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费一流几人来到费府，商讨左副都御史杨涟因为正义直言，上书弹劾魏忠贤，从而得罪了这位九千九百岁爷爷——大太监魏忠贤。这不杨涟上书辞官一年之后，也就是天启五年（也就是西历的公元1625年），辽东经略熊廷弼因失守辽东、广宁，从而入狱。为营救熊廷弼而奔走的中书舍人汪文言被逮捕，借助“汪文言之狱”，阉党官员大做文章。许显纯甚至捏造了供状，诬陷杨涟等东林党人接受了熊廷弼的贿赂，着锦衣卫缇骑前去逮捕，押送回京审讯。可怜心灰意冷、早已辞官、归还故里、赋闲家中的杨涟，被诬陷受贿二万两，硬是被魏忠贤派去的锦衣卫缇骑从老家装上了通往京城的囚车。

费一流自持也看过点历史故事，自然也知道些这其中原委，如今作为杨涟的准女婿，他是亦喜亦忧。喜的是老泰山光明磊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忧的事书上说杨涟于天启五年冤死于诏狱，莫非正是此时？

再说费一流纠结之际，却听得杨嫣知的声音：“一流，我来找你，正是说此事，父亲被抓，落在锦衣卫诏狱里，这可如何是好？”

费一流见杨嫣知如此说来，心中不由得怜惜起来，正所谓急中生智，他突然灵机一动，脑中迅速闪过几点常识，道：“我也曾听说过，当今司法判案，都交规刑部审判，由大理寺慎行，想来或许会搞个三堂会审什么的，难道整个朝堂都已经浑浊了吗？四邺也说过，这天下不会是魏忠贤的天下，我等集结百官，上书言明，司法方面或许可以明察秋毫。”

李四邺叹了口气：“不会交给刑部大理寺的。若是经由刑部大理寺，也就不会下到诏狱里了。如今魏公公位高权重，东厂锦衣卫认准的事，谁敢来问？而且，东厂新派了许显纯坐镇北镇抚司诏狱，这许显纯是魏忠贤手下的五彪之一，出了名的能用酷刑。近些日子江南地区进贡了一种叫做默和牌的玩意儿，天子一时半会被缠住了。等皇上的御批下来，这落到这变态的许显纯手里的杨大人，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张三保把刀拍在几案上，几乎咬着牙发出声音：“可恶，又是这变态的侏儒许显纯！”

费一流此时还在碎碎的念叨，他的脑子迅速地运作着：“杨涟杨大人要死，是因为这许显纯。而许显纯坐镇道这北镇抚司，只是个表面现象，他不过是魏忠贤的狗。这一切的一切，魏忠贤死了，不就可以了么。隐隐约约记得历史书上写着谁克魏忠贤来着？诶呀，急死我了，书到用时方恨少啊，为什么当初没学历史，为什么当初没多读明史，谁来着，哦，崇祯即位后逼死魏忠贤，清除阉党。崇祯在哪？叫什么来着，对，朱由检，朱由检！”

王五常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朱由检，啊？你说的可是信王，当今圣上的五弟。”

“信王，啊，好像是吧，嗯，对，就是信王。”

“信王的确深明大义，不过已经消失多日了。”李四邺说。

“那咱们快去找他，”张三保话中有话，“李镇抚使，你不是号称千里快骜吗？这锦衣卫不是号称追人一流吗？”

“诶，只怕是来不及了，”李四邺，“最近入到锦衣卫的、待要审讯的人，只有杨大人。不知王五常先生，可曾想到什么办法？”

王武昌道：“依我看来，杨大人入狱这么大的事，信王不会不知道，只是魏阉势力太大，信王此次也自身难保，所以。我看，求人不如求己，不如……”

“老五，你有什么办法，但凡讲出来啊。”

“不如我们劫狱！”王五常斩钉截铁的说。

劫狱……李四邺迟疑了：“怎么可以这样，我身为锦衣卫，岂能知法犯法?”

“怕死？想继续带你的乌纱帽就直说，我张三保平生最不屑于你们这些帝王鹰犬，你看费一流，人家也是个官，就没你李大人这么碎嘴子。”

“你这贼人，看在一流兄弟的面子上，四邺不与你争执，你可知那诏狱有几重关要闯？不要说你贸然前去劫狱，送人头不说，还连累杨大人多加一条私通贼寇的罪名。”

再说眼看李四邺和张三保又要争执，费一流打岔道：“原来我还是个官？什么官?”

