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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寒久耋之沧海流觞》第四章 追风神剑渊龙出海 天机老人指迷点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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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仙姑话音刚落,只听有人轻咳一声,余者闻声急忙两下退身,闪出一条路径,已有一灰衣老道踱步而出,微微一稽,算是还礼:“贫道虽非主事之人,总也空有几岁年纪,蒙弟兄们赏脸,说话还有些分量,道友有何指教,但说无妨”。

仙姑觉此人言语还算和气,自己也不好发作,便道:“既是如此,我有一事不明,烦道友指教”。老道点头应允,二仙姑道:“不知我哪里得罪了诸位……”。她话还没说完,李老二已怒不可遏,抢道:“道长,这妖道害死黄堂主,如今又谋我兄弟性命,此不共戴天之仇,还和她罗嗦什么!”。说罢举刀欲上,却被老道喝住。

二仙姑听得心里直画魂儿,正欲问个明白,身旁的巧儿却脱口道:“嗨,你不是瞪着眼说瞎话吗?大伙儿看的清清楚楚你那两位兄弟可是你们自己失手杀的,和我师父没半点关系,少要血口喷人”。李氏弟兄恼羞成怒,举刀便剁,巧儿见势不妙,闪身便躲到了二仙姑背后。却是老道一声断喝:“住手!”,兄弟二人刀已举到半空,奈何正主儿发了话,饶是不解,也只得硬生生的收住。二仙姑和颜道:“道兄,黄堂主是谁贫道尚且不知,焉有害其性命之理?”。

老道眼珠转了转,一时语塞,却听身后有人说:“道爷,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废了她,给李家弟兄报仇”。老道听完一跺脚道:“风冷云高,火把照招子,起手!”,老道所说的乃是一句黑话,意思是说对方武功不差,弟兄们留神,动手吧。

老道话音刚落,十几人如同饿狼疯狗一般,各抄兵刃与二仙姑师徒战在一处。初时二仙姑还略占上风,但奈何巧儿武功平常,二仙姑出击之余还要腾手来去照顾巧儿,如此一来,却是捉襟见肘,初时也只堪堪打成平手。又过三五十合,已露出了破绽,幸得经验丰富,才屡屡化险为宜。

且说二仙姑刚然避过迎面一剑,忽听巧儿大声呼救,二仙姑偷眼观瞧,巧儿已被李老三所擒。思绪一乱,早被人一脚放翻。刚然翻身坐起,数件兵刃已压在了脖颈之上。仙姑不再挣扎,颓然倒地,院内恢复了平静。单说李老二见良机已至,跳上前来,喝道:“还我兄弟命来!”。话音未落,寒光一闪,刀已斩落!

仙姑自知难逃此劫,索性一闭眼,只等着去阎王爷那里告状了。只在刀刃触到仙姑皮肤的刹那,竟闻一阵金属交鸣萦绕耳畔,继而李老二惊呼不止。二仙姑瞿然开目,李老二手中钢刀已折为两段,惊愕道:“谁暗算老子,滚出来”。言还未绝,只听东侧院墙上有人道:“花先生,您请”。接着又闻一人谦让道:“李大侠请”。二人客气过后,互道一“请”字,同时飘然跃下,有说有笑,似全然没把在场的众人当回事儿。李老二受此断刀之辱,岂肯善罢甘休,抛下二仙姑师徒不理,一个箭步窜至二人切近,点指道:“呔!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折了你家二爷兵刃”。李老二言语间偷眼打量二人。一人年纪四十出头,见他:

