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98年的小世界》第六章 老师找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19.

董希语气沉下来,故作沉重的说:“肯定又是在问题,果然考试结束后这些学霸还是能学进去,我听说这次物理最后那道大题,只有苏正阳一个人答出来了,你说柴雨辰应该很有压力吧,她比我们大,比我们学的多,要是随随便便就被苏正阳超了一定不甘心,我要是柴雨辰,我肯定不愿意搭理他。”

“董希,你刚才还说他们在问题,柴雨辰不愿意搭理苏正阳,那就是苏正阳去搭理柴雨辰的?”我尽量平平淡淡的说,想要造出一种毫不在意的样子,然后我看到董希慌乱的摆摆手。

“不是不是,你想我又不是柴雨辰啊,柴雨辰比我大,肯定比我有气度,就算被苏正阳超了也没什么,人家肯定不在乎...”

柴雨辰什么都不知道,短短的五分钟她就有了两个模样。

“小样儿。”叉叉不知道什么时候追上来,把她冰凉的手直接放进我脖子里,“你敢偷袭我,活腻歪了是不是。”

我甩开她们两个走进班。

听到身后叉叉的问句。

“她怎么了?”

20.

苏正阳和柴雨辰果然是在讨论月考卷子,而且就是董希说的那道物理大题,不仅是柴雨辰,大家都逐渐开始向苏正阳问题,男生女生,数学物理。

大家并没有像当初排斥柴雨辰那样排斥苏正阳,相反,他和男生们没两天就打成一片,已经开始勾肩搭背的混迹于小卖铺和食堂。

人家哪会需要我来担心。

我都能听见心里另一个自己的叹息声:你看看你成天瞎操的什么心。

柴雨辰,苏正阳,他们都是光芒万丈的大人物,而我只是一个光芒外的喽喽,他们可能都看不到我的存在。

真正应该被同情和担心的,是我才对。

董希后来的好几天都没主动和我说话,有时在宿舍碰到也是故意寻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来聊,她是个八卦但细心女孩,非常敏感细腻,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她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到我的小心思,然后体贴的保护它绕道而行,但她越是这样做,我反而越是注意。

可我也没办法解释,我不是因为他们聊聊物理就不开心的。

解释自己不开心的原因,就先要诚实的剖开自己,告诉她说,你看啊,我其实是一个这样这样这样的人,可我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勇气。

21.

月考的风波持续了一个星期,这是高二的第一次排名考试,为了突出它的重要性,各科老师巴不得把一张卷子分五章四十回合拆分开给我们讲,就算是好不容易讲完的,也会在之后被叫上场。

“都别睡了,看看你们的样子,月考考好了?”

“想想你们的月考成绩,就你们现在的分数,高考能拿几分啊?”

“别以为离高考还远着呢,高二是最关键的一年。”

叉叉小声接话:“高一也是,初三也是,初二也是。”

舍长明显是听到了,身子后仰靠在我的桌子上:“还有初一。”

老班停下来,眼神犀利的扫过来,像是两束探照灯戳在我们脸上,舍长和叉叉正襟危坐,一副没有说话认真听讲好少年的模样。

老班停顿了一会儿,看样子是相信了。

22.

不过,后来我被找了。

课代表通知我去办公室时,舍长和叉叉两个人幸灾乐祸的一路送我到门口,叉叉更是表现出情深意切的模样。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打住。”我揶揄她,“阁下就会这一句吧。”

“不。”叉叉伸出手指摇了摇,跟我杠上了,“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

她还没说完,就被舍长一把捂住了嘴:“您可消停点吧,你忘了你上次背这个的后果了吧,罚写写完了吗?”

