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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邪少的薄宠佳人》第11章:他抢占,她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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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无怜惜,让陈之叶觉得像是被凌迟,每剐一下都疼的全身冒汗。她想躲,他却一次一次重重地迎上去,就像惊涛中的小船,一次又一次无情地被巨浪撞翻。

她无助地承受着他的掠夺,想哭却又固执地咬着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

他要了她很多次,直到她的意识变得模糊了,才终于肯停下。半梦半醒之间,她觉得脚很疼,接着,又似乎有人在温柔地抚摸她的头,跟她说话。她听不清说了什么,像是蚊子在叫,越来越低,越来越弱,随后意识一沉,便又溺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身上软的不行,像是被人吸干了血,半点力气都没有。周家奕早已经不在,而四周也没有任何属于他的气息,如果不是她的腿酸的抬不起来,她或许会以为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希望是梦,可那不是梦,苏丹是真的不要她了,周家奕也彻底吃死了她,让她毫无招架之力。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陷入了一个奇怪的环境,开始从轨道上慢慢偏移。

她望着天花板,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挣扎着坐起来。脚趾头上的纱布是新缠上去的,连结都没打好,不远处的柜子上还有一瓶拆了封的云南白药,看来是周家奕发现了她脚上的伤,大发慈悲才替她换的吧。

稍稍动一动,虚汗涔涔,全身湿濡的感觉让人感到不舒服,她想了一下,找出一个塑料袋套在脚上,然后去浴室洗澡。

原本,她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直到对着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有多狼狈,凌散的头发,金鱼一样的肿泡眼,还有下巴和脖子之间淡粉色的吻痕,无一不在预示着她昨天曾遭受了什么。她觉得屈辱,于是用力地搓,却不料事得其反,那些浅色的印迹反而越来越重。

周家奕是不会放过她的,至少从他昨天的话里能听的出来,他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绝望间,她甚至想到了死,可是念头刚刚闪过,便很快被她打消。她为什么要死?她还有大好的年华。不就是当情妇吗?她就熬到他腻他烦的那一天,她会站在这里,笑着看着他退避三舍,逃之妖妖的那一幕。

她在浴室里呆了很久,直到皮肤都搓红了、泡皱了才肯出来。她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又对着电话想了半天,才鼓起勇气给苏丹打电话。

这个时候,苏丹应该在吃饭,可是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她知道,是苏丹生她的气,故意不接,于是她挂断,再打,但对面仍然没有半点反应。

她觉得心灰意冷,前的未有的孤独感侵袭而来,她缩在飘窗上,抱着膝盖,将头埋了进去。

整整一个星期,周家奕没有再来。每天晚上临睡的时候,她都很紧张,但一觉醒来,发现旁边没有任何人的时候,她又觉得难得的轻松。

日子就这样在不咸不淡中度过。

周五的时候,接到主任的电话,要她去录个访谈节目。原本,主任说要派车来接,但她觉得麻烦,于是给顾师傅打了个电话,叫他来接自己去电视台。

下了车,她一步一步地往化妆间走,结果经过演播室的时候,恰好看见诸子欣从里面走出来。

陈之叶原先负责的那档综艺节目一直是录播,受伤以后,临时让诸子欣接手。诸子欣作为编外人员,能主持这样的节目,自然觉得机会难得,忙前跑后的十分用心,两场下来便找到了感觉。

录影一结束,她春风得意地出来,却不想碰到了陈之叶。她愣了一愣,又换上一脸笑容,极为客气地同她打招呼:“叶子姐,你来了?脚怎么样了?你看,我这工作挺忙,也没时间去看你。”

陈之叶又岂会看出不她话语音暗藏的刀光剑影,但她仍保持微笑,说:“不过是小伤,哪里用的着劳师动众,倒是连累了你,也跟着不能休息。”

“哪里,哪里,这都是应该的。”

正说着,组长从化妆间探出头来,看见陈之叶,忙叫道:“叶子,快点来化妆。”

她不得不抱歉地对着诸子欣笑了笑,而后赶着去化妆间。

化妆间里光线极暗,只有镜子周围的白帜灯发着光亮。镜子里映出组长的背景,黑黑的一团,头发披散下来,极是恐怖,好像是午夜凶铃一般让人毛悚。陈之叶干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四下望了望,奇怪地问:“其他人呢?化妆师呢?”

“其他的人?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组长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她,“你说你,梯子砸下来的时候还走神儿,这下倒是给诸子欣腾了地儿。当初她靠某人关系进来的时候,等的就是这一天,这下子,非把你挤了不可。”

陈之叶不是不知道事情严重。自己主持的这档娱乐节目收视率很高,诸子欣觊觎已久,现在随了心,当上了主持,绝不肯轻易放手。更何况,以她的刻苦劲儿,在短期内迅速转正,几乎是手到拈来,她的位置已经岌岌可危。

但她担忧归担忧,更多的是无奈:“我也没办法呀,这节目我主持了两年,你以为我舍得?可惜伤在脚趾上,又不能穿高跟鞋……”

“唉,算了,算了。”组长被她说的心烦意乱,又见她的表情有些黯然,索性换了话题,“服装赞助的事,你跟洛宇飞提了吗?”

“没有,受了伤,哪顾得上呀。再说……我明知道他想干什么,还去求他?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怕到时候不能全身而退。”

“退什么退?”组长忿忿地拿眼瞪她,“洛大公子这么好的条件,你都不动心,你还想找个什么样的啊?”

顿了顿,她又仿佛明白了什么,又道:“叶子,你是不是喜欢周总那样的?”

