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真是他。这个叫做徐良树的男生，突然消失是为了追回他的爱情，追随欢晴一起到了另外一座城市去，最终死心，却再没脸回来见辛瑞。几年之后，他回母校办事，遇到原来的房东，房东把纸条给他说：“我想对你有用。”纸条上写着，可以送我满天繁星吗？

缘分是如此的奇妙，辛瑞庆幸的是徐良树没有忘记他自己说的那句：爱她，就送她满天繁星。更没有忘记她！

她始终相信老天爷是公平的，她第一次等待的失败，她接下来的等待是不会失望的，所以她不紧张，她已经为这次的重逢做了万全的准备。

墙角娃娃

1

她叫小恩。

18岁以前，她在c城。18岁以后，回到a城。她分别在这两座城市里念书，然后，分别遇见两个男人。

这是一个阳光充沛，但意志慵懒的城市，空气上方悬浮大量类似催泪瓦斯一样的颗粒，它无法使你坚强，你只能站在18层以上的楼顶，才不会闻到物质颓靡的气味。

小恩开始不停的说话和抽烟。是那种十块钱一包的劣质x骄子，她说留不下任何味道，好像根本没有经过肺部。

小恩说：“你相信爱情吗？真的相信吗？”

我说：“我不信，但会接受。因为那是种安慰。”

她的眼睛立刻沉落，深陷在眼眶里。

2

小恩说：“如果一个男人，在和你上床之后唤你娃娃，你会以为是什么？”

我说：“什么质量的娃娃？洋娃娃还是梦游娃娃？”

小恩变换各种怪异的姿势吞云吐雾，然后突然间旁若无人的笑：“哈哈，还以为你会说是充气娃娃。”

相信我的表情，如果没有判断错，一定是错愕不堪。

小恩就这样，一如继往地延续她夸张的笑声，一直笑到泪水斑驳。“真的，不骗你不骗你，我真的以为是充气娃娃……对了，充气娃娃是什么质量的？”

3

那个叫他娃娃的男人叫皓，是她的上司，比她大一倍的年龄。

那是她的第一份工作。

她不是一个爱说谎的女子，可偏要在皓面前表现出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因为在这之前，她明明有过一次短暂的工作经历。

她说：“我一直是坚强的，内心像长满无数棱角的石头，坚硬不容碰触。”小恩总是这样自我判断。

在某个落雨天的上午，她和皓热烈地缠绕在酒店的客房里时，她以为，有那么一刻钟他是停留在她身上的，比如，她的身体，肌肤或者气息。有他眷念的东西在里面。她生怕他忘了她，她甚至想说，可不可以喊我的名字？

他们抱在一起睡觉，以最贴合的方式，表达他们对彼此甜蜜的忠诚。她乖乖的缩成一团，他俯在她耳边嘶磨：“小恩，我知道你是最坚强的，你很坚强你知道吗？你也很聪明。”他把这些话用类似填鸭的方式，理智地灌输给小恩，那个时刻，小恩就面无表情地光着身体，把被子拉到胸口，缩在床头上，两只眼睛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

“在你心里，一直都隐藏着告别吗？”

“只有告别，才能让我觉得安全。”

“可是我爱你。”

“不要犯傻，要听话……小恩，我叫你娃娃好吗？”

她凄然一笑，分不清是嫌弃还是宠爱。

“小恩，谢谢你。”皓披着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一眼望见光着身子躲在被子里的小恩。

“那么，是要跟你说不用谢吗？”小恩的喉咙发出抗议的嘲笑，这个男人在感激她，然后她要回禀，不用谢，请下次再来。

“是吗？”小恩歪头看他。

他不能接受回答这个问题的邀请。

于是，沉默。

4

她想起c城的柯云以及柯云的妻子，突然有种跌入深渊万劫不复的悲凄。她的人生，在18岁时逆转了方向。她第一次学会憎恨一些人和事。

“知道吗？我是小三。皓是有老婆的。”小恩的眼睛像一只温驯但又蛰伏已久的猫，折身出浅褐色的仇恨，有淡淡的哀伤混合在里面，最后，稀释成了一种叫眼泪的液体。

“为什么，要不一样？我爱他，他却只爱我身体。”

“你知道吗？我们第一次拥抱的时候，他问的第一句话是责备我怎么会洒这么多香水？后来，他开始拼命洗自己的身体，拼命拼命冲掉我的味道。”

小恩开始大滴大滴落眼泪，捕捉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我握着她的手，像握着一个刚刚丧失生命气息的死婴，软软的没有温度。

