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良听了这话一愣，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很快答道：能和书记阁下并驾齐驱，吴某甚感荣幸，多谢赐我这次机会。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

笑声落定，刘力说：有件事我想和你谈谈，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明天正好是个机会，坐在车上两人说说话，既可解除旅途的寂寞，又充分利用了时间，这两全其美的好事上哪去找啊。

吴国良说：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常委会如期召开。在这之前，对这次讨论的议题，刘力和吴国良的观点基本一致，可以说达到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地步。两人虽然嘴里不说什么，却都在思考着同样一个问题，为官只要为党利民，不藏私利，那么所言所行，都会八九不离十，目标观点基本上都会是一致的。

刘力在常委会上谈了自己的看法，他指出旧城的改造和新城的建设，规划一定要站得高看得远，只有超前的规划才能在城市建设中起到积极的指导和推动作用，着重强调旧城的改造必须一年内完成，有计划有秩序地做好统筹安排，希望有关部门做好协调工作。时间不等人，新城的建设也要加快速度，和旧城的改造同步进行。

刘力讲完，吴国良也做了补充发言，他指出：经济发展了，城市化建设进程必须加快，生活提高了，人们对居住环境也有了新的要求。必须改变平阳现状，给人们创造、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满足人们对生活的需求。经济发展速度和城市面貌的改观，往往是衡量一个领导班子成绩大小的重要标准。

这个议题一旦被通过，消息传得比风还快，传遍了千家万户大街小巷，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主要话题。改善居住环境，这是平阳人民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愿望，这个愿望马上就要变为现实了，大家怎么能不欢欣鼓舞。

今天市里来人检查工作，送走客人后从宾馆出来，刘力和吴国良看着喧嚣了一天的小城宁静下来，比白天更美丽更诱人，他俩都有一种想走走的欲望，享受这份夜的恬静。慢慢地走了很长一段路，谁也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只有长长的影子无声无息地跟着他们。直到迎面走来的徐卓群和他们打招呼，才打破了这份静寂。

刘书记，吴县长，一起出来走走。

刘力说：刚送走客人。

二位领导辛苦了。

刘力说：也没有什么，这么晚了小徐怎么一个人？

听刘力这么说，徐卓群的心不由得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说：家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不打扰二位领导了，再见！

看着徐卓群的背影，吴国良问道：你们很熟？

刘力说：没想到吴县长这么官僚，她是县委办的。

我怎么没见过。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还来问我。

吴国良说：凭着感觉，这女人挺不错的，很有内涵。

是不错，只是话很少。

不知为什么从见了徐卓群以后，吴国良就有了一种想说话的欲望。他接着刘力的话说道：一个女人话少，有两种可能，一是与生俱来的天性，二是她的心中有结。不过这女人看起来还是挺有格调的。

真没看出来你对女人还挺有研究的。

那当然了，女人有格调是非常重要的，那是一种特别的神采和灵动。否则女人就是女人，让你一览无余，一点想象都没有。

听了吴国良的这番话，刘力再什么也没有说，心里却暗暗地想和徐卓群呆了这么长时间，自己怎么没有发现呢，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话，距离产生美。

看着刘力不说话，吴国良追问道：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刘力反问道：你说呢？

其实有时候我在想，政治是残酷的。吴国良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刘力，感觉他在用心听着才继续说：表面上看从政的人决定社会，但我不这样认为。首先这里有个前提，就是社会首先要决定他们的人生，社会不需要也不允许专注于私情的领导人，有这种感情的人，只能纠正自己，你觉得我这个观点对吗？

听到这里，刘力再不好保持沉默了，他想了一会儿接着吴国良的话题说：是的，你的观点我有同感。但社会是复杂的，人不能只生活在情感中，而是生活在复杂的社会关系中。情感对一个人来说固然重要，但我认为更重要的是理智，只有用理智战胜情感，支配情感，才能在这个社会上站住脚，才会有更大的成就，尤其是我们这些人。社会不需要有私情的政治家，这句话很经典，也不允许有私情的政治家，更不允许有玩弄别人感情的政治家。

刘书记，你的观点比我更深刻，也更具体，听完你的一席话，让我更感觉到触目惊心啊。

刘力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脱口说道：你老弟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需不需要我给你出出主意？

遇是还没有遇到，但有时候真的被这件事所困扰，我们也是人，经常出门在外，有时候确实感觉到很空虚，可空虚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把这种感觉深深地埋在心里。哎！其实男人更害怕孤独，可又有谁能理解我们。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看着刘力，刘力也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心情有些黯然，还藏着别人察觉不到的心，这颗心告诉他，人是不可以不说真话的，但是说真话需要勇气，而且要付出代价的，说了真话又不付出代价，那才是生活在官场的艺术。他知道自己身后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老百姓审视的是一位共产党的县委书记，而不是一个普通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一种形象，他无权放纵自己。