我是带着复杂的心情走进办公室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老班问我上课为什么说话我要怎么回答,自然是不能把舍长她俩供出来,但又不能让我死的太惨,这是个技术活。

最终我决定,就说舍长感冒了,问我借卫生纸,我没有,就去问叉叉要,随口编说瞎话是我从小到大的本事。

然而老班并没有提这件事,他拿出了成绩单。

在那一刻我就输了,输得彻底。

老班雷厉风行的劲好像仅限于上课讲课,只要进了办公室,他就安详的像是准备养老的普通老头,我像个小丫鬟一样站在一旁,看着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成绩单,打开茶杯喝了口茶,估计水凉了又去加了点水,然后重新坐回来,再喝口茶,最后重新看成绩单,这个过程花费了五分钟,然后上课铃响了。

自习课,没人能救我。

“宁晨啊。”他终于开口,“你觉得你考得怎么样啊。”

我的肚子里已经打好了草稿,来回答“为什么没考好”“以后怎么做”“保证下次能考多少名”这样的问题。

可是他超纲,提的问题一下子超出了复习范围。

付厉看着我,像是一只很有谋略的狐狸:“说说,怎么想的。”

“我觉得...就...还行。”

二百多名,和平常无异的名次,我抬眼看老班的表情,他笑的平和,杯子里翻腾的热气遮住了半张脸。

“化学和...英语...考的不好。”我说的很慢,每说一句话都要注意他的情绪变化。

“要是...我的化学...还有英语的...分数,都提上来,应该能进...前二百......”

他没看我,专注的研究杯子里的茶叶,我只能咬牙继续。

“我......化学基础......差,所以......提高的慢......”

我说不下去了。

付厉慢条斯理的拧紧杯盖,把它放到办公桌右上角,再一次拿起了成绩单,这个漫长的过程又花费了三分钟,我很担心他一直这样磨蹭下去,我的作业就写不完了,半响,他才抬起头:“宁晨,你觉得你就这样了吗?”

我瞪大了眼睛看他。

“我知道,你这孩子有想法,有自己那一套,但越是你们这样的学生,越听不进去老师说什么,是不?”

我摇头。

“你们啊,小心思太多,把那心思放在学习上,高二了,都不小了,也该懂事了。”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

付厉看我的眼神像是我姐,我竟然不敢看回去。

23.

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姐能够看穿我。

我从小鬼点子就多,故事书看多了,编瞎话的本事像是与生俱来,张口就能说个“根本不存在”的事情,哄得我妈一愣一愣的。

我还记得幼儿园时,我姐一年级,我们两个的学校相邻,我妈图省事,就让我姐接我回家,但我不愿意,她接我回家不仅不能给我买小手帕和棒棒糖,还会数落我,但是我又没办法反驳,后来竟编出了一个“学校小孩被人贩子拐卖”的故事,我边讲边哭,吓得我妈第二天就乖乖来接我放学。

那天我妈左手牵着我,右手牵着我姐,回家的一路上又把我的故事给我姐讲了一遍,我姐什么也没说,直到回到家我妈去做饭,她轻轻地走进我的房间,看透一切一样扔下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瞎说的。

才四岁的我被吓坏了,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敢胡说八道。

不仅如此,但凡我心口不一,但凡我信口开河,我姐总会做出那种表情,就好像在说,不用装了,我都知道。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能看穿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能看穿我的不是我妈而是我姐。

然而现在,我同样恐慌,付厉每句话都说的含糊,但又好像暗有所指,让人惴惴揣测又不敢妄言,偏偏字里行间都是“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小时候被我姐看穿的恐惧卷土重来,我呆呆的站在付厉面前,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口气,开始分析我的物理成绩和失分部分,我像是得到赦免一样恢复了血色,应和着听他讲,但心里还是不安,像是被人捅了个窟窿。

讲完我的问题,付厉去开例会,扔下我一个人帮忙登录分数,每学期每个学生都会有一张成绩记录单,专门记录每次大考的分数和排名,这样忙下来,我回班时已经下课了。

苏正阳坐在我的位置上,正在给舍长讲化学。

我笑嘻嘻的把手里的卷子卷成捅朝他拍过去:“本姑娘的位置让你坐了吗?”

他竟然哄小孩一样挥挥手:“去去去,爸爸我这讲题呢。”

我把你当儿子,你把我当闺女?

