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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时钟》第34章 世末遗忘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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琦漫无所谓地行荡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烈日也很无所谓地扫射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两者都无的放矢,两者都没有期盼,只是各自在天与地的某一点上看热闹。琦漫懒懒地在人群中穿越,在和每一个人逆向而行。

夜晚,城市的天空变换着色彩,无休无止,网着每颗脆弱的心,有多少人表面看似坚强,内心却是不堪一击的啊。

八月十六日那天,琦漫穿过中山路的第三条胡同,拐角处一辆自行车飞窜出来,她身体一偏,把车子躲了过去,瘦弱的身体却被那硬邦邦的墙撞得生疼。她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一点防御能力都没有,摔倒,坚强爬起,再摔倒,她还能独自前行多远……

八月十六日,琦漫有点累了,她不再继续找。这天是琦漫二十三岁生日,丁微和舟赫陪琦漫去了ktv。

琦漫坐在黑色的皮沙发上,沙发在屏幕光线的反射下,流淌出寂寞的蓝光。她把身体靠着沙发,然后闭上眼去,感受那空调的冷气和震耳欲聋的音响。冷气教人冻到窒息,音箱的声音却大得出奇,能把任何一个人的心都震碎,音乐的疾与缓都会教人心口发疼。

丁微和舟赫相互打闹着,他们把蛋糕上的奶油抹在各自的脸上,然后他们的脸上就会一道黄一道白的,琦漫默默地看着眼前这番景致,像在看那久违的默片,那样安静,那样安静。

记得曾在大二的时候,就有好多个夜晚,丁微,舟赫和琦漫在那样一间迷你包厢里,或者和几个演员一起租一个小包厢,然后一觉睡到黎明破晓,偶尔甚至睡到ktv停止营业。

琦漫坐到电脑处,一页一页地翻着女歌手的歌,豁然看到《往日情》,她没有再继续翻页。她按了确定。

让我慢慢忘记你

像朝露蒸发阳光底

干干净净的心情从此

不再背负思念荆棘

记忆它属于生命

谁能轻易抹去

我只能全部都藏匿

脑海里?

全是过往情景

我该如何整理

真教人力不从心

这份情感如何还给你

谁能够代替你

我毕竟已付出真情

为什么世界好不公平

先让我们相遇

又经历太多风雨

午夜梦里常常回到往昔

梦醒难忍伤心

因为当时有你

琦漫唱这首歌,似乎这世上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包括玩得忘乎所以的丁微和舟赫。琦漫默默地打开这个包厢的玻璃门,任丁微和舟赫在后边抢麦,她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

她目视着霓彩斑斓的有机玻璃地板,一步一步向大门外走去,像在找寻着什么。

外边炎热,却很温暖,太阳有些刺眼,那双目如梦初醒般清晰,夹着一点惺忪。每走三五步,就会有人从自己的身边擦过,来唱歌的人和离去的人络绎不绝。琦漫不去看他们,只看自己前方的路。

二十三岁,应该有新的开始了。

忘掉所有,重新去面对现实。她为自己祈祷,也为北岸祝福。

琦漫忽地觉得地面底下隐藏着铁轨,自己在铁轨上方漂浮,悬走,那脚步轻,那脚步缓,那脚步不可一世,每一个步伐都在思绪落轨的瞬间变幻着不同韵律。

就在ktv门口,几个男人从琦漫的身边擦过,一个男子说:“这个女的好像在哪儿见过!”

琦漫没有注意到他,径自向前走去。

那几个男的回头看琦漫。

“冯琦漫!”其中一个男子叫道,他大步向琦漫走去,“是你吗?”

琦漫回过头,是北岸!琦漫睁大了眼睛,北岸绽放出笑脸。北岸的笑容,开始是诧异中带着点惊喜,随即那种惊喜消失了,掺和着一点点疑惑。那笑容已是今非昔比,如此陌生,他是北岸,但是先前的那个北岸么?北岸不像原先那个北岸,他比过去成熟,眼神也多了几分稳重;琦漫也不再是过去那个琦漫,她把长发烫成了大波浪,还染成了充满野性的酒红色,原先有点蜡黄的肤色显得白起来,是那种叫人看了心疼的那种苍白。

琦漫的惊讶忽而变得很漠然,她念道:“北岸。”

这天,ktv是北岸高中同学的聚会点,北岸退出了聚会,和琦漫走出ktv大门。两人再次相逢,仿佛是已经分手了很久再相聚在一起,都没什么话好说的,只是相互寒暄了几句便陷入沉默。

北岸带琦漫去了超市,买了点吃的,就让琦漫到自己家来。他为琦漫开了门,就去了厨房。家里很安静,甚至有点清炉冷灶的感觉,惟独能给人以温馨的是窗台上的那盆盛开的百合。

北岸将cd机打开,里边传出悠悠的布鲁斯音乐,也不知道是哪门子音乐,只是让人觉得它静,很惬意的静。

北岸拿出啤酒,还有零食,说:“将就着吃吧,我这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

琦漫说:“为什么,那我又需要什么好吃的呢?”

“我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琦漫震惊了。

北岸温柔地说:“其实,我从小到大,就没过过什么像样的生日,也没帮人家过,每次过生日就吃一碗面条。”

琦漫有些惊讶,她不相信,就说:“那你的女朋友呢,你总该陪她过过生日吧?”说完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合时宜,但覆水难收,想转换话题又不知从何转起,就缄默住了。

“我哪里有什么女朋友。”北岸追忆了一小会儿,又说:“是啊,曾经是有,在高中的时候,但没到她的生日就各奔东西了,她就提出了分手。”

琦漫笑了笑,仍旧觉得这是虚伪的回答,便不做声。北岸看琦漫不太相信,就说:“然后是你,可是这么多年了,我早就觉得自己有天会失去你,结果真的失去了。”

琦漫翻了个白眼,将目光转向窗台上的那盆百合。

北岸说:“其实,你不说我都知道的,我总是废寝忘食地做自己的事情,你如果是个男人,你就会明白事业对于一个男人有多重要,有了事业我就可以拥有自己想要的,包括你。”

琦漫被北岸这么一说,气上心来,原本还觉得他说的没错,却说道:“有了事业又怎样,我不希望自己和一个会说谎话的事业狂在一起。”

“你认为我说谎话了么?”