陈之叶一愣:“组长,莫非你觉得费安琪不如我?”

“当然不是,我是怕你喜欢周总才这么问的。叶子,听姐的话,如果你真有这念头,趁早死了心,周家奕这样的男人,可不是你能招惹的起的。”

陈之叶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招惹?恐怕四年前就已经招惹上了吧。

组长看她默不作声,以为自己猜中了几分,拉过她的手,叹了一口气说:“一会儿给洛大公子打个电话吧,现在情势逼人,工作绝不能受到影响,所以不管怎么样,你先把服装赞助的事给解决了再说。”

经过上次付经理的事,陈之叶也灰了心,再也提不起勇气去联系什么公司了。走捷径,通过洛宇飞的人脉来找赞助,也算是目前唯一的出路了。

录影结束,陈之叶从书包侧袋里翻出纸条,犹豫地看着上面的一串数字,迟迟不肯打。别看她主持节目从不怯场,一旦真的拿起电话来,还是紧张的厉害。

组长见她迟疑,果断地把电话抢过去,拨了一串号码。洛宇飞像是在睡觉,声音有点颓唐,还有点迷糊。组长客气地喊了他一句“洛大公子”,然后才转入正题说:“其实我只是想问问,你那边能不能帮叶子搞定个服装赞助。”

“陈之叶?”

“是她。你也知道,小姑娘腼腆,不太好意思,所以,赞助的事一直没解决,现在脚伤了,在家休假,更没时间了。我是看着这都年底了,明年新一轮的节目全新改版亮相,真是替她着急。所以,我想问问,你那边是不是可以联系到一些厂家或者公司当赞助。”

对方没有立即答话,似乎是在思索。陈之叶和组长的心同时揪起来,竖起耳朵,互望着彼此。

顿了一顿,只听洛宇飞在电话里说:“这事儿容易,我有一哥们家里是做服装的,让他们赞助应该不难。这样吧,明天你等我消息,我去和那边谈谈。”

“那就太谢谢了。洛大公子,真够意思,改天叫叶子请你吃饭。”

挂了电话,总算长吁了一口气,陈之叶伸手一摸,组长竟然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

组长得意地弯弯嘴角,故意邀功:“陈之叶,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怎么谢我啊?”

陈之叶瞟了她一眼,轻笑着反问道:“你当我不知道呢,你喜欢洛大公子,故意拿我当挡箭牌打了这个电话。你说,我帮你解了相思之苦,你怎么谢我呢?”

组长被她说的哭笑不得,故意板起脸说:“小妮子,还想不想在我这组混了?”

她“呀”了一声,道:“组长被人揭穿心事,恼怒不已,正欲公报私仇……”

组长暴怒:“你是真的不想混了,是不是?”

一贫一笑中,门被推开,化妆师走进来,看见陈之叶,不由大吼:“最近没保养?皮肤怎么这么差?”

洛宇飞替她联系的是一家生产高档女装的企业,太子爷叶昊铭和洛宇飞相交甚笃,他只打了个电话,对方便应承下来,还答应让设计师专门替她量身订做,仅此一件,穿完去填自己的衣柜,完全不用归还。

这天,洛宇飞接她去量尺寸,她觉得不好意思,硬是拉上了组长。结果一路上,组长和洛宇飞相聊甚欢,她就坐在旁边一个人沉思。

洛宇飞一边开车,一边透过后视镜去看陈之叶的表情,忽然道:“怎么,陈小姐心情不好?”

她心里一直有顾虑,又插不上什么话,所以一直靠在椅背上发呆。听他这么一问,她才笑笑说:“没有,只是好奇,他们的女装这么高档,邵姐名气那么大,当初去请他们赞助的时候还吃了闭门羹,怎么会答应给我提供三年的服装?”

他哧地一笑,眉眼舒展开来,如沐春风:“那是,我和昊铭可是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哥们儿,这点小事儿都办不了,那绝对不是他的风格。”

组长笑问:“是什么战壕啊,说的那么豪迈?”

“麻将桌呗!”

陈之叶知道,这些富二代、官二代,一有时间就凑在一起打麻将,几个大男人在高档酒店里包下一间客房,连女服务员都不准进,只是几个人围在桌边昼夜奋战,熬的脸红眼绿。

记得当初和周家齐谈恋爱的时候,曾有那么一回,周家奕给她打电话,要她到酒店去给他送钱包。周家齐去上班,她以为他有急用,便一个人跑到他的房间翻出钱包,打车给他送过去。结果一推门,一股浓烟窜出来,薰的她直咳嗽。

她以为失火了,再一看,原来是几个大男人正坐在桌边打麻将。满屋的烟气呛人,竟然还有人叼着烟狠抽,见到她,也都不再动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有人故意逗她说:“你再不来,家奕可就要输裤衩儿了。”

“滚!”周家奕怒瞪他一眼,站起来接过钱包,拿出一迭钞票往桌上一放,“欠你们多少自己拿啊,别跟一小妹妹过不去。”

结果又有一个声音暴出来:“哟,家奕心疼了吧?”

