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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锁梧桐》第五章 李代桃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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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家虽然家底丰厚,但是百年山参却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卜忠在城南跑断了腿,花了重金,也才购得了两根,加上卜家原有的两根,还差最后一根。保和堂的老板告诉卜忠,这最后一根老山参,在昨日被城北大兴钱庄的老板萧宁远买走了。卜忠叫苦不迭,萧宁远与卜家积怨颇深,凭他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拿到人参的。卜忠当下只得包好买到的那两根,心里想着回去报告卜青云,再作一番打算。他一路飞快地往回赶。经过离卜府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时,见有个贼眉鼠眼的人正趴在墙角,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卜府。卜忠心里奇怪,上前呼喝了一声,不料那人一个回头,操起边上一根棍子,狠狠地给了他当头一棒。卜忠一个闷哼,扶住了墙才没有倒下。那人趁机从他身边逃走了。卜忠踉踉跄跄走到西屋,把人参交给了楚玉珩。楚玉珩见他满头是血,吓了一跳,追问之下才知道他被人暗算了。但是当卜忠说到那个行凶者的鼻子上有个痦子时,他突然感觉到事有蹊跷。

夜色阑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楚玉珩双眉深蹙,倚窗而立。窗外一道闪电划过,屋内瞬间亮如白昼,突然间,他灵光乍现,一些前尘旧事就此串联了起来。瞬间,他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水里面,五脏六腑都是冰凉的。黎婉婷看他神色有异,关切地问道:“怎么啦?”

楚玉珩咬了咬唇,悲切地说道:“七年了,我以为一切都事过境迁了,没想到督军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你……你说什么!”

听到“督军”两个字,黎婉婷正拿在手里缝补的衣服掉到了地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的,身体的每一部分几乎都在颤抖,手脚变得像冰一样凉。

楚玉珩悲愤地说道:“那天我在码头遇到一个奇怪的人,当时还不以为意,下午卜忠又在巷子里遇到了这个人,还被他打伤了。我仔细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那个人叫毕良朋,本是叶君贤手下的一名士官,因为抽大烟被撤了职。这七年来,他的相貌因想必因为吸食大烟脱了形,我一时竟未认出他来,但那鼻子上的痦子却是提醒了我。看来,那日我在码头运货时他就已认出了我,只怕已经写信报告给了叶君贤,这几日才会在暗处监视着我,唯恐我跑了拿不到赏钱。”

“那,那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带着千千离开这里。”

黎婉婷听得头皮发紧,立刻收拾起东西来。

就在此时,丫鬟春泥掀帘而入,一只手端着碗汤药,笑着道:“黎姐,你该吃药了。”

楚玉珩这才想起黎婉婷蛇毒未清,他接过药碗,对春泥说道:“姑娘琐事烦多,不敢再劳烦你,麻烦把剩下的几贴药一并拿来吧,我们自己煎就可以了。”

春泥笑道:“也好,只是改日老爷问起,您别说我们偷懒就行。”

待春泥一走,黎婉婷道:“卜老爷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原该结草衔环相报的,但眼下形势紧迫,只怕来不及告别了。”

楚玉珩点了点头:“好在你救了卜家大少爷,也算还了他一个恩情。来,先把药喝了吧。”

他端起药碗,舀了一汤匙放到嘴边吹了吹,又亲自试了试药,觉得不烫了,才把药送到黎婉婷嘴边。黎婉婷正要喝时,千千走了过来,扯着她的衣袖说:“娘,药是苦的还是甜的?我看爹也尝了尝,要不也赏我一口吧。”

黎婉婷和楚玉珩相视一笑。黎婉婷点了点千千的鼻子,笑道:“哪有人讨药喝的,傻孩子。”

楚玉珩看着妻女,叹息道:“以后我们又要过亡命天涯的日子了,委屈你跟千千了……”

他正说着话,突然心腹一阵绞痛,手上端着的碗应声落地。黎婉婷一惊,却见楚玉珩面色发青,身子发紧,一下子直挺挺栽倒在地,转瞬之间眼耳口鼻都流出血来。

春泥把剩下的几贴“熄风解毒汤”包好,正要给楚氏夫妇送去,却听到西屋传来震天的哭喊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闻讯前来的卜青云,卜夫人急冲冲赶往西屋,一屋子的下人也都跟了过去。春泥心里一沉,也一并跟了过去。一进西屋,才惊愕的发现,楚玉珩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黎婉婷和千千难以置信的摇撼着他的尸身,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春泥一惊之下,手里的药包掉落在地上,她一抬头,发现卜青云正横眉怒视着自己,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却有种不详的感觉。果不其然,一炷香的功夫后,她就被带到了卜青云面前。

“楚玉珩是怎么死的?”

卜青云面色铁青,沉声问道。

春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声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卜青云把手中一个茶杯,“哐啷”一声掷于地上:“楚玉珩他口鼻发黑,七窍流血,分明是中毒死的。黎婉婷说,他死前曾喝过你煎给她的药,我已叫李大夫查验过了,那药里被下了砒霜。而黎氏的药一向是你负责煎的,说,你跟楚家的人有什么仇,非要致他们于死地不可?”

“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冷汗从春泥的头上涔涔滚下。

“既然你不肯说实话,我只能把你交给警察局的人了。”

卜青云看了她一眼,半是憎恨半是恐吓地说。

春泥听到“警察局”三个字,立刻吓得心胆俱裂,天旋地转之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爬到卜青云脚下,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卜夫人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风髻露鬓,淡扫峨眉,一身淡绿色的缎子补服,袖口上用银丝勾出了几片祥云,下身则是金线镶滚的雪青色长裙。这一身是她十八岁时候初见卜青云时的装束,若不是眼角那几条鱼尾纹,她几乎要忘了自己已经三十八岁。二十年的时间,把她从一个秀眉凤目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韶华将逝的妇人,她的心里立刻生出一股仓侧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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