同时他也被吴国良的话所震撼，他何尝没有这样的感觉，只是没有勇气说出来罢了。他真的很佩服吴国良的为人，男人其实也需要沟通，也需要向对方倾诉自己的感情，把沉积在心底的郁闷宣泄出来，有些话不能对异性朋友说，更不能对自己的妻子说，如果把握不好，那么你就会引火烧身，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刘力不知道怎么回答吴国良提出的问题，只能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挚诚吴国良真真实实地感觉到了，吴国良没有再说什么。

在这条灯影迷朦的路上，他们只用缓慢的脚步，敲击着夜的沉静，月光把两条挨着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徐卓群长久地置身于夜的黑暗里，她的心，她的情，她的梦都被这牢牢的黑夜吞噬着。今晚和刘力的不期而遇，她是没有想到的。刘力的影子始终在她的脑海里萦绕着，怎么也抹不去，这个影子折磨着她，撞击着她，使她无法入睡。

月亮露出一脸的惨白，阴森森地透过窗帘射到徐卓群的脸上，她那一双空茫的眼睛，在月影的映衬下越发显得空茫冷清。在这样的夜晚，她躺在床上，用黑暗击溃着黑暗，用梦幻的方式消磨着寸寸光阴。也就是在这样的夜晚，她心中才有着无尽的遐想和向往。

这份思念这份牵挂也只有在夜的掩护下，她才敢把它们释放出来，自己孤零零地守护着，而它们又反过来无时不在地折磨着她，徐卓群在这样的夜里受着煎熬。

她在想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这样辛苦，尤其是这种单相思，更是折磨人。她是以超出一般人几倍甚至是几十倍的毅力战胜自我的。有时候在单位看到刘力，她会长时间地凝视着他的背影，内心无助地一遍遍地呼唤着他，却永远没有回答。

在这样的夜晚刘力的影子如此强烈地占据了徐卓群的心，是她所始料不及的。她有一种冲动，有一种渴望，就是想把自己的心意传导给对方，让他知道有一颗心在为他跳跃。

徐卓群拿起了手机写到：您好！困难真的不在这无缘的一世，我的难题是如何能永远以冰般冷静又火般热烈的心对你，心与心相互照耀，眼睛与眼睛相互凝望，我分不出这种爱是友谊的色彩还是爱的幽香？写完短信发了出去，她的心情才有了一点点轻松，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感觉到屋子里的冰凉，是不是忘记关窗户了，起身下地来到窗前，窗户果然没有关，抬头向夜空凝望，才发现那轮明月周围渐渐形成了一圈黄晕，月晕而风，想到明天天气可能要变，不禁心中一阵酸楚，慢慢地转过身来上了床，刚有的一点点轻松这会儿荡然无存，裹紧被子闭上了眼睛，完全融入夜的黑暗中。

哎！人的一生究竟有多少人是按理智行事的。

手机的铃声划破了夜的寂静，睡梦中的刘力迷迷糊糊地拿起了手机。打开手机看到了徐卓群发过来的短信，看完以后睡意跑得无影无踪了，他的心被这条短信牵动着，更为发短信的人牵动着，他想解开这个谜，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今天这条短信更直接地告诉了刘力有一个人钟情于他，可她为什么又不愿意透露姓名，刘力百思不得其解，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人们的观念随着社会在变，已变得很实际了，有些女同志裸露自己的感情令很多男士汗颜，刘力自己也见过很多，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可是这种表达感情的方式还是第一次，这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真的很想知道对方是怎样一个人，想给回一个电话，看了看表，夜已经很深了，想想有诸多的不便，沉思了一会，回了条短信：愿你像水晶般清莹，却不要像它那般寒凛！愿你有水晶的璀璨，却不要有她的冷硬！但愿有一天，我能画下你的微笑！但愿有一天，你不这样神情寂寥，那时候，我会低声问你：为你祝福，你可曾知道？

发完短信，本想接着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吴国良的话和这条短信在他的大脑里拼命地厮杀着，兵刃相交撞击着他的心。

在这个夜里他心里有一种渴望，但具体渴望着什么连自己也说不清楚。想想这些年，自己似乎成了中性人，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已不知情为何物，这是不是自己的最大悲哀。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难言之隐，每一个人都有自己无奈的选择，人啊，谁都有七情六欲，主要是看怎么把握。刘力也不例外，在某些时候他的血液也会跳跃，也会沸腾，但有一点是他多年来信奉的一条原则，那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不明智的选择。

