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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的奋斗》第四章 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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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雾霾、没有浓烟,这年代的农村还是没有污染的。虽然也用化肥,敌敌畏也会喷在果蔬上,终归是量少,夏天依旧能看到青蛙、蜻蜓、蚂蚱,野兔、野鸡、野鸭更是芦苇丛里的常客。

有一点却又是非常变态的。这时候的冬天是真冷!池塘里的冰都很厚。这可是在东山省,十几年后压根儿见不到能在冬天从冰面上来回走的池塘了。

站在门口的赵永顺总算是体会到了苏兰为什么要他裹得厚厚的了,那种冷是透到骨子里的,加上几阵小小的风,那种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的感觉是无法形容的。

苏兰不知道去谁家串门了,赵运国应该是带着赵红卫去东边的李家庄给赵永顺的舅老爷磕头去了,又不想滑回赵老爷子那边,只好慢吞吞的往南走,想去同村的姑奶奶家暖和暖和。

正低着头慢慢边走边滑,斜对门儿邻居家的门开了,露出一个带着老式飞行帽的小脑袋:“永顺,快过来,我家没人,咱们再打一盘魂斗罗!”

想起来了,这不是张凯么,村里今年上一年级的就3个人,赵永顺、张凯,还有张凯的堂妹张琼。家里干装修的,能趁点儿钱,小学买了游戏机开始玩游戏,初中就开始泡网吧,高中居然考上烟大的老伙计,据说后来跑东北卖玉米油去了,混得也算是不错。

正想找个地儿暖和暖和呢,也不去别的地儿了,赵永顺抱着词典歪歪扭扭的走进张凯家。把门插上,其实不插也没事儿,父母们这个年纪的人都出去拜年了,中午还会在一起打牌、唠嗑,下午4点之前绝对没人过来,但还是插了保险。小孩子玩游戏被大人看到了是免不了一顿打的。

“你怎么还抱着本这么厚的书啊,不是早就放假了吗?”张凯摆弄着学习机,一边摸索着将传输线插到电视机后面的接口,一边回过头来跟赵永顺说话。

“我乐意。”赵永顺拿铁钩子捅了捅炉子,又加了几块碳,“自己在家也不知道看着炉子点儿,要是灭了保不齐我姐夫得打你一顿。”

张凯的母亲姓赵,论辈分是赵永顺的姐姐,虽说赵永顺按理要管张凯的父亲叫叔叔,可是平白无故多个外甥不也挺好么,这个便宜该占就占!

这会儿年纪都还小,没多想,张凯想要回避给炉子加碳这个话题,连忙说:“别说话了别说话了,我把声音开小点儿,外头听不到。手柄给你,今天咱们一定要打通第一关!”

赵永顺没再说话,默默地拿过了手柄,看着学习机上的键盘,若有所思。

每人三条命,到关底的时候张凯已经借了赵永顺一条命了。

“你别往前走了,在后边躲着点儿,我自己把这个楼给打掉。”

看来现在的张凯还不是以后的网吧高手啊,打个魂斗罗都菜成这样。

“你行吗你?前两天要不是你拖后腿,我早就打到第二关了。”张凯实在是对赵永顺的技术有点儿怀疑。这家伙又没碰过游戏机,前两天在自己家才刚刚贡献了第一次,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懒得搭理张凯的抱怨。高中以前的赵永顺很听话,给自己找了一个“电视机玩游戏会烧坏显像管”的理由,从来不问家里要求这些东西,那时候他只想着学习,然后出人头地。当然,高中晚上翻墙去网吧通宵那是例外。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

一路披荆斩棘闯到第三关,张凯早就把手柄放在一旁了,死的太快,赵永顺都没命借他了。好在打了几个大石头,张凯又满血复活,不过还是在第三关boss那里双双毙命。

赵永顺又填了快碳,回头问正单撸超级玛丽的张凯:“大外甥,卫桥现在有网吧了么?”

“网吧是什么?”

