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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早知伯吟和郑璟音说的学习，是要在每日太阳升起前开始，李知夜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

曾经在休息日对叫醒自己的爸爸放过狠话，说天王老子扰人清梦都要被定罪。

还没从假期时差里倒过来的李知夜，望着远处还没从被窝里彻底醒来的太阳，在心里对站在她面前的两个“天王老子”定下了重罪。

昨晚睡得晚，还又哭又被伯吟吓，李知夜的精神头还在被窝里没起来呢。

现下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刻，再加上海拔越高气温越低，她只身蹲在山中的晨气里瑟瑟发抖。亲身体验后才知道，学过的地理知识诚不欺她。老师们说的果然没错，十二年的教育里，和生活最贴近的就是地理和语文。

平时不太说脏话的李知夜，受不了强权欺压，只得作出微小的反抗，在打喷嚏时故意带了一句“阿西吧”。

熟识外语的伯吟，清楚地听到了一句脏话，抱着胸俯视着蹲在他脚边的李知夜：“你刚说什么？”

她揉揉鼻子，若无其事地回道：“没说话，就打个喷嚏。”

伯吟像母鸡拎小鸡一样，揪着她的卫衣帽子将她提起来：“眼睛睁开。”

刚一松开手，她就跟不受控的鸡蛋黄似的，滑溜溜地又蹲下了。伯吟见状，只得提溜着她的卫衣帽子，强制她站立。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被挂在衣架上一样滑稽。

“凡人想要控制元魄，最需要的就是体力，”郑璟音满面精神，笑着弯下上身，歪头看着李知夜那张写满了困的脸，“所以往后每天的第一节课，就是跑三千米哦。”

李知夜快速摇头否定着现实：“啊啊，我过几天还要军训呢，后面还有好多课要上。”

“不必担心，我和老爷早有安排。”

用脚趾想都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安排？什么安排？”

郑璟音微微一笑道：“漓儿会变形之术，往后时间排不开，就由她代你上课。”

“哈？可是小漓自己也有课啊。”

郑璟音全然一副计划通的模样：“她活了一百多年，上了不知道几次学了，此次本就是为了陪你。”

伯吟拿下巴指了指绕着广场的路：“别废话了，快点开始。”

那一圈怎么也得有三百米了，三千米不就是...十圈？

她额头上突然暴起了看不见的突起，心想凭什么这伯吟和郑璟音只是动动嘴瓣，自己的小身板就跟着遭殃。

恐怕这就是强权的可怕之处。这二人现在对她的态度已经算是客气，一个风神，一个千年玉妖，想强迫她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

“可是我还没吃饭。”她作为“农民”，开始了渺小的反抗。

□□脸的伯吟啪地一掌拍向了她的后脑勺：“你见过谁晨练前吃饭？”

她抱着脑袋，眼皮吊得老低，继续抬杠道：“没晨练过，不懂。”

“我今天非得把你脑子里的杠精打出来。”伯吟说着就要抬起手揍她。

唱白脸的郑璟音立马挡在了缩着脖子的李知夜面前，笑容可掬地跟她说着悄悄话：“达成目标后，随你敞开肚子吃，老爷请客。”

这俩“地主”一唱一和欺压着抬不起头的“农民”李知夜。

此刻美食在疲倦面前显得一文不值。李知夜望向远处根本看不见的宿舍楼，叹了口气。

她一边跑在广场上，一边挠着嗓子发出不情不愿的怪声。

伯吟大爷似的坐在边上，喝了口运动杯里的功能饮料，冲跑远了的李知夜喊道：“别嚎了，少浪费点肺活量。”

“啊！”李知夜故意大喊了一声，渺小的反抗还在继续。

郑璟音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一圈一圈地跑：“哈哈，知夜还是蛮有劲的嘛。”

“可不是嘛，这么年轻要是没劲...”伯吟话说着，就发现李知夜开始偷懒，“不准走！跑起来！”

她做着跑步的动作，可速度比走还慢：“跑着呢！”

“鼻子吸气，嘴巴吐气！”

