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上元节，李大柱亲自上山带口信，说货都做好了，问怎么安置。莫瑶看着已是入了冬了，便也不打算急着售卖，就让李大柱先将货物寻个地方安置，等过完冬再处置。又提前拜了个年，只说落了雪，山路便不好走，暂时就不要上山带信了。

黄娇娘这几日一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不曾出来，云娘不放心，去问过一次，说是要嫁人了，在绣嫁妆。莫瑶也不去管她，要么在屋里拨弄算盘，要么去如云娘房里聊天打趣。

有一日听见隔壁游廊有些动静，便让云娘跑去看看，只一会儿，云娘急急跑来，拉着她道:“那个周公子在道观外头，要接娇娘过府，看这架势哪里是娶妻，我看是纳妾还差不多。”

莫瑶闻言，皱了皱眉，拉着云娘寻了去，就见屋里屋外站了好几个人，都凑在一处交谈，见她们来了，扈三娘忙上前打招呼，凑过来，朝里头努了努嘴道:“听说是给云阳城里德升典当铺的大公子做妾呢。”拾娘听完微微点头，朝里面看，见她被几个面生的女子围在里头擦脂抹粉，犹豫了一下，还是往里闯，走到近前。

“我有话与你说，能否让她们先出去。”见她看着铜镜不语，又道:“你我相识一场，今日别过只怕再见无期。”黄娇娘闻言，挥手将人退下，淡淡道:“说罢。莫耽误了时辰。”

莫瑶见状知道是劝不回了，想起云娘的嘱托还是说道:“你可知今日去是做什么的？”

黄娇娘闻言，有些愠色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莫瑶见状摇摇头回道:“我只是来提醒你的，现在你反悔还来的及。过了这个门再无回头的机会了。”

“哼，我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嫁过去可不是随便发卖处置的贱妾，而是有婚书的贵妾。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说完，抬手打开一个漆盒，里面放着一封官府盖了红印的婚书。

莫瑶见她如此笃定，便也不在劝说，只笑道:“你既都打算好了。我也不在多说。祝你此去万事随心。你我也缘尽于此。”

黄娇娘闻言得意一笑:“借你吉言。”

事已至此，莫瑶也不在多留，出了门，便拉了云娘回了自己屋子。又将娇娘所言一字不落的说了。云娘听了有些闷闷不乐。

莫瑶见了，劝道:“人各有命，姐姐看开些。我们已是尽力了。何况她这么选未必是错的。”

云娘摇头回道:“原本我们是姐妹三人，如今走了一个，就剩咱们两人，我怕……”

莫瑶闻言笑道:“姐姐莫怕，你还有我，我们与她本就不是一路人。以后我们相互扶持才好呢。等我以后发了财，定带着姐姐吃香喝辣的。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姐姐便是我的亲人。”

“好，以后我们就是亲姐妹了。”两人说完，听着外面的响动静坐不语。

黄娇娘的事情就像是小潭上浮起的一个波澜，不过数日便没有人再提起了……

云阳城的冬天很冷，雪也很大，莫瑶第一次在外一个人过冬，因为早先让李大柱定做了一批算盘，所以没有铜钱买碳，云娘平日里做伞的工钱也只够吃住的，两人商量着挤在一个屋子里睡，互相取暖。

莫瑶推开窗户，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雪足足有两尺厚，吸了口冷气，跺跺脚关了窗又往被窝里钻。

云娘见状笑道:“你怎么这么怕冷？还是得起来多动动。”

莫瑶冻的直哆嗦，苦道:“这鬼天气，我出去吐口吐沫，估计都结起冰来。”这几日，吃的喝的都是云娘去斋堂替她拿的。莫瑶本来就怕冷，又生在水乡，活了二十几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的，就整日窝在被子里。

“我还是太虚了，等有了银子，就请个老中医，给我好好补补。”说完，又看看云娘。见她端端正正的坐在八角凳上捧着杯热茶，看着一点儿都不冻，有些羡慕道:“每次上恭桶，我觉得我的屁股都冻没了。摸一把凉嗖嗖的。”

“噗呲，你看着端端庄庄的，怎么说话这么粗。”云娘擦擦嘴，起身寻了拖把，把噴撒在地上的茶水拖干。

“姐姐，我是真羡慕你这好体魄。你快上来，暖暖我这朵娇花儿。”莫瑶一个人缩在被窝里，还觉得不够，硬拉着云娘一起缩着。

忽然间，听屋外有人叫门，便应了一声。

门一打开，扑面而来一阵寒气，莫瑶愣了一下忙把脑袋往被窝里塞，忙道:“三婶子快关门，冻死我拉。”

扈三娘唬了一跳，忙关了门，打趣道:“难怪这些日子没见你。”

莫瑶听见门关了，才缓缓探出头，请她坐了。嬉笑道:“三婶子，莫不是想了我？有道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扈三娘笑应一句:“你别耍贫嘴，我今天是来问问，今年过年怎么过？我寻思难得咱们有机会凑一块儿，要么凑个份子一起热闹下。”

莫瑶闻言略思索下，转头看云娘，见没有异意，才有问道:“聚一起也好，只是怎么筹备，如今雪大，谁能下山去采货？”

扈三娘一听，便知道多半是应了，回道:“这个好办，我那儿藏了些酒回头热了一块儿吃，道观里年前都多备了些腌菜我们使些钱财，让他们多分我们一些便好。其实也不在乎吃什么，只在一起热闹些。”莫瑶见她这么说，便应下了。

因着要过年，观里也比往日喜庆，吃了午饭略歇歇便被云娘从被窝里刨出来，要去斋堂过个大年。莫瑶有些后悔道:“早知道就不应了。”

云娘，打趣道:“可不是你答应的么？快些，你这边越磨蹭越冷。”

莫瑶哆哆嗦嗦的穿戴好了衣服，又怕外面风大，又寻了件上衫披在头上。云娘见了忙笑着拉扯道:“你这是做什么怪？没见过有人把衣服罩头上的。快拿下来，回头给人笑话。”

莫瑶往边上一闪，把两个袖子嘞在脖子上道:“满道观的女人，我标致给谁看？谁爱笑话，谁笑话去。我不管了，还是我的小命重要。”说完，昂首挺胸，阔步往外走，只走半步又缩回来转苦巴巴的道:“姐，咱真去呀？我能不能不去？你替我请个假。”

云娘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这还有请假的？走快点儿。别让大伙儿等你。”

莫瑶见拗不过，出了门吸了口凉气，缩着身，快步跟着走。一口气走到了斋堂，果然大家伙儿都到了。见她那怪样子，都纷纷上来打趣。

斋堂里面人多，中间放了个炭盆，反倒比原先屋里暖和，莫瑶寻了个地儿，解了头上的衣服，也来了精神，笑道:“今儿个这年怎么过？总不是干巴巴的吃饭吧？”

扈三娘闻言笑道:“就知道你这小猴子爱玩闹，这道观里，不好闹的太开，就先弄个击鼓传花，再弄个投壶。”见众人都应了，扈三娘又将这规矩一一说了。

拾娘输了两把，学了几声猪叫，又被众人灌了两杯就醉倒了。云娘见状，怕她着凉，又给她灌了碗醒酒汤，扶着她回房。

刚到外面，遇着一阵寒风，莫瑶醉酒也醒了七七八八，怪道:“咱出了这么多分子，我还没喝回本儿呢，来送我回去，再大战三百回合。”

云娘见状，只当她在说胡话，也不应声，只扶着她走。莫瑶得不到回应，便觉得得没意思，头也有些昏沉，故也不在应声，软着身子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