当我没说。看来这时候电脑还不普及,没有网吧这个新兴行业。还指望去网吧看看能不能学学编程,像那些大神一样开发开发输入法啥的呢。想想还是算了,就算有网吧,也是那种大屁股的微机。那内存是真微啊,估计只能用软盘吧,一张软盘都放不下一个程序的样子。出u盘之前,还是把这种创业计划给封杀了吧。

打了三个小时游戏,眼睛都有点儿累了,小孩子不觉得饿,张凯非要拉着赵永顺去放鞭炮。

也不锁门了,把门随便一掩,拿根木头棍儿从门鼻子里穿过去,庄户人就知道这家人不在家,没人会进去顺东西。乡里乡亲的都相互认识,老一辈买不起锁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说少了啥。真真的夜不闭户。当然,路不拾遗是不可能的,在大马路上丢了东西你就自认倒霉吧。

出庄往北路两旁是两个六亩地大的晒场,秋天小麦的脱粒、晾晒都会在这儿。冬天这会儿只有一堆堆的跟坟包似的麦垛,晒场边还有一大片的棉花柴。农村没有什么东西是没用的,勤劳的人们总能把地里的东西做到物尽其用。晒了几个月的麦秸秆儿是最好的引燃物,点炉子、点灶、点炕全指望它,这时候的纸还是很稀有的,报纸一般用来糊墙糊窗,作业本都是被家里的老人拿来卷土烟;齐东镇是平原,没有那么多树枝用来烧火,替代物就是棉花柴,做饭的时候抱一捆回去,能烧一笼馒头外加两盘菜。

东晒场往北一点点就是一个小池塘,这几年雨水多,小池塘基本是满的。这天气池塘里早就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小娃娃在池塘中心跳皮筋儿都没问题,邦邦硬。

池塘周边是有芦苇的,这会儿还能看到几个小鸟窝,不过鸟是没有的,就算有也估计冻死了。

两个人没敢往里面走,待会儿可是要塞爆仗炸冰的,一个不小心炸出缝来掉进去咋办?

找了池塘周边一处有气泡眼儿的地方,张凯一手远远的拿着点着的香,一手费劲的从兜里掏出散着的鞭炮,等调整好最佳逃跑位置,点着了就手脚并用往回爬——不能用跑的,滑倒了比炸一下都疼,别看穿的厚,边上的泥土冻得跟石头一样。

炸了一会儿冰,觉得不过瘾。张凯又从赵永顺那里抢过来苏兰给的二十几个鞭炮,跑到最北边的沟里,将五个爆仗从中间撅开,凑成个五角星的形状准备放坡火。可不敢去点芦苇,真着起来能把整个晒场给烧了,到时候家家户户过年没热饭吃,两个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冬天的草很容易就着,拿香一点,五个爆仗从开了口的地方冒出黄色的火焰,一下子就把旁边的草给点着了。

赵永顺拿着根从路上捡来的棉花柴,清理出一个大圈的防火区。就算放坡火也得有个度,一个不小心控制不住了能把地里的小麦给烧死。

浪了一下午,肚子也饿了,这才在张凯的一泡尿中结束了2000年的第一场火。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晚上是在爷爷家吃的饭。苏兰自己一个人在做,赵红卫和他的两个发小、赵永顺的两个表叔、赵运国加上赵老爷子,一桌子七个人喝着酒等着上菜。

小孩子是不能上桌的,所以这会儿赵永顺在往土灶里填柴火。填一会儿还要慢慢去拉灶台旁边的风箱。新衣服傍晚的时候就换下来了,大年初一出门穿穿让人家看看就好,小孩子穿一天弄脏了,初二初三就没法出门走亲戚了。

屋里的大老爷们喝的正嗨,厨房里的娘俩随便对付几口。今天这一天,就算这么过去了。

只有赵永顺自己知道,这种无拘无束的童年,这种带着东山省农村特色的童年,以后怕是不多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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