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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步云泥,呆子戏书生》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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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阶,琉璃瓦,青鸟掠翅,日影纷纷。大殿炉香袅袅,百官朝列。

“臣以为,王爷精简礼法,整修官制之事,能使民意得听,官吏举动得以规整,他日功成,定为后世之表,万民之福。臣愿尽微末之力,竭户部之能,不负王爷苦心。”户部尚书张启湘敛着他滚圆的肚子,拿捏着音调,恭恭敬敬地垂着脑袋。

宫里那位,得有半年多没露面了吧,也不知道此刻是躺着还是站着。想到这里,他缩了缩肩膀,眼睛里却染上丝丝兴奋。

这天下,早晚要换个主子。他从朝执边上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只见空荡荡的龙椅旁,一幅描金银底蟠螭图的衣裳一角静静垂着,衣裳的主人懒散地支着臂靠在案上,黑漆漆的长发缠在腰间,手指骨节分明,略苍白的手中握着折子,歪歪扭扭的似乎就要掉下来。

王爷今天,似乎有些疲累?

“王爷!臣有事要奏。”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他一跳,心想最近忙的焦头烂额礼部尚书说话怎么还是如此中气十足,王爷没把他吓个半死?在这儿瞎叫唤什么。

“王爷,何大人已久不上朝,臣听说何大人早养好了身子,用的药也不过是寻常补药。怕是对王爷还心存歉疚。臣以为,王爷大可宣了何大人来朝,想必见了王爷,何大人也不会再多有顾及。并,身为皇朝首佐,何大人久不来朝,实在不能教人心服。”说完,礼部尚书便大礼跪下。

丞相罢朝,不过是不满摄政王独断专行,身不在朝三月有余,如今叫了他来,又如何能左右摄政王决断?张启湘心里嗤笑一声。

“何大人为百官之首,擅离职守,怕是要告老还乡,那真是无以报皇朝重恩了。”不知道哪位官员应和一声,让张启湘差点以为是自己没憋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于是便有些朝臣几个握做一团,窃窃私语起来。

“何大人当真好了?”

“这礼部尚书听说也是何大人门生,如今怎在王爷面前诋毁何大人?”

“何大人这几年很是不得势,怕是有人要忘恩负义了罢。”

“说的是,这几年王爷看中的倒是张大人。哪次弹劾张大人的折子发还过,朝堂上也不见有一点波澜。”

“何大人朝廷首佐,就算近几年不得势,他的门生遍布庙堂江湖,势力绝不容小觑。张启湘一个没读过书没上过战场的末流,如今的地位是走了大运捡着的。别忘了当年外戚横行时,那些再嚣张的也敬着何老爷子呢!”

“嘘——你怎敢将王爷与外戚相较!”

张启湘年近四十,耳朵倒还灵光,捡该听的听了,觉得王爷也听到该听的了,待会儿得有几个侍卫上来拖人就不是他该管的事了。

他张启湘就算只是个末流,是个从商的,该说什么,要做什么,比很多人可清楚得多。

他等呀等,议论的人叽叽喳喳了大概有半刻钟,等到耍嘴皮子的都嫌累了也不见上边有什么动静。

龙椅旁,执着拂尘微弓着腰的冯公公橘皮老脸纹丝不动,走到案前没声息地换了盏茶。弯腰的时候掀了掀眼皮。

“王爷,请用茶。”

“唔——”一声似乎有些沙哑虚弱的应答。卫彦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皱了皱眉头,才万分不情愿的睁开了眼。

眼前紫砂观音熏炉悠悠燃着,里头混着墨香,窗外似乎有刚醒的鸟雀叽叽喳喳叫唤着,眼前案上叠着数十份貌似奏折其实就是奏折的东西,身旁,是一个看上去很华丽很值钱的实际上就是很华丽很值钱的椅子。

“轰。”她脑袋当机了。

随之眉头一挑,请问谁能告诉她这是什么情况?于是她下意识她偏头询问离她最近的人。

她很谨慎的没有出声。

眼前的人穿着藏青镶黑边的袍子,一双眼平静如深潭也似,枯瘦的手里一杯清茶,正正落在她面前。

呃,给她的?

那人见她不接,又被她目光缠着,端着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好在卫彦收了视线,望向身前。

然后发现她的小心脏再次受到了惊吓。百十个青年人中年人中老年人组成的队伍,身着各式各样袍子,按序老老实实排列起来,统一握着朝执,神情严肃,姿态恭敬。

这是在玩古装剧吗?她没有答应上镜呀!她双手扶桌,一个不小心扣掉了桌子一角的一块木头。

“咔嚓”一声,在此刻寂静的大殿里分外响亮。卫姑娘惊诧了。

原来她还是个隐藏的大力士?