陈之叶觉得匪夷所思,脸上一红,一句话不说便退了出来。后来她和周家齐提起,周家齐也说:这个很正常,男人们在一起打打麻将,总比去胡混要强的多。

她一直以为这样的情况只是少数,没想到,大家的圈子竟然都差不多,她甚至能想象的到,洛宇飞和他的朋友们在一起打麻将时的样子。

车子一路疾驰,到了工业开发区之后,又七拐八拐地开了一阵,才总算到了目的地。叶昊铭亲自出来接她们,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带着她们去量体裁衣。

量完尺寸,叶昊铭又带他们去参观加工流水线,学习衣服的制作过程,后来又去了他的办公室,拿了几幅设计手稿来给她看。

“陈小姐,你看,这都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根据您的体型和气质设计的服装。目前,我们是针对你的那两档节目做的初步设计,如果您有什么特殊要求,还可以给我们打电话,我们会在细节方面和总体风格方面做出相应的修改。”

他这样面面俱到,让陈之叶觉得很不好意思,一个劲儿地向他道谢。叶昊铭笑笑说:“陈小姐别客气,不瞒你说,我爸一直骂我不务正业,宇飞给我打电话,我一想,哥们的事儿哪有不帮的道理,于是顶着雷把这事儿给接了,没想到我爸知道了,居然笑着说,你小子总算办了回人事儿。”

叶昊铭这一席话,的确将气氛缓解了不少,大家年龄又相近,很快就有说有笑起来。洛宇飞打算送陈之叶她们回去,叶昊铭却嚷着让洛宇飞请客:“建设路新开了一家海鲜城,去尝尝怎么样?”

陈之叶赶紧说:“那我请客吧。”

“那怎么行?”叶昊铭意味深长地瞟了瞟洛宇飞,“有洛大公子在,哪有让女人掏钱的份儿?”

车子足足开了三十分钟才从工业区开到建设路的商业中心。这里十分繁华,泡沫经济之下,房价水涨船高,据说一间百平米不到的小吃作坊,一年的租金都可以在位置稍偏些的地段买间小公寓。

七拐八拐,总算看见一家名叫“饕餮海鲜城”的自助式海鲜饭庄。这是一幢明清风格的建筑,大红漆门,黄绿相间的琉璃瓦,特别是门外那一排的大红灯笼,看着特别喜气。

陈之叶听过这家饭庄,据说开业的时候那场面常人难比,光是筒子炮就放了一千八百八十八个,五百多对花篮从饭庄里面一直摆到马路对面去,还请了某著名女星现场剪彩,场面极是隆重。

这里以“鲜”和“贵”闻名,都是正宗的即捕即捞,消费档次偏高,又因为时间段尚早,所以没有多少人。如此一来,陈之叶也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来,便不客气地端着盘子,和组长一起去挑海鲜。

组长说:“我要吃海螺,这样生煮出来,再蘸点芥末油,很鲜。”

“那我也要一个,养生频道的周福来天天嚷,海螺的苦胆败火明目,应该多吃。”

洛宇飞听了闷头一笑:“唉,敢情你们台里人都听他的?告诉你吧,别看他表面像个专家,前几天去医院体检,结果三高里面有两项都不合格呢。”

正说着,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喊:“陈之叶?”

陈之叶吓了一跳,扭头一看,竟然是肖芳和陆浩。陆浩的手还揽在肖芳的腰上,两个人甜蜜恩爱的样子,倒是让人羡慕。

“你们怎么来了?”

“芳芳喜欢吃这里的河蟹。”陆浩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瞟了瞟洛宇飞和叶昊铭,“你们跟朋友一起来的?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改天再聚吧。”

“好的。”陈之叶客气地点点头,又转身继续去挑海鲜。

不得不说,这里的海鲜真的很好吃,问过叶昊铭才知道,原来这些东西都是用海水煮的,鲜加咸,那便是极品的美味了。

叶昊铭对海鲜极有研究,什么样的蟹比较肥,什么样的虾是混养的,他都一清二楚。吃饭的时候,还特意拿起一只蟹来,亲自教他们辨别。

有了他这样实物寓教,这顿饭吃的妙趣横生,结果吃到一半,电话突然响起来。陈之叶尴尬地用餐巾纸擦了擦手,从包里掏出手机,就看到“周家奕”三个字在屏幕上闪个不停。

她皱皱眉,心想:怎么是他?他找她有什么事?

这个电话仿佛是在心头落下一块石头,压的她透不气来。她犹豫着不想接,但音乐一直响,洛宇飞和叶昊铭同时朝她看过来,眼中充满疑惑。

她怕引起不好的猜测,极不情愿地按下了绿色的接通键,把手机放在耳边,只听对面传来一个格外阴冷的声音:“回家来。”

陈之叶心里一沉,但碍着有人,还是好脾气地同他解释:“我现在在忙,有事一会儿再说,好吗?”

“马上回来!”他的口气不容置噱,又硬了几分。

她很生气,恨不得挂了他的电话,但因为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才忍气吞声地忍了下来,嘴上却依旧很固执地说:“我真的有事。”

电话对面突然安静下来,周家奕沉默不语,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开始胡乱猜测起来。

她想,或许他良心发现,很认真地在考虑是不是可以给她一些个人的空间,又或者他会直接答应她暂时不用回去。想着想着,就听见对面传来啪地一声,似乎是在开打火机,不一会儿,又是啪地一声,紧接着听见他说:“饕餮海鲜城是吧?我去接你。”

原来他只是在抽烟,并不是什么良心发现!陈之叶气的磨牙,恨不得破口大骂。他这样不分时间、不分场合地要挟她,分明是故意想让她难堪,他就算准了自己一定会妥协?而且,他又怎么知道自己在饕餮海鲜城?正疑惑着,眼睛不经意地瞟过不远处开心吃海鲜的两个人,心里总算是明白了一些。

她愤愤地咬牙:“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说完,她把手机收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客气地说:“对不起,家里有点事,我得先走了。”

叶昊铭看了看洛宇飞,眼中一闪:“让宇飞送你吧。”

“不用,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行,别耽误了你们的好心情。”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陈之叶以最快的速度拦了一辆出租车,匆匆往家里去。车子飞速行驶,道路两边的景物迅速向后倒退,而她只恨不得是坐上了火箭,一直催促着司机加快速度。

司机从后视镜里瞪她一眼:“小姐,这条路上全是探头,我总不能违章吧?”

