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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夫君瞎呀》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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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二倒是没想到,芷瑶想说的却是这一句话。一时间,玩心又起,故作愁容说:“原来,你以前一直觉得我是个坏人。”

听得此言,芷瑶果然又慌了起来,连忙摆手解释:“我我我不是不是这意思,别别别生气!”

“噗嗤!”苏小二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别急,我没生气,逗你呢。”

她眼珠一转,伸手挽住芷瑶,牵着她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谨承瑶姐姐这句‘好人’,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吧!”

芷瑶被她笑得一脸茫然,更不知晓这位“做到底”的好人准备让自己去做什么,懵懵懂懂地就被她给领走了。

那卷针灸针一直被苏小二随身带着,此时取出布卷展开,移来了烛盏,照旧沐手、熏香,挑选了合适的针灸针放于火稍上燎去污物,招呼芷瑶坐好。

房间花窗半开,阳光洒入照亮桌边少女的半张脸,她一脸端正严肃,捻着细针的手势优雅又熟稔,仪姿气质突然就变了,从灵动活泼变得那般可靠。这一动一静的行容竟然在她身上毫不矛盾地融合了,更显特别。

芷瑶从未做过针灸,看见苏小二取出针灸针时身子就软了半边,但总归信任于她,硬是扶着桌子在圆凳上端正了坐姿,战战兢兢地任她在自己的耳后、颈侧各扎了一针。

除开细针扎破皮肤时有一点点蚁咬似的微疼,似乎没有别的疼痛不适,只觉得扎针的地方微微有些麻胀,还有些发热。

这样的感觉倒是和想象中的全然不同,芷瑶不禁有些惊奇,下意识就要往扎针的地方摸:“这就是针灸吗?感觉好奇怪。”

——然后,她立刻反应过来,欣喜又慌张地问:“我、我这是不、不结巴了?”

“别着急,慢慢说话。”苏小二按住她不乖的手,取了一杯茶给她捧着以免她再乱动,笑着说道,“你声门不畅,口舌发僵,自然就会口吃,我现在用细针为你松穴通气,口吃自然就好啦。”

自有记忆以来,芷瑶就是结巴,为此还遭受了不少嘲讽,忽有一日不结巴了,不可置信之余更有些喜出望外,傻傻地捧着茶杯问道:“我这结巴这就好啦?我是不是再也不会结巴了?”

“还不能。”

“哦……”想来也是,哪有这么轻巧的事情。

苏小二轻捻细针,调换它的深浅和方向,慢慢同她解说:“我这细针通穴的法子只能通一时,待我起了针,你还是会口吃,”见着芷瑶神色慢慢暗淡,苏小二又带着笑意接着说,“不过,这说明你并不是天生所致,倒是有良方可以一试,瑶姐姐……要不要看看?”

这话说得让芷瑶心动,念着苏小二本就出身药馆,这次扎针又如此有效,再加上能够流畅地说话早已是她深植心中的祈望,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我要一试!”

“哎!”苏小二应了声,这便取来笔墨纸砚,快速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一页是用药的方子,苏小二细细思量。芷瑶胆小爱哭,易受惊吓,这口吃怕是肝郁气滞、郁火上扰心神才导致的声门不畅,需得疏肝解郁、调理心神。

一页是言行的方子,苏小二这倒写得简单,不过三个大字:想、慢、讲。

她吹干纸上的墨痕,将它送入芷瑶的手中:“这一张呢,是我写的辨证和开的药方,有利于行气的,你可以让家里人带着,去苏家药馆找陈医和陈大夫瞧瞧,看它是否合宜,然后照方抓药。这静女堂不宜煎药,那就制成丸剂每日吞服。”

汤药这个,芷瑶是完全看不懂的,默默收好,又指着另一页纸问:“这又是讲的什么呢?”

“这个呀,就是我给你开的行止药方,需得平日里都做到了,才能出效果的。”

苏小二点着那三个字,一一解说:“这‘想’呢,是说遇事不必慌不必乱,更不必急着解释,先想一想自己要说什么,在心中先拟定言辞。‘慢’是说,心中有了想说的话,就可以一字一句慢慢吐出来,不必急于把话一次讲完,注意呼吸,语句完整,就行了。”

芷瑶若有所思,她稍一回想,也能发现自己是越着急越容易结巴,越结巴越容易出错,对苏小二开出的行止药方,先就信了大半:“那‘讲’是指……”

