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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不逢君》第三十九章 玉兰夜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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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声望去,只见东方扉贤闲然自得的跨门而入,他朝着穆岚月恭谦的行了一个礼:“扉空不请自来,多有失礼,还望谷主见谅。”

“东方盟主?”穆岚月眼中闪过讶异的神色,“这个时辰,你怎么会来?”

东方扉贤状似无意的看了画颜一眼,这才不慌不忙的道:“我听闻司音谷在庄内走失一个弟子,今日才归来,我怕谷主误会,所以急忙赶来解释。”

“解释?”穆岚月疑惑的道,“不知我这弟子,和盟主有什么渊源?”

“渊源倒称不上,只是前些日子,我曾托这位姑娘办一件事。”东方扉贤说完,转向画颜,看向她的眼光平淡而温润,“画姑娘,东西送到了吗?”

画颜不知东方扉贤突然出现,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眼下这形式,却好像容不得她拒绝,于是她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送到了。”

穆岚月看看画颜,又看看东方扉贤,声音里仿佛带了点不快:“盟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谷主还请稍安勿躁,”东方扉贤温和的笑了,“其实此番画姑娘下山,是替我给故人送一件东西。”

穆岚月静静的看着他,面色不善,她等着他把话说下去。

“至于...”东方扉贤好似有些难以启齿,目光又似乎带了那么点风流韵味,“不瞒谷主,那位故人,是扉贤在成亲之前便熟认的知己。她的存在,不仅内子不知,整个浩然山庄,也没几个人知道。”

“那一日,我正为此事烦心,恰巧碰到了画颜姑娘。”东方扉贤笑道,“我一时憋闷,只当她是个陌生人说与她听,画姑娘却是个热心肠...”

他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完,也不必再说完。风流多情的庄主,与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讲的神秘红颜,其中多少暧昧的纠葛,不需要多余的解释,也能引人浮想联翩。

这实在是一个绝佳的幌子。

穆岚月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里带着些许疑心,些许不快。

东方扉贤轻轻一笑:“只是在下没有想到,仅一个普普通通的弟子,也值得司音谷上下如此大动干戈。还是说——”他眉梢若有意味的动了一动,瞳孔深邃宛若夜空,“对穆谷主而言,画姑娘身上有某些地方,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穆岚月挑了挑眉,很不快的哼了一声:“我辈中人,自当遵循谷中规矩,未经准许,不可擅自离开。倒是东方盟主,不声不响的将我谷中弟子随意差遣,如此行事,怕是有些不合礼数罢。”

东方扉贤依然温润的笑着,却欠了欠身子拱手道:“穆谷主教训的是,的确是晚辈举止有失,穆谷主如何处置,晚辈绝无半怨言。只是这位画姑娘,”他眼光适时的在画颜身上放了一放,“她只是古道热肠,加之少年心性...还望穆谷主宽怀大量,莫因为此事而怪罪于她。”

东方扉贤的身子欠得更低了,这一个礼行得十分诚恳,他眼光上仿佛端着一碗水,平静无波。

穆岚月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她一扫衣袖,叹道:“罢了,既然此事是因东方盟主而起,那我也不好再过计较。”顿了顿,她的话音又忽的一沉,目光凉凉的看向画颜:“只是这样的事,绝不允许再出现第二次。”

东方扉贤执着的袖轻轻晃了一晃,笑道:“多谢穆谷主。”说罢,他的身子才直起来,又是一副清风朗月的风仪,并无半点谦卑模样。

画颜也忙着曲身道:“谢谷主原谅...弟子记住了,绝不会再违反门规。”

穆岚月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右手轻抬,揉了揉发酸的额间,略显疲态。一旁的侍女知机的道:“盟主可还有他事?”

东方扉贤温和的道:“未。谷主,那晚辈就先退下了,您好好歇息,别累坏了身子。”

穆岚月神色疲惫的应了一声,东方扉贤便做了个告退的礼式,徐徐转身离开。

画颜看他要走,忙试探的问道:“谷主,那弟子也...”