世界上有很多东西就是这样奇怪，祸福相倚，利弊齐生，正反互换，矛盾的组合构成了完美的事物，留下一些遗憾，留下一些幻想，这世间的事又有几个人能说得清楚。

早上一上班，沈紫东就进来对刘力说，接到市里通知，下午两点半市里组织一个经验观摩会，要求各县的书记参加。刘力听完点了点头，本计划今天下午召开建设局、规划局、质量监督局等相关部门的会议，这样一来计划全打乱了，可有些事情迫在眉睫，根本没有时间等了，他让沈紫东通知，会议提前到上午九点。

会议准时开始，刘力没有开场白，直截了当地对有些工作做了具体安排和部署。最让他放心不下的是城市建设这一块，城市建设铺开这么大的摊子，首先质量问题让他感觉到最棘手，这可不是儿戏。他深知当今建筑行业里有很多的猫腻，有些人根本不把工程质量放在心上，谁给的提成多，工程就让谁干，明地里是公开招标，实际上还是暗箱操作，这些提成的钱又来自哪里？只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在工程质量上大做文章，偷工减料，所以工程质量上存在着严重的质量问题，对此现状，中央各大媒体做了大量的报道，以警世人们。可有些人依然是我行我素，无视法规。

说到这里，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继续说道：在这件事情上，我为什么要说这么多，我真的是不放心，我不希望那些悲剧在我们平阳重演，相信平阳的领导干部都是有觉悟有良心的，不会为一点蝇头小利而使人民的利益受损。

最后他指出：现在是商品经济，以市场为导向，这次城市建设工程承包应该是公开招标，谁有能力谁有条件就承包给谁，县委政府不要去包办，更不应该以行政行为为谁担保，指定工程队。

计划经济时代的做法已经过时了，顺应市场经济的客观规律才能使平阳的经济发达兴旺。

他着重强调了一个问题，这次建设工作量大，而政府资金投入也是多少年来前所未有的。有句古话，肥水不流外人田，重点工程中许多关键项目我们没有能力，无法承担建设任务，还是请信誉好，装备精，技术强的施工队来做，我们有能力担当起建设任务的，最好是自己搞。经济建设不但要发展特色工业，开拓国内外市场，同时也要挖掘本地区的市场潜力，尽可能把外面的钱赚进来，我们内部的钱不要让它流出去。尽量发展平阳自己的优势，让平阳尽快发展起来。

有一点我今天必须说明白，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人敢在这次的公开招标中做手脚，影响工程质量，违背游戏规则，工程质量出了问题，我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但话又说回来，我想在座的都是党培养了多年的干部，这最起码的良知和觉悟大家是会有的。说句实话，在座的大部分是祖祖辈辈生长在这块土地上的人，论对平阳的感情我是没办法和你们比的，我衷心地希望大家能团结一致，众志成城，建设新的平阳。

同志们，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我们的工作不能出一点差错。有句俗话，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在这里我只能拜托大家，把好各自的关口，否则没办法向平阳的人民交代。

刘力结束了自己的讲话，会场短时间出现了沉寂，继而爆发了一片掌声。刘力的一番话像海水拍岸一样撞击着他们的心，每一个稍有良心的人都会被他的话所感动。

刘力看到自己的话达到了预期的效果，他抬起双手往下压了压，会场又恢复了平静。

今天我就说到这里，具体的事你们接着再议，希望你们履行各自的职责，在以后的工作中互相支持，互相协调，我还有事提前退场了。

说完站了起来，在座的各位也站了起来，目送着他走出了会议室。

市里组织的经验观摩会，为期三天。每到一处刘力的心都受到强烈的震撼。是的，和这些兄弟市县相比平阳是太落后了，平阳的老百姓生活得太苦了。

晚上休息在宾馆，平时没有机会聚，也没有时间聚，这下可好，大家充分利用晚上的时间，谈天的叙旧的很是热闹。和刘力同一室临县的李书记要拉他到隔壁去打牌，刘力拒绝了。

李书记说：老弟，既然出来了，就不要想县里的那一摊子乱事。古人说得好，今朝有酒今朝醉，该放松的时候就应该放松，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

听对方这么说，刘力再也不好拒绝，只能跟着去打牌。

他们玩的是拖拉机大战。这种玩法现在网上很流行，有电脑的人基本上都会玩，就是把争上游和升级糅合到一起，也是打对家，刘力和李书记是一家。

刚开始刘力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连续出错了几次牌，让对家连升几级，紧接着出现了这样的局面，牌一边倒。看着李书记着急的样子，刘力心里挺过意不去，出现这样的局面，和自己有直接的关系，他调整好心态，对李书记说：别着急，谁笑到最后才笑得最好，现在还尘埃未定。

也许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和人的情绪有关，情绪稳定了牌也好了。他看了看手中的牌，估计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和对家配合好，上台应该是没问题的。他抬头看了看李书记，李书记也正在看他，两人相视一笑，刘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