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这么样的装扮，感情那公司是她家的？

张宇航一言不发。

青荇急忙接过话：“是的，年年都有看，龙蕾，热娜，第一届的女子模特冠亚军，王子琪，还有个什么，第一届男模的冠军，长的好帅的。”

“是啊是啊。”那女子有些兴奋了，“这位先生的个人条件非常的好，我想问您有没有兴趣明天到我们公司试试镜，代表我们公司参加今年的模特大赛。我们公司是在市中心的中银大厦的b座……”她说着，就急忙低头从绅包里拿名片，随着她的动作，头发流泻到了肩上，散发出阵阵香气。

叫他当模特哦，恐怕不是个好主意。青荇想。

果然，张宇航说：“对不起，我没兴趣。”

“欸？！”那女子没想到被这么直白的就给拒绝了，拿着名片的手，一时僵在了半空。

“呃，呃，呃，我们的星辉公司可是国家级的直属单位的，不是街头的野公司，我爸爸是总裁，我可以直接……”估计没被人这样的拒绝过吧，脸开始飙红，准备好的满腹说词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哦，果然是她家的。

张宇航干脆低下了头，开始喝汤。

青荇不忍让人那么难堪，急忙说：“谢谢你哦，请把名片放这里吧，他会考虑一下的。”

那女子如释重负，急忙把名片放在了桌子上。

等那女子转身离开，张宇航的手指一拨，就把名片拨到了桌子下面的比立狗的嘴巴里了。

青荇不禁恨得牙根儿直痒痒：臭小子，还是那么嚣张！

两个人开始默不作声的吃饭。

“那个，请问，”青荇终于忍不住问，“你是，怎么遇见我的？”

“碰巧。”头也没抬。

“你是说，你在几千里外的地方读书，然后，就在这里，碰巧遇到了我？”

“嗯。”气定神闲。

青荇为之气结：他还真是有够无耻的，会有那么巧吗？

“那，我是不是昏过去了？”

“嗯。”

“这样……我，大概昏迷了有多长时间？”小心翼翼的，因为，真的想不起来了。好像眼前一片漆黑，然后……就这些。

“不长。”

不长是多长？只是一会儿还是几天几夜？

看来他似乎不想说。埋头苦吃，似乎很饿的样子，嘴巴里塞的满满的，就算她还想问点儿什么，估计他也没办法回答。

青荇一口一口的啜着热热的豆浆。

他的动作，变得有些僵硬，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也开始难看。

“格”的一声，他的筷子折断了。

青荇惊讶的抬起头，正遇见了他怒意大炽的目光。

“怎、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自杀？”

“我……”

“你说啊！”他的手重重的按在桌子上，身子前倾，眉毛竖了起来！

干嘛那么凶？恶狠狠的，要打人吗？青荇本能的缩了下脖子：“其实，我也不想死，实在是没法儿了……”声音越来越低。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说完了，自己也觉着有些失言。是的，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不是很明白么。

最后一次见面的尴尬突然又回到了记忆里。他决绝的话语，冰冷的眼神，一下子又涌上心头。那记忆像是一根一根的针，又刺进了肉里，仍然是那么新鲜，尖锐的如刀割般的疼痛。

她无力的垂下了头。

他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也低下了头。脸埋在暗影里，有些阴郁。

虽然近在咫尺，但瞬间又隔了千山万水。

他低着头，把筷子的断茬儿，在碗里狠狠的戳着，发出难听的声音。

“我不管。我，把你救回来了，你不可以再自杀。如果你再自杀，我追到阴曹地府也要杀了你！”低低的咬牙切齿的。

这话真的很矛盾。都已经死了，怎么还可能再杀一次？

“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死。”笑了一笑，“蝼蚁尚且贪生。既然你给我这个机会了，我当然不会再寻死。你放心好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她的笑很安静，她的语气很客气。

他的心里，有一些疼。

他不再说话。

这样不很好吗？这不正是想要的吗？

可是……

算了。

“那个，我上网查了，你已经被大学录取了，是吧。我已经跟学校说过了，再把学籍给你补进去，你明天跟我一起回学校。”

“欸？！真的吗？他们，还能再要我吗？”

