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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锁梧桐》第四章 祸至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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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珩在码头点货,验货,收货,忙了整整半天,才把十箱人参,二十箱鹿茸都搬上了拉货的马车。他松了口气,正要赶回卜府去,肩上却被人拍了一下。诧异之余,他霍然转身,看到一张看似陌生,却又似曾相识的脸。

那人长得尖嘴猴腮,鹄面鸠形,鼻子上一颗硕大的痦子格外醒目,他打量了楚玉珩一番,满面堆笑地说:“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也不等楚玉珩说话,他便闪身进了一个巷子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楚玉珩心生疑窦,一时又说不清怪在哪里。因下人催促,他也来不及多想,就上了马车,马儿昂首长嘶,直朝卜府奔去。楚玉珩却不知道,有双眼睛在一直在暗处盯梢着他。

等奕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剔红螭纹木床上。隔着床帘,他听到卜夫人哭哭啼啼,嘴里一直在骂着“大贱人,小贱人”之类的话。卜忠掀开帘子,见奕凡醒来,惊喜地呼道:“大少爷醒了,他没事了。”

卜夫人即惊且喜,上前一把抱住儿子,左一个“心肝”,右一个“宝贝”,只觉得恍如隔世。她亲眼瞧着丫鬟给奕凡喂了药,和一盅鸡汤,又嘱咐卜忠了几句,才放心地离开。

奕凡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卜忠的解释下,方才知道他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原来那日他是被毒蛇咬了脚踝,当场就晕了过去。幸好千千跑到洗衣房叫来了黎婉婷。黎婉婷从衣襟上撕下了一片布,紧紧扎在奕凡的小腿上,才暂时抑制住毒气往上蔓延。怕奕凡有性命之忧,她来不及考虑,当下就为奕凡吸出了毒血,又背着奕凡跑回了卜府。

卜忠说道:“大少爷,大夫说,若不是黎氏为你及时吸血了毒血,只怕就是大罗神仙,只怕也是无力回天喽。”

“待我好全了,一定要亲自去谢谢千千的母亲。”奕凡又想起刚才卜夫人在帘子后的骂声,不解地问,“对了,忠叔,我娘刚才在骂什么人?”

卜忠叹息了一声,突然就沉默不语了。

他当然知道卜夫人骂的是什么人。那日,黎婉婷把奕凡背回来之后,本已是体力不支,加上为奕凡吸去毒血,自己也中了毒,一时头晕倒了下去。卜青云眼疾手快,一把就扶住了她。而这一幕刚好被卜夫人看到,她的醋坛子立刻碎了个稀巴烂,不但当众羞辱黎婉婷是个“狐狸精”,更是大骂楚玉珩是个乌龟王八,由着自己的老婆勾引家主。一时惹得仆役和丫鬟们闲言碎语议论纷纷,若不是楚玉珩去了码头接货,只怕这事难以收场。卜青云一怒之下给了卜夫人一记耳光,又警告下人不可调嘴弄舌,否则就赶出府去,才把这件事暂时平息了。

卜忠看着奕凡清澈无邪的眼睛,叹了口气,这些话又怎么能对一个小孩子说出口。于是,他打了个圆场,只说是卜夫人迁怒丫鬟们对大少爷看管不力,把这事给糊弄过去了。

然而在卜夫人眼里,这事却根本过不去。她一想到黎婉婷靠在卜青云怀里那副病西施的样子,一想到卜青云居然为了这个“狐狸精”当着下人的面打了自己一耳光,心里就恨得牙痒痒。于是,从奕凡的房间出来后,她就带着心腹丫鬟香草气势汹汹地朝西屋杀了过去。她原本是想拿话挫挫黎婉婷的锐气,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懂得以后要夹着尾巴做人。不料,刚走近西屋,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卜青云的声音。卜夫人的心砰砰直跳,小心翼翼地走到窗下,仰着脖子朝里面偷看。只见一个丫鬟捧着碗,一口一口喂黎婉婷喝药,另一个丫鬟则拿着毛巾替黎婉婷擦去嘴边的药渍。而黎婉婷始终昏昏沉沉,似醒非醒的样子。千千伏在黎婉婷的脚边,不住地呼唤着她。楚玉珩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此刻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妻子,心里充满了担忧。

卜青云半是愧疚半是担忧地说:“楚夫人是给奕凡吸毒血,才身中蛇毒,又因为背着奕凡赶回卜府,更致使毒气侵入到四肢百骸,楚先生,我真是对不起你。”

楚玉珩连忙说道:“老爷,你不要这么讲,当初是你救了婉婷母女的命,又收留我们至今,不论于情还是于理我们都该救大少爷的。”

卜青云沉声道:“楚先生,你尽管放心,这次我请了榕城最有名望的几个大夫,经他们联合会诊,楚夫人虽然中毒颇深,但还有救,只要服下他们开的‘熄风解毒汤’,不日就能痊愈。”

楚玉珩叹道:“大夫们开的药纵使不难买到,却要五根百年老山参做药引,才能固本培元,只怕……”

卜青云不假思索地说道:“楚先生请放心,夫人是犬子的救命恩人,莫说五根人参,就是一百根,我卜青云也必定不遗余力为夫人找来。”

正说话间,黎婉婷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黑血,接着痛楚地呻吟了一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楚玉珩看到妻子终于醒转过来,连忙奔了过去。卜青云本能地朝前伸出手去,但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那只悬在空中的手慢慢地,无力地垂了下来。楚玉珩是背对着卜青云的,但是这一幕被窗外的卜夫人尽收眼底,她紧咬着牙根,才发现嘴唇都咬出了血。怒极之下,她正要冲进屋子去,却被香草死死地抱住。香草朝卜夫人使了个眼色,将她拉到了假山后面的鱼池边。

香草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夫人,你这样冲动地进去闹,不但伤不了那个‘狐狸精’,反而会激怒老爷,让你们的夫妻关系弄得更僵。”

卜夫人如行尸走肉一般,跌坐在鱼池的边沿上,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当年我以为他对黎婉婷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整整七年了,他对那个贱人的爱慕不减反增。我们的儿子被蛇咬伤了,他也只是请了一个大夫,但是为了那个女人,他却要动用全城的名医。黎氏醒后,他的那副死样子你也看到了,方才若不是楚玉珩也在,他只怕再难抑制住埋藏在心底七年的感情。香草,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香草思忖了片刻,咬牙道:“其实,黎婉婷中了蛇毒,说不定就此一命呜呼了呢。”

卜夫人摇了摇头,脑恨地说道:“我不相信她中的毒能比奕凡的还要深,那个女人攻于心计,不过是做出一副病殃殃的样子,好叫老爷更加心疼她,怜惜她。再说刚才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她喝了第一剂‘熄风解毒汤’,就把毒血吐了出来,只要连续服药,自然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香草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那却未必,纵使大夫们能起死人,肉白骨,也治不了她的福薄命贱。”

卜夫人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困惑地说:“香草,你到底要说什么?”

香草再次察看了四周,俯首在卜夫人耳边低语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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