她被噎的没话说,只得恹恹地闭了嘴。

到了小区,她交钱下车,上楼、开门、换鞋,动作一气呵成。而周家奕气若神闲地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翻着一本小册子。看见她回来,他愣了一下,随即笑眯眯地说:“你脚不疼了?那就快过来,看看喜欢哪个?”

她忿忿地走过去,伸出手用力地随便一指,他往册子上瞟了一眼,笑道:“原来你喜欢带院子的越层别墅啊。嗯,有院子的也好,养养宠物,种种花草的也不错。”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按下一串号码,对着另一头吩咐道:“帮我订一套c户型,最好院子能大一些,再买一只狗,要纯种的。”

“周家奕,你叫我回来,就是帮你挑房子买狗?”她气的怒火攻心,全身的血气一股一股地往上涌,统统聚到了脑门。她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朝他吼,“我也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事情,你怎么可以这样?”

看来她是气的急了,字字尖锐,仿佛是元弩上的利箭,发发齐射,刺进他的耳朵里。周家奕愣了一愣,冷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不就是吃个海鲜,至于你大发脾气?”

“什么叫吃个海鲜,你知不知道我在谈公事?”

“公事?你们电视台的主持人,什么时候变成交际花了?陪着洛宇飞和叶昊铭两个人吃海鲜也叫公事?有那个时间,你倒不如来陪陪我?”他把烟蒂往烟灰缸里一碾,一股烟腾起来,将他的脸虚虚地掩住,烟雾背后的目光越发地幽沉,倒让人觉得有一股难以觊越的压迫感。

“你怎么能这样含血喷人?难道男女之间,除了那种关系之外,就不能有纯洁的友谊?就不能在一起谈公论私?”

“不是不能,但对方不能是洛宇飞。我早就跟你说过,洛宇飞不适合你,似乎你并没有听进心里去。”

看着他理所应当的表情,她委屈的想哭,有那么一秒,眼泪冲进眼眶里,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不让它们掉下来。周家奕,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是霸道的毫无道理,却又把一切说成是顺理成章。

她歇斯底里地吼起来,连声音都在发颤:“你凭什么这么质问我?就算我和洛宇飞真有什么,也不用你管!”

“我管了,你能怎么样?”周家奕沉沉地看着她,“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我难得这样牵就一个人,但你也要有起码的觉悟。在我的身边,就得安份!”

陈之叶决定放弃,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有更为强势的理由。她想表达自己的意思,但他不许,就算耐着心听完,也只是用一个“不”字直接否决。

心里像破了一道口子,血肉模糊,疼的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后退了几步,摔门而去。

冷风吹在脸上,刺喇喇地疼,陈之叶穿着拖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以前,她可以去投靠苏丹,可现在,她没地方可以去。

她怕被人认出来,不敢去外面,只好一个人在小区里绕圈子。她想了很多事,甚至想到了周家齐,她想,如果当初没有那只排球,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或者就不会惹上周家奕,现在也不会弄成这样。

小区周围的绿化带是刚刚修剪过的,一个个唯美的园艺造型让人赏心悦目,疾风吹过,一阵阵青草香气沁人心脾。她大口地呼吸着,心情逐渐平静下来,电光石火之间,她又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是她的家,凭什么她跑出来吹冷风,周家奕却屋里喝茶看报?

她抻了抻衣领,上楼回家,开门的时候,周家奕正在打电话。似乎有什么愉悦的事,他竟然低眉含笑,五官尽舒,连声音也变的极为柔和。

她没兴趣听他说什么,自顾自地脱了大衣,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水是昨天烧的,已经没有那么热了,她捧在手心里,一口一口喝,一股温流顺着喉咙一路往下,周身渐渐暖和起来。

一杯水喝完,她满足地把杯子放下,一回头,却差点撞进周家奕的怀里。她没好气地拿眼瞪他:“让开。”

出人意料,他竟然没有生气,还很君子地站在一旁,让她从身边走过。

“费安琪约我出去,你来不来?”

陈之叶以为自己听错了。既然在他眼里,她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情妇,哪有资格融入他的圈子里去?更何况,费安琪是他正牌女朋友,她去了算怎么回事儿?难道他就这么有把握可以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而丝毫不让对方看出任何破绽?

狐疑地回过头去,却对上周家奕清明的目光,那副坦然的表情,仿佛并不觉得她和费安琪坐在一起是件尴尬的事。

她冷冷地回拒:“我不去。”

但又一转念:“等一下,我换件衣服。”

她去洗了个脸,又极为好兴致地化了个妆。她想,既然周家奕都不在乎了,她怕什么?或许去看看他如何面对费安琪,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周家奕带她去的是一家台球俱乐部。

上学的时候,有同学家里是做台球厅生意的,她经常厚着脸皮去蹭球打,却从来没有来过这样高级的台球会所。

她下意识地往四周望去,这里的光线很暗,一张张绿色的球桌上,分别有三盏小灯垂下来,将桌上被摆成三角型的桌球照的圆光锃亮。

吧台里,调酒师正卖力地做着各式各样的动作,引得坐在不远处的那一排穿着红色短裤短衫的陪练小姐们惊叹不已,掌声连连。

周家奕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门便有侍者认出他来,立即上前,周到细致地替他们擦了鞋,然后引着他们上二楼,直奔包房。