“真的。学籍等你过去照了相片就可以办好了。”

“学费已经交上了，回头给你个卡。做生活费。你想要多少的？”

“啊？我不要。”怎么还可以让别人养着？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先预存五万够吗？”

“不不不，我不可以……”

“就这么说了。如果不够你给我打电话。”

青荇张了张嘴，舌头在嘴里转了一圈，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嗯！那个……那个……”

他抬起头看着她。

“你还有钱吗？”

“多少？”

“五万。“

“有。什么事？”

“嗯！”期期艾艾的，自己都觉着自己脸皮特厚，“您好人做到底，我还欠一个朋友五万块钱，您能不能替我还了呀？我，以后一定会打工赚钱还你的。”

“行。”

“啊？！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给我钱，我明天就还她。”

“你明天还得挂水，把你朋友的电话号码给我，我帮你还了。”

“谢谢你宇航哥，谢谢！我以后一定会还你，一定会还你！”她抬起头来，感激的望向他，脸激动的有些发红。

“可以。你也不必急着还，等以后工作了，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

“谢谢，谢谢你的帮助。多亏了你。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两个人又都默不作声的吃饭。不知为什么，又变得有些拘谨，有些生疏。

走出店外。外面有些冷，她忍不住抱住肩，哆嗦了一下。

他从后面递过来一件外套：“穿上。”语气淡淡的。

她默默的接过，默默的穿上。

雨已经停了。路上漫着水。霓虹灯在路上氤氲了长长的倒影，红的，绿的，绚丽的色彩，清冷的仿佛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深秋的街头。

她低下了头：“我的爸妈……没有了。”

他站在她的身后，有两三步的距离。她松松的绾了头发，两鬓有发散落。随着湿冷的潮湿的夜风轻轻拂动着。她穿着他的衣服，细瘦的身子在空旷的衣服下，薄薄的几乎看不出身形。

他伸出手，触到了她的衣服，滞住。

收回，无声的攥紧。

身后的他没有回应。她不禁苦笑：“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你……原来，知道了。”她抬头看看天空，有些茫然的重复了一遍。

“我……听说了。”

嘴里一丝一丝的苦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知道，他们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他们告诉你了吗？”应该没有告诉她，否则，她现在一定无法面对他。

“没有。爸爸说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说他实在没有勇气告诉我，等以后再告诉我。可是，他……再也不能告诉我了。我不知道他们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可我想尽量的弥补，弥补他们的错。”她的声音细细的，“你能告诉我，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吗？”

他的目光挪开，望着花坛里的一棵冬青。他能告诉她什么？告诉她因为她的父母影响了他整个家族？告诉她因为她的父母他的母亲被辐射得了绝症？告诉她，他痴情的父亲，明明是可以逃出去的，却抱着他病入膏肓的母亲，选择殉情，活活的被火烧死！

告诉她就是她的父母，剥夺了本属于他的庞大财产和他的亲人？！

冰冷暗黑的雨夜，有冷雾般的雨丝飘荡。

他无声的举起拳头，死死的咬住。嘴里弥漫了血的腥咸。

她慢慢的转过头，他把手放下，躲在暗影里。

“你，能告诉我吗？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干干的，身子微微的簌簌的抖。黑夜中，她的眼底有晶莹的闪光。

他吐出一口气，然后笑了笑：“没有。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就是你的父母骗了我爸妈很大的一笔财产，就是这样。”语气很平淡。

“可是……”她看着他。灯光很暗，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仅仅因为钱，他当时会那么的恨？

“不骗你，你爸妈坑了我家很大一笔钱，而且坑钱的手段卑劣些，所以我当然很生气。要不我就是个归国华侨亿万富翁了。”他甚至扯起唇角笑了笑。

青荇的脸瞬间像火烧一样：“他们，骗了你家的钱，是吗？”难道她家的钱财都是靠欺骗别人得到的吗？

“是啊。要不我就不是个穷小子了。”

她慢慢的蹲了下去。抱着头。细细的莹白的手指插在头发里，死力的抓住头发。

他无声的看着她。就说这些，她就已经受不了了。

“反正那些钱也不是我挣的，没有也无所谓啊。再说那时你还没有出生呢，和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她的脸埋在膝盖里，久久的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盯着他：“你父母的死，和他们有关系吗？”