“若你没说谎话,那便是我在说谎话。”

北岸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说谎也是有着许多无奈的,我也有错。”

琦漫:“你的意思不还是说我欺骗过你!”

“琦漫,我不追究你的过去,如果我想再追求你一次,你会考虑么?”

“真可笑,你想追究我的什么过去,你说啊!”

北岸也有点气了:“难道不是,我都看到你在网上发给舟赫的情书了!”

“我没有,哪里有!”琦漫感到不可理喻,“你简直荒唐,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还硬要赖在我的身上,你疯了!”

“难道要我把证人揭发出来你才高兴么?除了那封情书,你背着我和那个男人干过什么,你总比我清楚吧!”

琦漫一巴掌要落在北岸的脸上,却止住了手,泪终于无法控制地涌了出来,她拎起包要走,被北岸一把拉住了。北岸挡在门上,不让琦漫走:“我不追究了还不行么?”

“你告诉我,追究什么,追究什么啊!”

北岸说:“没有,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好不好?”北岸的眼神里流露出无辜,琦漫的心便软了下来,但不论说什么,琦漫都不要回到北岸身边去了,这会儿北岸挡在门口,琦漫也无可奈何。

两人沉默了须臾,琦漫不再哭了,她说:“北岸,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这样骗我,我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你让我走好不?”

北岸突然松手,说:“好,我让你走,但你告诉我,我怎么欺骗你了,你究竟知道什么?”

琦漫说:“你给那个叫‘扬子’的女孩的情书,被我的朋友在网上看到了。”

北岸看到琦漫说得一脸认真,心中的疑团也渐渐消散,只是纳闷起来,他思考了须臾,似乎察觉出了什么,说:“你的事是一个叫做‘武天煦’的人告诉我的,他自称是你的前男友。”

琦漫突然想起了给她打电话的人仿佛就是武天煦,对,是他!如果不是他……说实在话,她那天接了那通震撼人心的电话,差点晕过去,根本没记住那打电话的人到底是谁。但可以确定,那通电话是个男子打给她的。她打断北岸的话:“武天煦!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你和舟赫在一起,还说……”

“什么?”

“其实我知道的,他是一个好男孩,也对你很好,上次去看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出你们的关系很好,便不想破坏你们,只是当他告诉我你们同居的时候,我的心就如五雷轰顶般崩溃了。”

“他!可是他让我看你给‘扬子’的情书啊!难道?”

两人一下子恍然大悟,对武天煦这个人恨得咬牙切齿。

那些被误会掏空的昨天就像噩梦般过去了,梦魇醒来,还有一丝泪痕。北岸把琦漫拥在怀里,琦漫又感到了北岸的温度。

天色渐渐暗下去,原本昏暗的客厅变得更加昏暗。

琦漫说:“我该走了。”

北岸说:“别走!”然后把琦漫抱进了房间里。

“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你的家人快回来了!”

“他们要过完年才回来。”

琦漫任北岸将自己的身体放在他的床上,这时电话铃响了,北岸没有去接。北岸亲吻着琦漫,琦漫甚至感觉到了北岸的蠢蠢欲动,北岸抚摸着她,激活了琦漫冷漠的身体。琦漫没有拒绝北岸,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待着下一秒的疼痛,幸福的感觉在北岸的控制中徐徐蔓延,冰火相融的情欲终于在百合凋零的那一瞬燃烧了。

翌日清晨,电话铃声响起,那时北岸睡得正熟,琦漫接了电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自从那通电话之后,琦漫一直没再睡着,她索性起床。琦漫来到客厅,拨开窗帘去看外边的风景,昨夜的大雨打伤了百合花,倒掉的花朵上还滚动着晶莹的雨珠。

琦漫写了张纸条,压在北岸的书桌上。她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北岸,须臾,便转身离开了他。

北岸醒来的时候,发现琦漫不在自己的身边,他感到一阵惶恐,刚要去找琦漫,却收到了琦漫发来的短消息:“北岸,我现在在浦东机场,正准备飞往洛杉矶。之所以来沈阳,因为我想在生日之前能把我的过去做个了结,然后,一切重新开始。其实,我早已准备好去新奥尔良了。也许你会觉得这是种逃避,但我想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现在要关手机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北岸看到了书桌上的字条:

北岸:

看到家里没吃的东西,就出去买了两个鸡蛋,我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做,就弄了两个荷包蛋给你。你以后不能不吃早饭,也不能乱吃零食就算作一顿哦。你不能照顾自己的话,那就要找个好太太在家里,照顾你,给你做好吃的,懂么?

我走了,带着对你忐忑的爱走了,但还是很满足能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了最爱的人。这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命运让我们有个特殊的相遇,在我一切就绪的时候,让这份爱真相大白,再给我们一个特殊的告别仪式。

上天要如此安排两个人的爱情,自有他的道理,该来的会来,不该来的强求也无济于事。我不会去流浪,一切都是重头开始,你也是,答应我。

8.17

北岸跑出家门,看着蓝天上一圈又一圈自由飞翔的白鸽,白鸽依旧很白。哪个诗人说过,当白鸽在沈阳的上空飞过一圈,就会变成黑鸽。而眼前这景致,难道也是上天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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