费安琪一早就到了,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不得不自己开了一局,打着解闷。看见陈之叶,竟然没有半点吃惊,反而直起身子,把球杆支在地上,笑呵呵地同她打招呼:“你来了,快进来。”

陈之叶对费安琪的热情大感意外,如果是因为工作或在其它的场合,倒还说的过去,可是这一次,她是明目张胆和周家奕在一起,就算周家奕从没告诉过她什么,但是这样情形,聪明的她也总该意识到一些什么,但她竟然可以不动声色。

她不禁怀疑,到底是她真的迟钝,还是教养好到不愿意在公共场合同她翻脸,又或者是在娱乐圈历练的久了,变得沉稳莫测了。

侍者端了一瓶西班牙的魄丹红酒和一些水果来,而周家奕看都没有看一眼,只是问:“你来了多久?没被人认出来?”

“扬子替我开了个特殊通道,我在这儿,没几个人知道。”

周家奕脱了外套,娴熟地挑了一根球杆,兴致勃勃地说:“打一局如何?”

“好啊。”费安琪积极应战,活动了一下手腕,扭头对陈之叶说,“陈小姐,你自己不会无聊吧?”

“不会,不会。”陈之叶摆摆手,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一边喝酒,一边观注球局。

周家奕台球打的很棒,她一直是知道的,但是费安琪动作娴熟老道,俨然一位久经赛事的职业选手,伏在球桌上的架势与气度叫她大吃一惊。

不过,尽管陈之叶给了费安琪这样高的评价,费安琪却还是输了,她把球杆往桌上一扔,缴械投降一般摇了摇头:“不打了!不打了!我练了很久,结果还是赢不了你。”

周家奕勾了勾嘴角,忽然有些意犹未尽地朝陈之叶看过来:“你打不打?我让你三颗黑球,怎么样?”

陈之叶瞟了瞟费安琪,她正端着酒杯,悠然自在地啜,眼中暗含着一缕笑意,并没有吃醋的样子,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笑笑说:“不如加点赌注吧?”

费安琪眸光一闪,好兴致地推波助澜:“嗯,加点赌注才有意思。周大总裁财大气粗,可不能让女人给叫下阵去,是吧?”

周家奕瞥着陈之叶,眼中的笑意更深,“你想赌多大?”

她拧眉思索了一下,深吸了几口气说:“虱子多了不痒,帐多了不愁,一百万怎么样?”

陈之叶心里扑腾扑腾地跳的厉害,大概是因为喝了酒,一张小脸涨的通红。她是拿月薪的上班族,比不得一掷千金的豪门贵妇,这样爽利干脆地叫了一百万,周家奕也不难猜出她在打什么主意。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拒绝,当即拿出支票夹,签好字拍在球桌上。

球局正式开始,由周家奕开球。母球打着旋儿,狠狠地撞在红球上,发出砰地一声,接着,红球散开来,往四面八方滚去。

不是吧,他就这么小看她?

不光是陈之叶吃惊,费安琪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扭过头去,意味深长地对陈之叶说:“陈小姐,很有利的开局,你可要加油了。”

陈之叶一边用壳粉蹭着球杆,一边仔细地分析台面上的局势。有几个红球离袋口很近,她有很大的把握打进去,再把码子甩回来打黑球,这样一红一黑,再加上他事先让的三个黑球,分数也有不少。但是,剩下的球位置交综错杂,该如何拆解,她倒是没什么把握了。

她稳了稳心绪,集中精神,按照先前的思路打,费安琪呀了一声,瞪大了眼睛,好奇地说:“原来你会打?”

“只会打一点。”陈之叶瞄着球,在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将一颗黑球打入底袋。

周家奕抱着球杆,泰然自若地喝着酒,在陈之叶击球落袋之时,还替她鼓掌,一点也不着急,仿佛早有预料,她会在某个环节上失误。

陈之叶不想被他小看,于是更加谨慎,但越是如此就越是紧张,手底下反倒打了滑,母球直直地从红球旁边绕过去,慢慢地停住。

她失望地抽了抽嘴角,心有不甘地坐回到沙发上去。

轮到周家奕上场,他几乎是手到拈来,每次彩球进洞,他都会似笑非笑地朝她这边看过来。

照这样的态势发展,周家奕的胜算很大,如果他赢了,她到哪去找这一百万?想到这儿,陈之叶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静静地坐着,眼见着周家奕把黑球从底袋掏出来,擦了擦摆在桌上,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她装作无意,但却摒气凝神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心里暗暗地祈祷。

也许是因为太紧张,明明是个角度很好的球,按陈之叶的话说,闭着眼都能打进,周家奕居然失误了。

台上的局势分明,球的位置也很好,陈之叶雀跃着站起来,在路过周家奕身边的时候,竟然还得意地朝他吐了吐舌头:“谢谢了!”

费安琪坐在一旁,始终是不动声色,这会儿看出端倪来,便趁着陈之叶打球之际,凑上来小声说:“就这么送她一百万?”

周家奕似笑非笑地说:“你看出来了?”