“没有，怎么会有。”他耸了耸肩，像个西方人似的摊开双手。

心里，有什么，终于落到底了。

“我想……我想……我不想跟你回去。”她又像只鸵鸟似的抱住了头。

“嗯？！怎么可以！你还欠我五万块钱呢，你走了我到哪里去找你？你想赖账吗？！”

他为什么变得这么小气？

“我以后会寄给你的。”

“不行。你爸妈起码还欠我一百万呢，你必须跟我回去，好好的念书，将来赚大钱。你要是现在辍学打工，什么时候能还上我？”

她有些气苦：“一百万，我拿什么还？”

“啊，我还忘了说了，是英镑。”

“什么？！你信口乱说，我爸妈真的有欠你那么多钱吗？你家原来是干什么的，会那么有钱？”

“真的啊。我家原来是一直都是在美国的好不好，有家族企业的。”

“那你为什么跑到中国来了？”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我爸妈是科学家，他们很爱国，不行吗？”

“哦……”

她瑟缩着，抱着头。下雨了，细细的雨丝模糊了街道的景色。

他弯下腰，低低的说：“他们都走了，我们就不要再念念不忘了。”他对她说，也仿佛是在对自己说。

“不过是些钱财的纠纷，忘了它好吗？”

“……”她抬起头，遇见他的目光。他的目光有着薄雾般的星芒。

良久良久。

凉凉的雨雾。

“嗯。”她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回去吧，我很冷欸。”他伸出手。她怯怯的伸出手。他握住了。

她的手凉凉的，他的手很温暖。

他握着她的手，走在深秋的湿冷的街头。路上投了两个人的影子，手牵着手，像宿命一般，连在一起。

他抬起脸，无言的看着朦胧在雨雾中橘黄色的灯光。真相只有一个，可是，他不会告诉她。永远都不会。

真的，又能上大学了吗？真像做梦一样。青荇坐在飞机上，透过那个小小的窗口，看着窗外飘过的白云。百感交集，颇有些再世为人的感觉。

xx大毕业了，工作一定不成问题。一定要努力的学习，以后找个好工作，养活自己！

望着窗外层层白云，蓝的天，白的云，无声无息，无休无止。爸，妈，终于没有去找你们。还是恋着红尘吧。您们是在天上吗？

渐渐发了呆。

他一路上都在翻看着一本工程书，几乎没说一句话。

……

当真的站在xx大学的门口，这所全国最高学府的门口时，看着那刻在大理石上的在阳光下干净而庄严的校名，高大的门楼，巍峨的建筑……

一种自豪之情油然而生：我也居然能考上这样的学校！

走进校园，宽阔的路旁绿树浓荫，一种特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这不是在做梦呢！

张宇航帮她提着行李，坐进了校园里的公交车。

一路上，青荇的眼睛都几乎不够使：周围的风景一闪而过。

清澈蜿蜒的承云河，贵族气息的工字厅，洁白神圣的二校门，高雅华贵的大礼堂，繁茂如茵的大草坪，古朴精致的琉旻学堂，宁静清灵的荷塘……从车窗外，一一闪过。

学校很大。占地六千余亩，以南北主干道为线分为东区、西区。女生宿舍在学院的北边，他们几乎要从头坐到尾。

现在经过的西区校园为老校区，以美式的校园布局和众多西洋风格的砖石结构历史建筑为特色，其中心景观是大礼堂，图书馆、科学馆、琉旻学堂、西体育馆及新建的理学院、新图书馆等建筑参差分布其间；建筑充满了现代的时尚和科技元素。

而接着经过的“工字厅”、“古月堂”、“水木清荷”等古建筑，以及蔡元培先生在《清韵。山词》中描述的“近春园荒岛”等，则展示了中国传统的皇家园林风格。大学的园林区，是在几处皇家园林的遗址上发展而成的。林木俊秀，鸟雀相鸣；清澈的承云河水从腹地蜿蜒流过，勾连成一处处湖泊和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