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了试，手指和脚趾都不能动弹，原来妇人说封穴道是真的，心下有些慌了，告饶道：小姐姐，你放了我吧，解开绳子和穴道，我给你做牛做马，不比死人有用？

小姑娘重重地呸了一声，说：我才不稀罕你这牛马！谁是你姐姐！

我说：那也把绳子和穴道解开吧，求求你了，反正要死了，何苦把我绑得像条醉鱼一样去见阎王？

小姑娘说：咦，你不是从天上来的吗？不赶着回天上去，下地狱见阎王干嘛？

我说：你想看我上天吗？你只要解开绳子和穴道，我就上天给你看。

小姑娘瞪了我片刻，可恨她还是不信，说：我才不上你的当。你要下地狱嘛，我有办法。

真是油盐不进啊，我不想搭理她了。她忽然兴奋地拍了一下巴掌，把鼻子凑到我跟前说：你知道王重阳最了不起的能耐是什么吗？我垂下眼帘，不再作声。她恨恨地踢我了几脚也没凑效，忽然说：喂，答对了可以先解绳子。

我说：一阳指？

她哈哈大笑，弓着腰指着我说：答错了！答错了！

我问：那是什么？

小姑娘得意地说：世人都晓得王重阳的一阳指厉害，却不晓得他还有一样本事，比一阳指厉害百倍，就是舆地之学！据王重阳说，整个大地是活的，就像一只大老虎！你知道他为什么把全真教建在此处吗？

我又耷下眼皮，故技重施。小姑娘急不可耐地说：喂，答对了解绳子！

我想自己又不懂舆地之学，怎么也蒙不对的，就跟她扯道：不行，这次要换一下，答对了解穴道。

小姑娘眼珠转了几转，说：好。

我说：王重阳既说大地像老虎，难道他把全真教建在老虎头上？

小姑娘哼了几哼，说：没想到你还有几分见识。我吃惊道：答对了？小姑娘鼻子重重地嗯了一声，说道：这可是古墓、全真两派的秘密，反正你要升天，告诉你也无妨。全真教建在老虎的额头上，地下连着古墓通道，循通道向西北方向走，是两派的禁地，里面锁着老虎的一只眼睛。你想不想见识一下？

这倒令人意外。我说：好。小姑娘起身后退十来步，蓄了势发足向我奔来，我正不解，她已一脚踢在我的心口上，不知她又要折腾什么。她说：起来吧。我顺从地爬起来，才忽然间意识到，她还真守信用，把我的穴道解了，心下大喜。

小姑娘勒令我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指路，其实是监督我方便些。我俩趟过一条溪涧，在荒野间穿行。我说：你不是说西北通道通往老虎的眼睛吗，我们现在怎么还在地上？她不屑地说：你傻啊，走通道让师父发现了怎么办！少啰嗦，快些走！

不一会儿，我俩走到一棵大树前，小姑娘又命我拨开树下的野草，里面掩藏着一只地洞。小姑娘叫我钻进去。

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就是老虎的眼睛？

小姑娘说：眼睛在地下呢，这是近道，正好避开一大段古墓通道，省得被师父发现。

我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不惜违背师命，给我见识这么神奇的眼睛呢？

小姑娘哼哼了一下，表情近乎狰狞，又有些得意。我想到在书上，李莫愁可从来不是什么善茬哇，原来狰狞是天生的。我已预感到那只老虎的眼睛里，充满了莫测的诡异与凶险。她才不会便宜我。她不是早这么说过了么。只是我实在好奇，书上可没提过老虎的眼睛，我得见识见识。

我俩钻进黑咕隆咚的地洞，摸索着往斜下方向走。我忍不住问，那只眼睛究竟有何特异之处？她不耐烦地催我快些走，还说去到就知道了。地洞越来越潮湿，她忽然轻轻地说：快接上通道了，你千万不要弄出声音来。我说遵命。

原来树下的地洞是接着古墓通道的。我俩又轻手轻脚地走过一段石头通道，推开一扇石门，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溶洞。大概洞顶上方有裂缝孔隙，白昼的天光斑斑驳驳地漏下来，投射在五颜六色的石钟乳、石笋上，那光景煞是奇异。溶洞的正中心，有一个直径约二三十米的大地坑。我惊骇道：那个就是老虎的眼睛？小姑娘说：是的，你快去看看吧。

我忽然感到一阵恐惧。虽然有强烈的猎奇欲望，却不敢那么痛痛快快地奔过去，只是小心地挨到地坑边上，探头一看，还真深啊，似乎深不见底。地坑的底处并不是黑漆漆的，而是闪耀着青灰黄色的光，可能由于太深，便成了一个直径约二十公分的光点，真像一只清澈的大眼。在这只大坑边，看到深不可测的底端，有那样子一只大眼，还真是莫名的恐怖。

小姑娘喃喃地说：你说，那边会是什么呢？她大概看到我惊恐的神情，笑嘻嘻地得意起来。

我说：不可能真有一只眼睛，我一时也想不出了。

小姑娘戏谑道：你猜猜嘛，猜对了给你解绳子。

我奇道：你知道？

小姑娘说：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下去看过。

我说：你下去可怎么上来啊，看着很深的。

小姑娘说：是啊，我经常丢些小狗、小兔子、小刺猬下去，也听不到什么声音，那只眼睛眨也不眨。要抓个人来试试吧，又没人来古墓，师父又不准我们出去。

我脑袋里一震，刚意识到这个邪恶的小姑娘要对我做什么，就已经被她推下去了。我本能地张开嘴啊地大叫，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仰着头，万分想抓住地坑上方的光亮，自己却在急速下坠，离坑口越来越远，坑边探出的那颗邪恶的小脑袋也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