“水放的这么明显,估计也只有她一个人傻傻的看不出来。”

他们两个人只是在说话,但在陈之叶的眼里,就显得格外亲密。她觉得自己很多余。

也为自己当初的一时任性觉得羞愧,所以,当费安琪提出一起去吃饭的时候,她怎么都不好意思再跟着去了。

周家奕开车送她回家,她总算没有继续和他吵架。她似乎很累,懒懒地靠在车窗上,手里捏着那张一百万元的支票,总觉得不踏实。

周家奕去赴约了,陈之叶把支票压在玻璃板底下,给洛宇飞打了个电话,为自己临时离场道了个歉之后,便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抽屉、衣柜、床垫下面……她几乎翻遍了所有的角落,总算在周家奕的箱子里找到了之前他频频拿出来要挟他的那份文件。

那是一份复印件,她慢慢地打开,逐字逐行地看,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越发地苍白,看到最后那个签名,熟悉的一笔一画,熟悉的构架力道,笔画散开来,化作一根根针,刺向她的眼睛。

她觉得冷,全身都在发抖,仿佛掉进了冰窟里去。冷水打旋涡漫过她的头顶,她几乎忘了呼吸,直到那一瞬间的狂浪要将她溺毙,她才想起挣扎。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动了一动僵硬的双腿,艰难地移动了几步,终于伏在床上嚎啕大哭。除了妈妈的死,她从来没有这样哭过,仿佛聚积了多年的委屈,如山洪一般倾塌而来。

她哭了很久,因为抽咽的厉害,慢慢地打起嗝来。倒了一杯水,猛喝下去才算止住。她靠在墙上,大口地吸着气,一边流泪,一边傻笑。

她一直跟苏丹说,妈妈早就不在了,就算没有爸爸,也可以。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担心,他在哪儿,有没有吃饭,天冷有没有棉衣。那样的谎话一度让她以为自己可以看的淡一些,可是,看到这熟悉的笔迹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她不可以。她无法想象,他是在什么样的状态下生活,也无法想象,他怎么就能够找到周家奕,还欠下这四百七十万的巨债。

他拿着钱走了,他会不会想象的到,为了这四百七十万,她要背负什么?

陈之叶哭了很久,好不容易才稳定了一下情绪,又走回去,把那份文件放回到原处,而后便静静地盯着玻璃板底下的支票发呆。

周家奕回来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十点,他看上去心情不错,酒醉微薰,嘴角含笑,连眼神也变的迷离。

他脱了外套,看见陈之叶缩在墙角里,眼睛肿起来,分明是哭过,眸色不由一深,问:“怎么?在费安琪面前觉得自惭形秽?所以哭了?”

陈之叶抬头扫了他一眼,慢慢地起来,从玻璃板氏下拿出那张支票递过去:“这个给你。”

“为什么不要?”周家奕眯了眯眼,却没有说话,目光在她脸上扫来扫去,似乎是想看出什么端倪。

“其实,打台球的时候,我是故意说要加赌注的,后来真的赢了,你把支票给我,我反而觉得很沉重。这张支票,我还给你。”

周家奕胴眸一凛,眉头蹙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陈之叶见他不伸手,也不说话,干脆把支票往他手心里一塞。

“你站住!”他把支票握成一团,“你什么意思?”

“这张支票不属于我,我拿着她只会觉得不舒服。”

他哧笑出声:“你要这一百万,不就是想抵债吗?我都想好了,只要你说,我就抵给你。你为什么不说?”

她老实回答:“我看了文件。”

周家奕的身体僵了一僵,脸上所有的表情全部敛了起来。他怔怔地看着她,只见她动了动嘴唇说:“那是我爸的笔迹。”

“所以呢?”

“你明明知道,这笔钱我还不起,所以,我们纠结在这个数字上没有半点意义。我答应你,给你当两年情妇,两年之后,就彻底放了我,从此以后永远不会再介入我的生活,这样行不行?”

“你以为你值这么多钱?”他满目嘲色地笑起来,额角淡青色的筋一突一突的,她看的紧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甚至怕他急怒之下会打她,不自主地往后倒退了几步。

他一步一步地逼上来,强大的压迫感让她觉得无所适从,她不知道接下来他想干什么,愣了愣,自作聪明环住他的脖子,直直地吻了上去。

他厌恶地推开她,她却再度扑上来,环住他的腰。

他并不配合,甚至有点抗拒,而她却仍然固执地吻下去,耐心而生涩地纠缠着他。她觉得他没有理由拒绝,但他的确是像一根木头,直直地立在原地,仿佛没有感知,只是木然地站着。

她吻的绝望,一股寒意的从脚底凉到心里。就在她放开他的一瞬间,他却骤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就你这种水平,两年会不会太便宜你了?”

她一顿,颤着声音小声问:“那你说,三年?四年?还是五年?”

她打算豁出去,只要能有个期限,只要他肯放过她,她愿意陪他耗。

他冷冷地笑,露出一口整齐白净的牙:“乖乖听话,也许用不了一年,我就彻底厌烦了你!”

周家奕低下头吻她,大概是真的下了决定,陈之叶第一次没有半点反抗。

可能是她的表现还算令他满意,他也变的温柔起来,一种特殊的气息在唇齿之间微漾开来,慢慢地升温,慢慢地扩散。

他一向懂得如何摆弄一个女人,懂得如何让她们意乱情迷,而陈之叶也不例外。

她被他吻的酥若无骨,软软地靠在他的肩头喘息。他横抱着她上床,耐心细致地做着前戏,直到最后,她的思维才被一种极陌生的感觉所替代。

他索取,她承受,他抢占,她退让。她从来不知道,他也可以这么温柔,但温柔之后,是一场比狂风暴雨还要猛烈的进攻。

他狠狠地掠夺,没完没了地折腾,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响起来,她觉得心里很空,就连心底最深处的东西,也正在被一双无形的手,一点一点地挖掘。那种莫名的空虚感让她觉得恐惧,她睁开眼,努力想看清什么,却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天花板上的深色花纹在上下摇晃。

她以为只要自己克服一下,就一定可以,可是她还是做不到。她无法容忍自己顶着情妇的名头,这样卑微地生活在男人的身下。

她委屈的想哭,但还是咬牙忍住。他的话给了她希望,也许,真的用不了一年半载,他就彻底对她失去了兴趣。

她抑制住心底的翻腾与不适,大口地喘息着,此时的她,累到腰酸腿麻,除了呼吸以外,连动都动弹不得。

四周安静下来,`激情在疲劳中慢慢褪去。两个人各有心事,都没有说话,只剩下墙上的电子钟在嘀嗒嘀嗒。

陈之叶很早就醒了。她隔着窗帘的缝隙,望着那一条灰蒙蒙的亮光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爬起来,穿衣洗漱。

周家奕被她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用胳膊撑着头,侧躺在床上看着她的背影,问:“你要去哪儿?”