面如铁,黑如碳,两道长眉通鬓边,豹环眼,撒虬髯,背后斜跨防身剑。好似霸王重出现,五湖四海任周旋。

另一人已近花甲,看他:宝剑眉,通鬓角,慈眉善目法力高。头上戴,瓦垄帽,五捋长髯胸前飘。百包囊,系在腰,内装灵丹和妙药,一支烟袋手中摇。

众人面面相觑,因不知二人来头,谁也不敢妄动。老者悠闲踱至二仙姑切近,笑问道:“仙姑,一向可好?可还记得老朽?”。二仙姑借这个当儿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的尘土道:“花先生,您问这话我都不知道怎么答复你,您看看这架势,娘俩儿好悬没让人家废了一对,您老说是好还是不好?”。

老者与虬髯客相视而笑,继而道:“嘿,二仙姑还是这脾气!”。虬髯客点了点头,接过二仙姑的话道:“仙姑,照我说你过的好哩,别的甭看,单瞧您这买卖”。虬髯客说着一指烧着的店铺:“啧......啧......,真叫个红红火火”。

仙姑经二人这么一挤兑,真有些下不来台,冷冷道:“合着您二位是来看我热闹来的,刀架脖子上没看过吧,来,走近些,看仔细喽,看够喽”。

一旁的李老二早已忍无可忍,暴跳如雷却没人理会,好不尴尬,正值进退两难之际,李老四“噌”地从人群中跳出来道:“二哥,别愣着,咱哥俩发发汗,一勺儿把他们烩了”。吴老二道一声:“妙哉,吾弟”。当下舞动手中的半截单刀与四弟左右夹击,直取那老者与虬髯客。

两道寒光倏然破空而至。老者与虬髯客好像被吓傻了,竟忘了躲闪,两柄刀几乎同时递了进去,兄弟二人似乎也未料到竟如此容易便得了手,均露出一丝喜色。

虬髯客一声断喝,再看李氏兄弟愣在原地,手中兵刃已失,虬髯客双手各执一柄单刀,架在了二人的脖子上,众人不由得齐声惊呼,相顾失色。

虬髯客干笑了两声,双刀微微一按,隐有索命之势,觉眼前黑影一闪,就听有人喊道:“刀下留人!”。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虬髯客近前,正是那为首的道人!老道左手倏出夺刀,同时右手疾点虬髯客丹田。虬髯客双刀同时向下微沉,手腕一翻,过颈取肩,刀身在李氏弟兄巨骨穴上一拍,二人只觉身上一麻,站立不稳,登时栽倒。虬髯客左手残刀撒手,一招棉丝擒拿手,轻轻搭住老道的右手手腕,那老道手上不弱,顺势将手向前一送,手掌翻转,也将虬髯客手腕擒住,手上发力,一招顺水推舟,将手向外平推,虬髯客借着那道人一推之势,竭力向外一甩,已将道人甩脱。道人顺势后倒,单掌撑地,双脚猛踢虬髯客小腿,虬髯客提身纵起,避开了道人一踢,随即猛地一招千斤坠,身体斗然下落,右腿微曲,蓄力蹬向道人腹部。那道人就地一滚,身形已在丈外,随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哪知虬髯客也不收着,右脚在地上一个虚点,借势跟身而至,双掌齐出,重重的打在了那道人的胸口,只打得那道人踉跄退出数步,终于勉强站住。

道人手捂胸口,鲜血早从嘴角渗了出来,虬髯客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架势,倒叉双手盯视着道人,正待问话。不料那道人捂胸口是假,借机由怀中摸出三张黄符,只等虬髯客不备便扬手打出,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未露马脚。

黄符夹带一抹鬼火,破空而至。虬髯客先是一惊,随即定下神来,心道:“区区三张黄纸能奈我何”。也不闪避,待火符飞至切近,伸手就要去接。二仙姑惊呼道:“不可!”,虬髯客指尖已将触火符,听此一喝,知有玄机,不敢托大,斜刺里一纵,火符走空,飘落在地。二仙姑方长出了一口气。