听见伯吟这话，李知夜想起了中考体育前的每个早晨和下午，体育老师站在主席台上，冲底下乌泱泱的学生喊着“怠惰就是地狱”。可大家只觉得喊出这话的老师，才是地狱里出来的魔鬼，一边怨声四起地喊累，一边坚持着在操场上绕圈跑。

李知夜那会可不止看到了“地狱”，还看到了不少妖雾，看戏似的绕在学生们头顶。

不过是三年前的事情，那会大家到底是怎么忍住没上去揍体育老师的？她向自己发问。

她怨念地瞥着边上两个悠哉悠哉的魔鬼，跑跑停停，停停走走。

在觉得自己快要升天的时候，数着圈的郑璟音终于冲李知夜比了个“ok”。

也不管脏不脏，李知夜就直接这么呈“大”字躺在了地上。鼻子和嘴巴并用着呼吸，都不够满足她身体现在所需的氧量。

望着被她心情左右的天阴云密布，心里下定了决心：要是自己以后真的掌握了乐啸的元魄，一定先把两个魔鬼打趴。

这么想着，接近她的脚步声和出现在她视野里的伯吟，打断了她的对天的瞻仰和祈愿。

他向躺着的李知夜伸出手：“走，请你吃饭。”

此刻的她，眼睛里伯吟另一只手上的功能饮料杯，被拽起之后迅猛地抢过，也不管是谁的，二话不说就咕嘟嘟地灌着。

喝了饮料痛快了的李知夜，转眼却看到了愣住的伯吟。

伯吟尴尬地清了下嗓子，拿拳头堵住了自己的嘴，一双剑眉轻颤着，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她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在心里鄙视了伯吟一番，这堂堂风神居然这么纯情：“喝个水而已，难不成大仙您还觉得这是间接接吻？”

“你这丫头。”

语毕，李知夜应声挨了个响亮爆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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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早饭吃得可一点都不省心，伯吟幼稚地像个学龄前儿童，李知夜都没想动他碗筷，他却时不时就警觉地护着。

李知夜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爱豆，在没入坑之前只觉得这人好幼稚、好做作，入坑后发现其实是个心思非常缜密的领导型人格。现在她对伯吟的看法正好相反。

面前这个爱打游戏、爱开恶劣玩笑、动怒起来九头牛都拉不住的人，还曾是她小时候的梦中情人和幻想对象。可现在她的梦碎了，稀碎稀碎的。果然大部分男人都是幼稚的，神仙也不例外，还既幼稚又傲娇。

果然梦，还是在梦里比较好。她这么感叹道。

对面的伯吟就不这么想了。

曾经牙牙学语只够得到他裤子的小屁孩，如今已是玉立亭亭，即使放在人群里也不会被淹没，还会招着手朝他笑靥如花。

现在时不时和她肢体接触，甚至会有些悸动。这是从前青岁带他去青楼的时候，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早饭过后，一身汗的李知夜借了伯吟家的浴室。

她沐浴前伯吟再三确认她拿好了浴袍，还嘱咐她，一定不要穿着浴袍就直接跑出来。说话的语气活像个交代女儿的父亲。

李知夜又不傻，男女有别这个道理，可是她从幼儿园开始就懂了的。

墨菲定律在这种时候可是灵得不得了。她确实拿好了浴袍，却没拿换穿的衣服。

看着沾满汗的卫衣，李知夜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感叹了下墨菲可真是个神人。

正犹豫呢，短促的敲门声就打断了她。她应声问了句：“谁啊？”

门口却毫无应答。

猜到门外人心思的她，开门将地上放的衣服拿了进来，笑着心想：虽然幼稚，倒也算是挺可爱的。

洗完澡之后本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了，可看到客厅里的郑璟音戴着眼镜，还有搬来了白板和课桌椅，才明白原来早上的晨练只是个开头。

“郑...老师？”李知夜惊愕地停下了擦着头发的手。

“既然唤我作老师，那我便要承担起这个名字。”不愧是考下教师资格证的男人，连推个眼镜的姿势都带着人民教师的风姿。

她环顾着客厅里的阵仗：“呃...这是要？”

“想要掌握乐啸的元魄，当然要从理论知识讲起。”

“什么...理论啊？”