“‘讲’其实就是你要敢于讲,不怕讲。在人后要练习如何咬准音节、断出节律,在人前也要勇于发言。其实口吃是人人都会有的,你只是口吃的次数比别人多些罢了,不用为此羞耻而不敢说话。”她捧起芷瑶的脸,“瑶姐姐,你是个很可爱的姑娘,不用因为无谓的害怕而隐藏自己。”

苏小二这番话和她以往听过的都不相同,她翻转回忆,也只寻得了一些带着嘲笑的“小结巴”的称呼,还有冷硬的诸如“连话也说不清楚,真是个废物!”“你别说话了,听着烦!”的指责。

柔软一些的也只有父亲的安抚,但他也不善言辞,多是抚摸着她的脑袋,说:“瑶瑶,苦命的孩子啊……”他总是叹气,眼里除了爱意还有可怜。

恍如她是生了一个大坑的土豆,人人都有意无意地指点着她的缺陷——看,那么大一个坑。

这是第一次,居然有人告诉她说:人人都会这样,不必羞耻。

芷瑶热泪盈眶。她无以为报,只揪着苏小二的衣袖说:“我给你做晚饭吧!”

“诶?”

古人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苏小二觉得,这句话用到自己身上就很是适合。

像她这般心地善良又讨人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没有饭吃?这不,先前在家中是哥哥偷偷送饭,到了静女堂又有室友帮忙煮饭。

起了针,又闲聊了一会儿。等着天色暗下来,两人避开嬷嬷偷偷摸摸地到了厨房。

这一回,轮到芷瑶大显身手了。瞧不出平时唯唯诺诺、手脚笨拙的小姑娘,面对菜刀、砧板、大锅灶却很有些挥斥方遒的气势,切菜、浇油、颠勺,熟练得如同大厨。苏小二只能缩在灶下添柴烧火帮个忙,还要被嫌弃火烧得不得势。

成品只有一份炒饭并两叠小菜。小白菜油亮,过了汤水却仍旧翠绿欲滴,衬着几丝葱白显得十分爽口诱人;而春笋被切成丝混着腊瘦肉炒成一碟,并撒了几粒枸杞点缀,白白红红煞是好看。而那炒饭,不过是简简单单地加了葱花和些许盐,米粒却显得颗颗饱满晶莹,葱花也是点点绿意动人。

两菜配一饭均是十分清爽开胃的,苏小二向来不拘吃食,芷瑶也因着第一次偷偷翻墙做饭感到十分刺激,两人都吃了个痛快。若不是余下的冷饭只能做那么些炒饭,她们怕是还要再吃一碗。

这才知道,芷瑶家中是开酒楼的。她整日在灶台食客间生活,对烹饪很是感兴趣,本来想学成大厨帮助父亲,她的母亲却硬把她送入静女堂,一心希望她能改掉口吃嫁入贵门——也不知道哪有这么多贵门可嫁?

苏小二只能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

也不知道世上其他姑娘的友情是怎么来的,不过若说苏小二和芷瑶,怕是建立在这一饭之缘上。

她俩本就住在同一间屋子,现在交往也更加密切了一些,一起去课堂,一起去用餐,一起到院子玩。不过芷瑶还是不敢爬树。

有了芷瑶为伴,苏小二在课堂上多少也收敛了一些。礼仪课上也能端正仪姿了——虽然还是对嬷嬷讲的“女子当弱”的女学嗤之以鼻;女红课上也愿意学一些实用的裁布制衣的方法了——虽然对嬷嬷讲哪些用物不可送人作礼仍然感到不解;煲汤课……煲汤课还是不行,用钱嬷嬷的话来讲,苏小二煮的都是些“狗都不敢吃的东西”……

能够把任何食材都熬成糊了的草药汤剂的模样,苏小二的手艺也算是独具一格了。

因着她“求学”态度的好转,与苏令雪抱团的几人暂时也找不到错处发难,再加上她性格刚直,不忌惮与人动手,就算想使绊子也得掂量后果,故而一时也是相安无事。

可芷瑶那边却是不太好。今日笔不见了,明日功课被撕毁了,绣了一半的手绷子被扔在花园里弄脏了……她个性怯弱,若是以往有这种事也是默默忍了,顶着嬷嬷的唠叨要一份便是,现下在苏小二的鼓励下也敢主动向嬷嬷说明缘由了。

只可惜她们都是私底下偷偷动手,自己人相互包庇,又没得旁人看见可以作证,就算苏小二笃定地指出是哪几个,嬷嬷也无从处罚,只能作罢。

如此几次之后,苏小二对苏令雪几人越是厌恶,终于在一日逛花园时想到了一个回敬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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