我气得一屁股坐在他的位置上,趴在桌子上看他们讲题。

舍长问题的时候真像个大家闺秀。

苏正阳讲题的样子真像个三好少年。

这可能是学霸们的共同魅力,无论他们平时多么冷若冰霜自持清高,又或者吊儿郎当嬉皮笑脸,只要他们往那里一坐,拿出笔开始在验算本上算题,周身就散发着别人模仿不来的气质,这才是真正现了原形,也许他们骨子里就是这样强盛的气场,外表的包装皮囊都是假象。

学霸也分长得好的和长得不好的,在我的上学生涯,我遇到的大多是长得不好的,也只有在他们的长相上我才能寻求一点安慰,感叹上帝也不是那样不公平。

当然他对我还是很不公平,我既没有好看的脑子,也没有好看的皮相。

接近黄昏的时辰,班里没开灯,窗外的夕阳懒散的摊在我的桌子上,苏正阳的脸被映成浅淡的金色。我必须客观的评判他的长相,他长得并不惊艳,正规中举正常五官,胜在肤色比班里其他男生要白,但又达不到牛奶小生的标准,就是一个干净的男孩子,笑起来还傻里傻气的。

“喂,你能别看了吗?”苏正阳没抬头,对着化学卷子说。

我反应速度一流,迅速还嘴:“谁看你了?”

然后我看到苏正阳和舍长缓慢的扭过头,真的是缓慢,就像是一个电影慢镜头。

在那两秒里,我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舍长说话。

“看我干嘛,我是在看化学卷子,接着讲啊,不快点讲就上课了。”

我这辈子就靠反应能力活着了。

苏正阳当真了:“你看得到吗,坐过来,下面这步比较重要。”

舍长意味深长的瞟了我一眼,我当做没看到,搬起苏正阳的凳子屁颠屁颠的移动到过道里。

24.

不得不承认,苏正阳讲化学讲的比小年轻痛快多了,他三言两语就结束了小年轻至少要和我说十分钟的内容。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拒绝去办公室问化学题。

我们学校的上下课铃声非常变态,别的学校都是什么欢乐颂啊小螺号啊。

我们学校,梁祝。

苏正阳第一次听见时震惊的问我:“这是上课铃?”

他可能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如此打压早恋的学校会每天放梁祝,一开始我问这个问题时舍长是这样回答我的,这是一种变相打压,别学梁山伯和祝英台,会化蝶。

我很怀疑舍长到底有没有看过这个故事。

当然,梁祝的问题不在于寓意,而在于它催眠,并且,长。

这是作为铃声多么令人发指的特征啊。

我曾经算过,每次打铃时间大概是一分四十五秒,老师会等到下课铃声全部结束才说下课,又会在上课铃刚响就进教室,所以,所以我们的课间就从十分钟缩水至六分钟。

当我和我妈抱怨这个事情时,她并不能理解我的痛苦,我妈一向热衷于当老师学校的和平大使。

“那还不好,人家老师多给你讲课你还不乐意。”

不乐意也得乐意,大不了上厕所跑着去。

上厕所可以将就,讲题不能将就,但是苏正阳还没讲完就上课了,我只能自己顺着他的思路往下写,第二次卡壳时,苏正阳递给我一张纸。

桦实教室是正常大小,但是学生人数严重超标,一个班要塞进去六十人,二人一桌共四排,一路从讲台排到后黑板,前后桌之间背靠桌子桌子贴肚子,生存环境艰难,同时,过道也非常窄小,苏正阳伸直胳膊就能拿走我的铅笔盒。

我打开纸,好好的一张纸被扯成不规则弧形,估计是他随手从笔记本上撕的,他把那道题的步骤从头到尾完整地写在了上面,最后附赠了两句话。

我知道你刚才没好好听,看完了给你前桌。别迷恋爸爸,爸爸只是乐于助人。

我又气又笑回头看他,他没抬头,用闲着的左手比了个□□。

这么近的距离,什么小动作会看不到,怪不得舍长刚刚笑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嘚瑟的傻子。

我把解题步骤记下来,转手递给舍长,前排没了动静,我却后悔起来,刚刚应该把我抄的那份给她的。

可是我拉不下脸要回来,胸闷。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