“啊？”李、张、王、杨四人面面相觑。

费一流涨红了脸，他揉着后脑勺：“诸位莫要见怪，昨天喝多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了。”

王五常道：“费大人是当今右佥都御史。”

“什么什么御史，和那个杨涟，嗯，杨大人的官职听起来差不多，”费一流道，“几品啊。”

“右佥都御史，正四品。”王五常道。

“正四品……可以可以，妈，我当官了，儿在这边媳妇房子都有了，还是个四品的京官，这个官应该能卖不少钱吧，哈哈。”费一流五章六腑里不住地交流。

正在这时，家丁来报：“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大人到。”

李四邺闻声立马站起：“他怎么会来？”

张三保拿起几案上的刀：“我不去找他，他倒来寻我。”

王五常笑道：“这世间哪有贼寻官的道理?在费一流大人府上，劝三保兄弟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免得又生出些是非。”

李四邺对费一流道：“我虽然平日里与这许显纯不大对付，奈何不怕官只怕管，一流，咱们还是快去迎接吧。”

这时，只见十多飞鱼服中，簇拥着一人来到前庭。这人身披蟒袍，腰围玉带，红裤皂靴，分外鲜艳。

费一流心想这衣着华丽之人必定就是许显纯了，右手微张刚举起，想要打个招呼。却见这厮一眼望见了立在一旁的张三保，断喝道：“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山野村夫，我怎么看你如此熟悉，你过来！”许显纯冲张三保举起一个挑衅的食指。

张三保心中早已是怒火中烧，碍于在费一流府上，没有发作，只是强压怒火，立着不动。

“那厮叫你过来还不快过来，”不等那许显纯发话，只见一个锦衣卫叫着，却又见这张三保怒目圆睁，想必那锦衣卫也是心中惧了几分，改口道，“大胆，你们这谁是管事儿的？！””

费一流府上的气氛突然变得阴森恐怖，费一流一行立在房门前，许显纯带着一众锦衣卫立在院中。您猜这费一流为何不动？原来这费一流正在和李四邺嘀咕：

“这都是谁啊？我不也是四品京官、堂堂右佥都御史吗？怎么来个官就能管我？这个许显纯是个几品官啊？”

“新授锦衣卫都指挥佥事，也是正四品。”

“都是四品，这不品级一样嘛，而且不是明朝相对文官地位更高吗？他怎么这么趾高气扬的？穿的好看了不起啊？”

“人家是东厂五彪之一，魏忠贤的……”

不等李四邺说完，费一流忙前行几步，冲许显纯行了个大礼，道：“快请进，下官右佥都御史费一流恭迎许大人！”

不想费一流这一举动却使费府中的气氛有些搞笑，李四邺一脸困惑，却也只好跟着行礼；王五常也小声嘀咕“这礼稍微过了点吧”；再看许显纯，经费一流这么一拜，脸色也不大自然。

原来自有宋一代，宋太祖赵匡胤因为陈桥兵变黄袍加身起身，便对武将权力有些削弱，重文轻武的局面由此展开。到了大明王朝，武将地位仍然略低于文臣。比如后面将要涉及到的六科给事中和十三道监察御史组成的“科道”言官，品阶低而权重。纵使这锦衣卫作为皇帝私人的厂卫制度下的卫所，有些“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韵味，不必像其他武将一样见了文官唯唯诺诺。但是费一流这一拜，即便是飞扬跋扈的许显纯，也颇有些不自在。

费一流似乎也察觉了些什么，他把许显纯让到屋里，指着张三保道：“我这个乡下亲戚不懂事，还请许大人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给费某个面子，费某请罪了。”

许显纯一声冷笑：“亲戚，呵呵，费大人，大家同朝为官，这个亲戚我许显纯就暂且不追究。”

费一流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谁料许显纯话锋一转：“不过费大人的另一个亲戚可就罪过大了！”

“还烦请许大人明示一二。”

许显纯不紧不慢的品着杨嫣知经手费一流递过来的茶：“费大人不必紧张。厂公说了，念你曾经救过先帝，暂且不追究你与杨涟受贿之间的事，不过，烦请费大人到诏狱里走一趟，一来看看我们锦衣卫向来奉公执法，免得你们都察院的文人们胡乱弹劾，又说我们锦衣卫的不是。二来你也劝劝你那订了亲的岳父，早点招了，省得一把老骨头了，还得遭皮肉之苦。这就走吧，还磨蹭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