“今天要回台里上班,休息太久了,再不回去,节目都被人抢光了。”

“我送你去?”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几秒,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才退避三舍地摇摇头:“不用,不用。”

早就知道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他也不计较什么,弯弯嘴角继续睡。

时间尚早,又没有录影的工作,陈之叶失神地在台里走,不知不觉竟然来到新闻组。早间新闻的直播已经结束,直播间里一个人也没有,隔着玻璃,望着远处的那个位置,仿佛就看见苏丹坐在那里对着她笑。

自从上次以后,苏丹再也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她厚着脸皮打过去,她全部按成拒绝,再后来,她连拒接都懒得按了。

想到苏丹,她心里一阵绞痛。她们俩曾经好到衣服混穿,连睡觉都在一个被窝里,可这十几年的友情,竟然就这么没有了。

她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大厅里碰到褚子欣。她大概是赶时间,风风火火地从出租车里跑下来,看到陈之叶,脸色忽然一僵,随即又客气地朝她点了一点头:“叶子姐,你脚好了?”

她笑笑说:“嗯,好了。”

“哦。我……今天还有一个录影,急着去化妆,先走了啊。”

“好的。”

陈之叶慢慢地走进办公室,一眼就看到桌子上堆了很多观众来信。她一封封地拆开,看到大家对她五花八门的称呼,只觉得好笑。

有的叫她小叶子,有的叫她叶儿,有的叫她陈小叶……内容大多都是在询问她为什么没有主持节目,叮嘱她要好好休息之类的话。

这些嘘寒问暖的文字让她觉得温暖,之前的失落感瞬间一扫而光。

同事们三三两两地结伴而来,看到陈之叶,都不约而同地围上来,问她的脚伤。组长从化妆室里出来,看见陈之叶,也吃了一惊,等人群都散去了,才走过来问:“叶子啊,你怎么突然来了?”

“脚好了,也休息够了,再不来工作,人要发霉了。”

“那一会儿的录影,我叫主任把褚子欣换下来?”

陈之叶犹豫了一下:“这样不太好吧?她心里会不会有负担?”

“我说陈之叶,你脑子在想什么?”组长翻翻白眼,“那节目本来就是你的啊,物归原主是早晚的事,哪有她说三道四的地方?再说,她的转正批文也下来了,只不过她现在的位置有点尴尬罢了,如果这个时候你不把大权拿过来,过了年,你准备把位子让给她?”

组长去了主任办公室,过了一会儿,诸子欣也被叫了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她果然面色不善。

陈之叶知道她心比天高,妆都化好了又被临时撤下来,心情一定不好。她犹豫着是不是要过去和褚子欣解释解释,岂料组长却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别心软,她出手的时候,从来都没下过软刀。”

录影进行的非常顺利,陈之叶虽然错过几档节目,但凭着自己的经验,将节目气氛掌控的恰如其分。工作结束后,她本想请几位同事去吃饭,顺便道谢,话还没说,却意外地接到季束阳的电话。

“陈之叶,你来看看我吧,整天一个人在医院里呆着,腻歪死了。”

“医院?你怎么了?”

季束阳在电话里哼哼:“来了不就知道了?动作快点啊。对了,礼物买点实惠的,我不要那些个花啊草的,摆了一屋子,都快招蚊子了。”

哪有这样的病人?陈之叶无奈地抽了抽嘴角,还是往路边的精品屋走去。

精品屋里并不大,房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风铃,她一开门,风从外面灌进来,风铃们就打着旋儿地转起来,发出铃铃的声音,清脆悦耳。

老板是个年轻的女孩子,非常热情地接待她:“您需要些什么?我们店里的东西都是新品哦,您把墨镜摘了,会看的更仔细。”

陈之叶尴尬地扶了扶镜框,还是笑笑说:“不用了,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可以拿去看病人的?”

小姑娘目光一顿,思索道:“音乐盒?或者是抱抱熊?”

陈之叶不答话,目光在货架上扫来扫去,最终停在一个樱木花道造型的存钱罐上。那是个q版的人物造型,表情看起来非常腹黑,斜斜的眼睛仿佛在算计着什么,但她一想到,他每次的如意算盘都要落空,而后大出洋相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如果没和苏丹吵架就好了,把它买下来送给苏丹,正好和她家里的流川枫凑成一对。

挑了半天,她还是相中一款风铃,结帐的时候,她瞟了瞟货架,说:“那个樱木花道也替我包起来吧。”

她没想到下班时间,医院也会这么多人,她尽量低着头,坐电梯上了四楼,然后到护士站去问季束阳在哪间病房。

小护士正在交接班,头也不抬地说:“4713,找不到就往病房里望一望,鲜花最多的那间就是。”

怪不得他说屋里花草多的都快招蚊子了,陈之叶推开门的时候,也被这里外三层的花束吓了一跳,再看躺在花海里看书的季束阳,俨然成了一位“白雪王子”。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笑声惊动了季束阳,他抬起头来,满是惊喜地抱怨:“你总算来了,我等了你一个下午。”

陈之叶走过去,关切地问:“你到底哪里不舒服?怎么到骨科来了?”