惊魂甫定,又见那道人手中掐诀,诵道:“火符出山,晴空烈焰,三位真火听驱遣,破”。真言诵罢,本已落地的火符原地打了个转,突然弹起,再次击向虬髯客。虬髯客毫无防备,见此异变,只得尽平生之所能,竭力纵身而起。三道黄符在虬髯客脚下疾驰而过,那老道指诀一变,火符竟又凌空掉转方向,再次扑向犹在半空的虬髯客。此时,虬髯客身体正值下落之际,眼看靴底就要踩到火符,已濒绝地。

虬髯客虽不晓得这纸符的奥妙,但已知不是凡物,焉有不惊之理。立即含胸提气,施展绝顶轻功梯云纵——左脚尖踩右脚面,止住下坠之势,随即右脚尖轻点左脚面,再次腾空而起,如此反复数次,已然在空中将追击的三道火符甩开,飞身上了房顶,在场众人不论敌友,俱暗暗喝彩。虬髯客刚然踏在屋顶瓦片上,黄符又掉头将至。二仙姑大声提醒道:“擒贼擒王,打那妖道!”。虬髯客举目游视,但见那道人被众贼子团团护住,正自闭目掐诀念咒。虬髯客手上扣住一柄飞刀,以迅疾无比的速度掷向老道。几乎同时,三道黄符已追至虬髯客近前,再想躲已然来不及了......。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二仙姑一闭眼,料定是虬髯客中了火符,遭了真火焚身之苦。却是巧儿摇晃着仙姑的肩膀道:“师父快看,快看”。仙姑睁眼顺着巧儿手指方向望去,竟见道人单手捂臂膀,血柱从指缝中喷溅而出,脸上肌肉不住痉挛,痛苦已极。目光扫向虬髯客,见他仍是神态自若的立身屋顶,微微朝二仙姑点了点头。原来,就在火符贴到黑袍客面门的一刹,却突然没了后劲儿,如柳絮般缓缓飘然,化作一道灰烬四下去了。

看客不知此间玄妙,那三道黄符号称火符,相传其火取自老君丹炉,沾物即焚,煞是厉害。彼时,虬髯客已被火符逼入绝境,拼着鱼死网破,将性命压在飞刀之上。终是虬髯客技高一筹,那飞刀势如闪电,径奔道人心口钉来。道人诵咒驱符,功成只在俄顷,心下正自窃喜,忽见寒光乍现,已知是暗器,拼命拧身躲避,饶是如此,犹是动作稍缓,飞刀重重的钉入肩头,直没入柄。群贼见道长负伤,登时没了主心骨,露出乱势。

那道人疼的冷汗直流,稳稳心神,咬牙起下飞刀,深知虬髯客手段厉害,自己又有伤在身,今日更难讨得半分便宜,从怀中取出一张风符,左右晃动,急声吩咐道:“风云变,疾走返”。这也是一句暗语,意思是说,情况不妙,快撤。一旁站立的老者听闻群贼欲逃,身形一晃,突然消失,只见群贼一阵骚乱,再寻老者已在原地,左右还多了被擒的二仙姑和巧儿。道人见老者这般手段,更不敢多留,大呼一声:“疾!”。风符落地,晴天雷鸣,乌云盘旋,狂风骤起,漫漫黄沙铺天盖地而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良久,风止沙停,再找那群贼,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院内火犹未止,木梁炸裂的“噼啪”声似乎最后一次想证明自己的存在。仙姑围着被烧的面目全非的铺子来回踱着步,眼瞧着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买卖转眼间灰飞烟灭,不禁愁思幽幽,黯然神伤。

老者坐在石阶上,盯视二仙姑良久方问道:“仙姑,你不想知道我们干什么来了?”。二仙姑听老者话中有话,撇了撇嘴,微嗔道:“花先生,有话您直说,这个当儿,您兜圈子我也听不明白”。虬髯客哈哈大笑道:“一别十载,想不到仙姑仍是火一般的脾气”。

书到此处,需有交代,二仙姑和那老者与虬髯客乃是旧相识了,老者江湖人称天机子,姓花,因家中行七,故名花七。那虬髯客姓李,双名阳晋,因剑术、轻功奇绝,故此江湖人冠号追风神剑。