5

c城。暑假。

小恩进入一家声讯公司，是电台一档午夜两性话题的节目主持人柯云开的公司，她记得那个男人，一袭黑色，头发油腻肮脏，没有精神，像虚脱的海棉，胡须像疯狂生长的野草。

某天中午，白灵在主持文学天地时，念了一串简单的数字，告诉听众这是她的小灵通，可随时播打电话共同探讨。她想起电话卡里刚好还剩一块钱，于是输入那串数字，五秒钟之后，话筒里传来一个好听的男中音，是柯云。

她说：“怎么是个男的？”

他说：“怎么就不是个男的呢？”

“可是，明明是白灵的号码。”

电话那端瞬间沉寂。紧接着就是被挂线的忙音。

6

他们第一次见面，没有太多的偶然性。

柯云在张贴招聘启示，需要两名话务员。她打电话给他说应聘，他说好，明天上午9点，电视大厦501，我在办公室等你。

她敲了很久的门，没有声响。刚想离去，他开门。一脸倦容。

“学生？”柯云呵欠连天。

“是。”

“请用普通话自我介绍。”

“我……叫顾小恩。17岁，在读高中……”

“为什么出来工作？”

“因为，想了解生活。”

柯云哑然失笑。“了解生活？以后将会有很漫长的路供你了解，你会厌烦。”

“所以，才要赶在不厌烦之前了解。”

“真是个不要命的小孩，暂且收留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一块问了吧？”

“呃……以后，究竟该打哪个电话跟你联系比较好？”

“尾号6的那个。”

7

公司环境不好，租在一间地下室。柯云住在这栋楼的第八层。

小恩在公司呆到第三天，知道柯云家有妻室，她那时悻悻想，倒和白灵登对。可是，紧接着又知道，这个男人过得贫穷窘迫，因在电话费提成方面与电信公司达不成协议，电信公司准备从下个月起注销公司电话。而现在，他的婚姻也亮起红灯。所有人都知道，他在和电台一个叫白灵的女子拍拖。

她方如梦初醒。

8

小恩见过柯云的妻子，一个善良朴实的女人。

她经常会端着刚做好的热菜送下楼给她们吃。然后再解释：“柯云有事，不回来吃了……”

其实大家心如明镜，知道柯云彼时正陪着白灵。

9

很奇怪，小恩每次看到柯云的妻子，心里会充满无限愧疚。也说不清来由。

不出众人预料，柯云离婚了。可是，一个礼拜后，她的妻子却死掉了，没人知道秘密。

警方调查柯云以及声讯公司员工。显然，小恩已经被吓倒，她不敢相信那么娴熟温柔的女人，会刹那间停止呼吸。

后来她在不断的审讯中大致明白，柯云并非贫穷，只是为了达到和妻子离婚并成功保全财产的目的，他将所有银行资金全部转到白灵账户，而他的妻子在他们完美无缺天依无缝的合作中，丝毫没有察觉。

至于她的死因，无人知晓。柯云塞给她两千块钱，说这是工资，剩余五百，作为奖金。那一刻，小恩开始发现世态的不美好，她拒绝接受这笔钱。她说，你的妻子很早以前就付给我了。

临走时，她回头对柯云说：“柯云，你和白灵真的很恶心。你们害死了一个善良的人。”

10

“可是，我现在也在做恶心的事。”小恩点燃一支烟。

“你看。我是不是变很多？当年为什么会对那个女人感到愧疚，是因为若干年后，我成了与她相对立的女人。”

“可是，我爱他爱他。这种感觉无可救药，良心道德羁绊不住。”

小恩在继续说话，她喝了很多酒，抽了很多烟。时而笑，时而哭，时而木然。

小恩说，因为皓的妻发现苗头，皓急急与她砍断关系，他们每天都要碰面，但总是刻意回避，她感觉他已经消失很久，有时看到他，好像真的很陌生。

她安慰自己：他不是轻易和女孩恋爱的人，我也不是。我们都不是，可是为什么又要在一起，为什么又分开？

“他要的只是一个娃娃。就像充气娃娃一样简单，是吗？”

“可是，爱情不是娃娃，爱情怎么会是娃娃呢？她有思想，能说话，还会仇恨，哪个地方像娃娃？”

小恩一直徘徊在崩溃边缘，好比到点的钟摆，摇摆在好人与坏人之间，她在犹豫要不要扑进这淌浑水，亦邪亦善，都要为自己留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