穆岚月摆了摆衣袖:“去罢。”

画颜便躬身行了礼,默默追随着东方扉贤的背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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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穆岚月的住所,东方扉贤的脚步未停,却也不回屋,径直朝山庄后方走去。

画颜无声的跟在他后面,两个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仿佛忽然跟这位高高在上的年轻盟主忽然生了心有灵犀的默契,尽管在这之前,她还从未与他说过话。

终于,东方扉贤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停在一株玉兰树旁,洁白而妖娆的花朵在夜空里盛放。

“姑娘打算跟我到什么时候?”东方扉贤回身,温润的道。

画颜立在原地有些踌躇,但仍是提步走了过去:“你...敢问盟主,为何要帮我?”

东方扉贤不说话的时候,很有翩翩君子的气质,仿佛他往哪里一站,就会将哪里的景观揉成书卷里写不尽的关山风月。可他一旦开口,那种文弱书生的气韵又会立即发生改变,变成一个举手投足都让人看不透、猜不透,也不敢去看透、猜透的人。

他此刻嘴角矜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就像那些流连红尘的贵公子哥一样,眼里还带着点意犹未尽的风流:“姑娘误会了,我并不是...呵呵,至少,我没有说错。你此行,的确是替人去送东西的,对不对?”

画颜心下一怔,蹩了眉道:“你...你怎么知道?”

东方扉贤没有看她,目光闲闲散散的落到一旁的玉兰花上,仿佛在尽情欣赏此刻花开的艳美:“姑娘也许忘了,这山庄,是我的山庄。”他执起一朵玉兰花放到掌心,眼光说不清楚是什么意味,“而山庄里的人,也自然都是我的人。”

画颜没有被他这番听似危险的话放到心上,反而暗地里飞快的思虑着,片刻后,她讶道:“是你把程叔叔关在这里的?’

“叔叔?”东方扉贤手上的动作顿住,颇为新奇的转头看画颜,继而面上的笑容忽的放大了,“他看上去有那么老吗?”

画颜:“......”

东方扉贤兀自笑了一会儿,画颜能感觉出来,提到程羽,这位闻名天下、深不可测的盟主竟似乎真有些许发自内心的开怀。这让她愈发疑惑了,这两个人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究竟有什么渊源?

东方扉贤终于笑够了,忽然又感叹道:“老?老...你说得对,或许我们都老了,这个江湖是留不住人的。”顿了顿,他的话音又微微上挑,看着画颜道:“这么说来,抛开盟主的身份,私下你也应叫我一声叔叔。”

画颜愣住,这是什么道理?难道现下很时兴认侄女么?

她没有搭理他这个奇怪的要求,面上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你为什么要把程叔叔关在这里,让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守着那个破院子?”

“小姑娘...”东方扉贤悠悠的说道,话语里充满着漫不经心与随意,“难道你师父没有教过你,不该你问的事情,就不要多嘴吗?”

画颜刚想回答,却见东方扉贤忽的闪现到了她身前,几乎与她脸贴着脸,鼻尖顶着鼻尖。她的眼瞳蓦然放大了,不是因为他离她太近,而是因为他的身法太快,快到她根本捕捉不到一点痕迹,就宛如是一阵微风将他卷来的,悄无声息。

而那风里,仿佛还带着一点别样的气味,这微不可闻的气味却在她心底投下了巨大的涟漪,让她整个人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起来。

东方扉贤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漆黑的目光仿佛能看穿她的眸子。他此刻仍然还在笑,但笑容绝对称不上是友好,画颜本能的想要说话斥责,然而半天过去,她只是无用的张了张口,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画颜的世界里,这或许是无尽的漫长,而在东方扉贤看来,这仅仅是一瞬间。他颇为调皮的朝她眨了眨眼睛,然后从她身旁神态自若的迈步走过。只在经过她耳畔时,留下了一句轻飘飘的话,触得她耳根还有些痒。

“毕竟,知道了太多,是会死的。”

夜风抚过玉兰花瓣,抚过画颜的发丝,她僵直了身子,始终不敢回头。

片刻后,在空荡荡的玉兰树前,只剩下她一人。她终于瘫倒在地,用力的呼吸,仿佛要将适才缺少的氧气拼命的补充进肺里。

她颤颤巍巍的摊开掌心,低头去看,看见手心在月光的照射下,反映出的大片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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