花先生没接二仙姑的话茬,反问道:“孔子有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我和阳晋大老远的来了,难道仙姑也不请我们屋内一叙?”。二仙姑一指破败的房舍,道:“当着真人不说假话,您二位上眼,房顶上漏窟窿,房门窗户都飞到炕上去了,我这屋里屋外还有什么分别吗?现在也顾不得礼数了,您看哪舒服,您就坐哪”。二人对视一眼,随即仰天而笑。

二仙姑不等花先生说话,先道:“花先生,您号称天机子,都说这天底下就没有您老人家不知道的事,您也甭谦虚,今儿就请您给我聊聊,我这是碍着谁的事了,一把火烧了我的铺子不说,三更半夜的又要跟我动刀子,幸得二位来的及时,不然我娘俩把命也赔上了”。说到气愤处,仙姑声音有些颤抖。花七坐在台阶上,自腰间拽下一个大号烟袋,满满盛了一锅烟,火石一撞,狠狠的抽了两口。

烟锅中的火光随着花先生的呼吸,时明时暗。花先生吞吐着烟雾,沉吟道:“十年前,凌云峰通霄楼一战,武林正道剪灭万圣教,将谢影熙打下凌云峰,自此万圣教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却不知万圣教残部转走西域,十年期间,招兵买马,潜滋暗长,以期卷土重来。去年七月初七,万圣教重回通宵楼,再修寻魔塔,声势浩大,不可一世......”。

二仙姑打断了花七的话,说道:“这事我也有耳闻,但谢影熙已死,万圣教群魔无首,纵然卷土,也属乌合之众,不足未患。再者说......”。仙姑话到此处,故意提高嗓门:“这和我问您的事儿挨地着吗?”。巧儿似乎比谁都明白,抢道:“师父,这还用说吗?你们杀了人家教主,今儿这伙人八成是寻仇来了”。二仙姑不悦:“嗨,我说你这小丫头儿片子,哪都少不了你,大人说话小孩儿插的哪门子嘴?呆着!”。

花先生拇指压实烟丝,吐出来的烟更浓了:“这伙人寻仇是不假,但却不为谢影熙”。二仙姑越听越糊涂,眉头紧锁。花先生深吸了一口烟,继续道:“前几日,镇上吴老爷家中死了一个叫黄半仙的老道,想来仙姑不会没有耳闻,这黄半仙乃是万圣教圣黄旗下寻龙堂的堂主。寻龙名虽雅致,私下里做的却是探穴寻墓,掘坟盗宝勾当,所得资财用于教内招兵买马,扩展势力。近年万圣教来势如此凶猛,寻龙堂所供粮饷功不可没。黄半仙横死,寻龙堂百余兄弟岂能善罢甘休?”。

二仙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此番却没插话,耐心等花先生继续往下说,“说起吴老爷,想来仙姑自然也是认识的,但这吴老爷却非是什么善男信女,此人本姓江,名十三,早年间在江湖中行走,做的也是挖坟掘墓的营生,由于此人胆子奇大,鲜有不敢为之事,因此道上的朋友给他起了个小小的匪号,唤作遮了天。说来话长,相传数年前江十三在老君山做了一比大买卖,所得颇丰,随即激流勇退,金盆洗手,隐居于此”。二仙姑自嘲道:“就这么巴掌大个地儿,这么多年,我竟不知身边还有此等高人”。花先生微微一笑:“此人行事谨慎,退隐之后更不与江湖中人往来,仙姑不知也是情理之中”。烟雾随着花先生的呼吸袅袅而出,“近来,寻龙堂想做几笔大买卖,不知在哪里打探到消息,听说老君山藏有一具价值连城的尸体,而且此事非江十三不能成,于是四下打探遮了天的下落,终于找上江十三的门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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