上午时间，二人共收到一百多块手表。这些手表放在一起，险些将布袋坠破了。二人只得中途回家，将手表包裹在编织袋里，沉入水缸。顺便吃了午饭。

到了下午，项义见接触的老板没一个像吕昭那样精明大气，不是唯利是图，就是满嘴谎话，不禁暗暗失望。他想洪风足以应付这些人，于是开始偷懒，话术也不再五花八门，反复使用一套。

又收了六十块手表。这时洪风已将项义这套话术背了下来。再与老板谈收购时，项义只需报明来意，洪风便喧宾夺主，直接与老板对谈。项义这下彻底解放，在一旁扮演地主家的傻儿子，时不时来一句“没错”“他说的对”“合作愉快”“请留步吧”。项义乐得如此，他希望洪风能主动多学一些，也好将来担任更大的角色。

当天傍晚，洪风将手表带回六合院，与上午收到的合装入同一个袋子，称重后竟又六十多斤。二人数过数目，共计二百二十块。

项义看着这些手表，心里激动。洪风精挑细选了一块，递给项义，道：“项老哥，带上吧。”项义道：“这是咱们赚钱的东西，不能带。”洪风道：“差这一块么？”项义很有原则，道：“你见过有人把货带在手腕上？”

洪风哈哈一笑，不再劝说，将手表放回袋子。

项义道：“今天忙了一整天，先休息一下，明天咱们去京城。等到了市场里，我教你怎么卖，等你学会了，咱们就分头卖，这样大概四五天就能卖光。”洪风道：“没问题，等卖光了表，咱们去京城风月场玩玩。”项义道：“咱们不是去玩的。”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咱们没被人跟踪吧。”

洪风道：“没有，我一直留神呢。再说这片儿没有干这个的，我来这里这么久了，都没听说谁丢过货。何况抢货的老板都养着很多手下，想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有这力气，还不如去抢货呢。”

项义仍有些担心，毕竟现在家里只有自己和洪风，道：“不如今晚就走吧，等到明晚，我怕会出意外。”洪风笑道：“你是老大，你说什么时候走，咱们就什么时候走。”

项义楞了一下，没太理会老大一词，道：“咱们现在就走，饭也不吃了，买点吃的到车上吃。”洪风道：“都听你的。从今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项义笑道：“这么听话？”洪风道：“既然决定跟着你干，当然要听话啦。”项义奇道：“跟我干？”洪风道：“刚才你不是同意了？”

项义琢磨一下，道：“咱们是合伙干，不是跟我干。”洪风道：“不行，没有你，我们什么也干不成。”项义无言以对。洪风道：“这件事回头再说吧，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