季束阳把被子一掀,露出打着夹板的一条腿:“从马上掉下来。骨裂了。”

“怎么摔的?这么严重?”

季束阳故作轻松地笑笑说:“那马叫我惯坏了,竟然敢跟我耍脾气,我骂了它一句,它不爱听,一打晃就把我甩下来了。”

“季束阳,腿都这样了,你还笑的出来?”

“医生说,坠马的人,很多都摔成了半瘫,像我这种情况算是轻的。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庆幸?”

陈之叶摇摇头,道:“反正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好好躺在床上当你的白雪王子吧。”

“白雪王子?这名儿倒是贴切。”季束阳忽然想起什么来,摊开手掌,极为孩子气地问,“礼物呢?陈之叶,你大名鼎鼎的主持人,看病号空手来?你也真好意思啊?”

陈之叶把礼物拿出来,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看看,是风铃。不过,看你现在的样子,是没力气挂了。”

季束阳眼睛一瞪:“你还有没有点同情心?连病人也欺负?”

陈之叶在季束阳的病房里坐了一个多小时,为了逗他开心,她也极难得地配合地听着他嘻嘻哈哈地犯贫。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医生们从急救车里抬下一个临产的孕妇。大概是因为早产,担架上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她觉得难受,侧过头去不敢再看,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和周家奕的这几次都没有过任何措施,而这次的大姨妈也还没来,那自己岂不是很危险?她不是没有常识,只是那些时候,光顾着和周家奕吵架,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忽略了。

她吓的两条腿都在发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小腹,仿佛那里真的生出了什么东西。她不敢多加逗留,匆匆回家打开电脑,在网上买了些试纸、安全套还有口服避孕药。

同城快递,即买即送。陈之叶作贼心虚,刻意在脸上糊了个面膜,才敢开门签收包裹。收到了包裹之后,破不及待地打开,拿出试纸来测孕。

她的两眼睛紧紧地盯着试纸的一头,等着它慢慢地显现结果,直到出现两根红印,这才长吁了一口气。幸好是有惊无险,再加想起在医院的那一刻,还是觉得有些后怕。她把东西处理掉,又把剩下的放在床边的抽屉里,一颗心才算安放下来。

还没吃饭,肚子有点饿,她翻开冰箱,拿了一罐八宝粥倒在碗里,然后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她平时吃的不多,加上没有心情,也只好这么凑合,等她吃完,把碗筷收拾干净,已经快九点了。

周家奕没有来,她也巴不得他不来。昨天夜里,他狠的就像一头狼,只差将她吞裹入腹。那种疼真的很难忍受,仿佛身体要被什么撑破了一样,到他折腾完,她的肚子始终都是酸的。

不都说那事是件很舒服的事吗?可为什么她只有疼痛,而没有被人们形容成欲死欲仙的感觉?差一点儿,她就问他了,但关键时刻,她还是理智地住了口。也许,当时她问了的话,难保周家奕不会再找个借口折腾她。

天气越来越冷,到了二月份,离新年还有半个月,虽然市级单位不用做春节晚会,但是特别节目却一组连着一组。陈之叶从早上开始,全台各个频道的知名主持人聚在一处,拍一些公益广告、慈善广告、节目改版宣传,和台里的拜年、招商宣传片。

陈之叶在摄影棚里遇到了苏丹。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礼服,喜气洋洋,红火非常,而苏丹却因为工作性质,还是老样子,穿一身白色的西装,显得精明干练。

“苏丹,你来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率先走过去和苏丹打招呼。

苏丹仿佛没有听见,只转过脸去和其他同事聊天。好多人都奇怪地看着她们,仿佛是在讶异,两个好朋友,怎么会突然变的这样陌生。

陈之叶觉得难过,委屈一点一点地从心底溢出来,瞬间便翻江倒海。她想哭,但很快又压抑了回去。

周家奕在m市,忙完手里的工作,已经是疲惫不堪。他揉了揉睛明穴,又活动了一下脖子,打算回a市,却意外地接到安蒙蒙的电话。他嗯嗯啊啊了几句,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到酒吧。

安蒙蒙靠在酒吧门口,心不在焉地抽着烟,路灯下,她短短的卷发蓬蓬的,微风一吹,便有一种朦胧和苍凉的感觉。看见周家奕的车停下,她把烟扔在脚底下踩灭,然后和他一起,从酒吧里把周家齐抬了出来。

周家奕透过后视镜,看着周家齐苍白瘦削的脸,不由皱了皱眉,对安蒙蒙说:“把他送到你那儿去?”

“为什么?”

“他这个样子,叫爸爸知道了,肯定少不了挨骂。让他出去睡一夜,老头子眼不见心不烦。”

安蒙蒙满不在乎地“切”了一声:“我不打算收留他。”

“你不是喜欢他?不是想嫁给他吗?”

“可是他不喜欢我。他今天喝多了,忽然莫名其妙地抱着我说‘你回来了?你去哪儿了?’靠,我他妈算是看透了,我安蒙蒙就算是把一颗心掰开了、揉碎了,也比不上他嘴里的那个‘叶儿’。”安蒙蒙一边说,一边忿忿地拍着椅背,“周家奕,你要是有良心,你就告诉我这个‘叶儿’到底是谁,要不,我绝对不收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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