郑璟音叩了几下已经写着字的白板：“三魂七魄的理论。”

实在是想不到借口的李知夜，只好就地取材：“可是我头发还没干哎，我先去吹个头发。”

“上哪儿去？”

坐在沙发上的伯吟勾了勾手指，一缕细风就缠住了她的迈出的脚，要不是她平衡能力还不错，可能就要摔个狗吃屎了。

随后伯吟像上次一样，又向她展示了一遍自己的“吹风机”功能。这次可没了李知夜的赞叹，而是不情不愿的配合。

伯吟翘着二郎腿，得意地看着她：“这下没借口了吧？”

头发干了的她没了借口凭依，只得愣在了原地思考。

“知夜同学，如此散漫的话，可是承担不了雨神职责的。”郑璟音看出了她的不情愿，便柔声细语地夸张着一些可怕的后果，“若你的元魄像现在这样无法控制，将来不知道要出多少大错呢，生灵涂炭都是小事...”

听不下啰嗦的李知夜，只好坐进了郑璟音面前的桌椅：“好好好，我学。”

郑璟音讲给她的，都是些不符合辩证唯物主义论的知识，恐怕任何一个不知情的人听了，都会以为自己在精神病院听课。

伯吟在一边就像个督导，只要李知夜一打瞌睡，他就眼疾手快地拿教鞭抽在她的课桌前。

那清脆的声响，每回都能把李知夜吓得一激灵。

郑璟音讲的那些内容，就好比上了一节奇怪的生物历史课：

“关于彼世，首先就要说到三魂七魄。”

“人有天、地、命三魂，还有代表身体里的血与欲望的七魄。”

“妖和人有一样的三魂，七魄却是七元魄，既代表血与欲望，也涵盖了能使出的魄术。”

“人神和人却大有不同，分别有天、地、人三魂，天神与地神给予的使命，即天地魂，和凡人给予的念想和祈愿，即人魂。元魄和妖一样，是七元魄，且更纯、更强大。”

“由元魄使出的能力，就叫魄术。每个妖和神使出的魄术属性都各不相同，伯吟老爷是风与空间魄术，漓儿是变形魄术，我是寒冰魄术。”

“其次，妖分三种。

“一是通过祖辈世代修行，最终幻化出了人形，可生育却无法永生，如郑漓的灵猫一族。”

“二是被魂附体、或被神点化的生灵及事物，因为没有潜行修心，无法达到‘欲’与‘魄’的平衡，易邪化。但也可靠外力（如神明相助）掌控平衡，比如郑璟音本人。”

“三是由人的恶念而生的妖雾，每个妖雾只有一魄，也就是只有欲望，若恶念徒增，则妖雾就会产生强大的力量，如蟹子妖雾。”

“从这个课题还引申出了永生与繁衍，每个生命都想得到永生，而得不到永生的生命，只能选择繁衍来达到永生的目的。”

“最后，守护整片土地的是五方神兽。”

“分别是西方的白虎大人，北方的玄武大人，东方的青龙大人，南方朱雀大人，以及中原应龙大人。”

“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诞生的，流传比较广的说法是，他们与土地共生共长。这个说法也不无依据。”

“因为其中守护土地最为宽广的应龙大人，能力也是最为强大的。”

“他们与伯吟老爷、乐啸大人一样，不老不死，即使受了重创也会涅槃重生。”

郑璟音敲着写得满当当的白板：“记清楚了吗？”

恨不得拿火柴棍支着眼皮的李知夜，学着小学生的语气，拖长了每个字的尾音：“清...楚...了...”

李知夜知道不管哪个地方都有他们的运行法则，可没想到彼世的法则和历史竟和凡世一样复杂。

一旁的伯吟浅笑着，看着她的苦学的背影，想起了曾经在远处看见的幼儿模样的她，跟她母亲玩“老师学生”过家家的模样。那时除了她母亲，好像还有一个人...不对，是妖，在远处拿着胶片相机给她们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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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回人形的郑漓，躺在李知夜的床上，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机相册，看到了什么后，便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她锁上屏幕，变回了猫咪模样，继续着甜睡。

锁上前的屏幕上，是一张翻拍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对母女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