张启湘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叫苦连天,心想呜呼哀哉!老匹夫提何靳做什么,惹的王爷不高兴他们连哭的地儿都没有。

他打算上前当个和事老,谄媚两句。

此时卫彦也发觉气氛尴尬,她抬起袖子掩面咳了几声,突然灵光一现,很快入戏。拿捏着腔调道:“还有何事?”听起来颇为不悦。

于是下面一号人闭嘴的闭嘴,低头的低头,张启湘惊愕了一瞬也识相地把话咽回肚子里。

正当卫姑娘以为风平浪静时,礼部尚书再次陈情:“愿王爷恩威有度,宣见何大人,臣等感激不胜。”

卫彦诧异地看了眼礼部尚书,见他一副英勇就义的姿态,想着见个人还要赔上一条命?

礼部尚书坚决而坚决地跪着,似乎她不答应就不起来。

“自然,”卫彦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大人为国为民,您的话,本王还是要听一听的。”

“谢王爷!”

“回去罢。”卫姑娘站起来,准备尽早撤。

“恭送摄政王。”

小太监引路,卫姑娘目不斜视地跟着走了。

——摄政王府——

“浣尘,果然是你这的茶最好,香得真切。”十六岁左右的少年捧着茶杯,满眼欢喜:“过几日又可以回家了,也不知道小妹又要备些什么古怪东西给我。”

“自然是你喜欢的。”唤作浣尘的男子摩挲着手中剔透的棋子,阳光疏朗,却不在他眉梢留连。

进了王府的男子,每隔两个月可回家一趟,但他从进府以来,却从未见过浣尘回过家。

他知道,他们的身份,见不得光。好在父亲只是冷落他,年节也会放任姨母送东西进来,笼络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他有机会回去了,家中小妹也欢喜地问长问短,就像他不过是出了个远门。而浣尘,似乎在这王府扎了根,外面的亲友不来,他也不曾出去。

终是伤了心罢——他哀哀地叹了口气。

“茶水噎着你了不成?这个时候唉声叹气,难不成想让齐夫人心疼你。”何浣尘勾了勾嘴角,打趣道。

“啊?不是。”浣尘长得真好,怪不得王爷宠他了好多年。少年捧着茶,傻傻看着,又吃吃笑了起来。

何浣尘皱了皱眉,无声失笑。继续摆弄他的棋。

“浣尘,我听说王爷最近精神不佳,脾气也跟着坏起来。”少年有些低落:“我怕他又拿我们出气。”

何浣尘拿棋子的手一顿:“王爷他,今晚让你过去?”

“没有,王爷早忘了我这个人。这两个月,我清闲的不得了。”说完身子往后一仰,双手撑地,打了个饱嗝。表示他在这儿吃饱喝足了。

何浣尘抿了抿唇,肤色白皙映得他唇色如樱。

“浣尘,在你这里真是百无禁忌,我回去的话,身边的人早就斥我不知收敛了。”少年摇头晃脑,东张西望。

“只要不丢了安将军的脸面,你愿意如何便如何。”进府近三年,他如今能护着的,也没有多少了。安家的小少爷,他若还能护着,便尽力而为。安家世代为将,如今折了小儿子这一根骨头,强忍着吞了下去,不见得会忍着这根骨头被人糟践。

“唉,”安以轩忽然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仰首看挂在墙上的一幅画,“这幅图,你不是说不喜欢,要收起来吗?”

那是一幅山水,乍看平平无奇,细末处却又与人处处不同,他曾嫌它出格要收起来,摄政王来时却赞了一句,自那以后就没人动过。

“王爷喜欢。”他淡淡道。

少年回过身来,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安安静静的观棋去了。

此刻,卫彦端坐在榻上,瞅着茶几上装着点心的碟子半晌。思考着这点心不用机器加工不加染色剂如何能在对于食物外观的对称性及美观有很高要求的她眼中达标。

门外。冯公公匆匆从宫中赶了过来,拉住伺候茶水的小太监:“王爷昨晚叫了谁来伺候?”

小太监德子躬了躬身:“回公公,王爷昨晚没有唤人伺候。”

“嗯。精神着些,主子不高兴,你们也落不着什么好。我且问你,后院里头何浣尘还是那副死样子?”

“回公公,何公子还是安安分分的,不过也有好些日子没有伺候了。”

“好了,你去吧。”

冯公公在那站了会,末了欲进门,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了下来。

“公公恕罪,王爷说,任何人不得入内。”

“哦,也说了公公我不能进去?”

“公公体谅。”

“我有些个要紧事要跟王爷禀报。”说完便抬手推门。

侍卫没敢大拦,王爷近日杀人杀得欢快,有人劝着也是好的。冯公公向来与王爷亲近惯了,想必这个时候也不会出什么事。

冯公公刚打开门,身子才探进去半个,一道银光便狠厉地射了过来。他闪身一躲,那东西便钉在了门上。

“谁准你进来的!”卫彦心慌了一瞬,原来门口那俩大汉还是不靠谱的。冯公公没理会她,把钉在门上的东西取下来,才发现是切点心用的小刀。回身放在桌子上,又给她换了盏热茶,收拾了桌子上的点心渣,才抬头看她。把卫彦看得一愣一愣的。

“小祖宗,这又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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