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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第七章 出谷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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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请阁主赐药!”毓风率先打破这寂静。

现在就只有倾月没中毒,说明她手里必有解药!就算没有药,也总有别的办法。

“哦?我为什么要救你?”倾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属下日后定当诚心效忠阁主!”她没说她不能救,毓风感觉有了希望。

“有命的时候无视我,快没命了就想起来要效忠了,啧啧啧,这么不值钱的忠心,你当我跟你一样蠢会相信你么?”倾月讥讽道。

“你!”毓风气结,仍强耐怒意,“我们若是都死了,单凭你一个人又如何成事?不如以此换我们的忠心,日后报答于你!”

“报答?”倾月继续讽刺,“说得倒是好听,说到底还不是有求于我,各取所需都是高抬你了,谁给你的脸跟我谈什么报答!”

毓风被戳中心中所想,又羞又恼,瞪着倾月,怒极之下说出了心里话,“你不过一个小丫头,凭什么想让我臣服于你?!”

“不凭什么,”倾月摩挲着幂篱,暗影纱又薄又凉,对她来说却是没什么所谓,“离毒发还有半个时辰,你大可以死在这里。”

“你……”毓风感觉心头的气恼比这毒更让他肺腑疼痛,这个女人软硬不吃,自己又不想死在这里,只能强忍一口气,“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的命对我来说很重要似的。”

“……”毓风气得吐出一口老血,这个女人!。

“听师父说,你自小学戏、学暗杀,就是为了复仇,最后却误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你说你是不是蠢?”

“我的事与你何干!你凭什么在这儿指手画脚!”毓风有些激动,那件事是他过去的痛,也是他现在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他不允许任何人指责,连提及都不许。

“你想求我救你,起码得表现出值得我救的价值吧。”倾月无视毓风的愤怒。

“呵,”毓风怒极反笑,“我花了一年时间等的,是花若邪口中说的比他更厉害、能以一敌天下的人,可是你不过一个小丫头,又能比我高明多少!”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自然要比我师父更厉害。至于你说的高明?”倾月冷笑,“你指的这个吗?”

半截筷子被扔到毓风面前,断口处隐隐有白色粉末的痕迹。

毓风顿时面如死灰,是他大意了!善用毒之人在任何东西上都能下毒,而他竟然忽略了这么明显的东西!说到底还是中了人家的计,以为拆穿一次他们就不敢再使诈,谁知道一环套一环,套的就是他!

仿佛一切尘埃落定,这一场倾月与毓风的较量,以毓风完败告终。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倾月凉凉地问道。

“……”毓风垂眼沉默。

“你们呢?有什么想说的吗?”倾月看看还在挣扎的其他人,“都想死在这儿吗,再装死就真死了。”

众人哭笑不得,这个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笑。

“若得阁主相救,无肆愿意追随阁主,刀山火海,万死不辞!”无肆率先开口道,想想这次要能得救,他的小祖宗就救了他两次,刀山火海也值了!

“琴夜身无长物,孤身一人,唯孤琴一把相伴,若得阁主收留,自当尽心相报。”琴夜垂首柔柔道。

“属下身后已了无牵挂,此后生死但凭阁主吩咐。”孤涯沉声道。

“血翊答应过阁主尊师,此生绝不负阁主!”

倾月扫了血翊一眼,意味不明。

现在桌上的人只有卓然和琅羽没有表态。

“属下,愿意追随阁主,初心未改,生死不离。”卓然热切地看着倾月。

倾月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卓然这一番听起来更像是表露情意的表态在她看来却是无比讽刺,初心未改么,他的初心她敢要么,呵。

“属下也愿意追随阁主。”琅羽见卓然都这么说了,也随声附和道。

这真是最没有诚意的表态了,不过倾月并不在意,琅羽眼里的情意太明显了,只要卓然在她就走不掉,他不是说生死不离吗,那便让他再没有办法逃离就好了……

“很好。”倾月淡淡道,伸手缓缓拔下头上的精致华美的凤簪。

众人阴森森的目光转向毓风,毓风脑子里突然有警钟敲响,等等,他们怎么回事,怎么好像就突然达成了一致,毓风目光:你们就不能有点骨气吗?!

众人目光:祝您带着您的骨气早登极乐~

毓风气得磨磨牙,干脆闭上眼道:“属下之前多有得罪,还望阁主不计前嫌,日后定不敢再造次,事事以阁主为尊,还望阁主搭救一把。”

“……”倾月拿着凤簪的手顿了一下,瞥了一眼毓风道:“毓风,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这一副不想睁眼说瞎话的样子做给谁看?”

众人好想笑,阁主真是把毓风克得死死的,奈何毒已蔓延,只有脸上肌肉还能抽动几下。

“……”毓风心里骂骂咧咧,睁开眼睛,咬牙切齿道:“之前所言,句句属实,属下求阁主救属下一命。”毓风目光带狠,“但他日若你败给我,今日所言,全部作废。”

“……说得好像你有机会向我挑战似的。”倾月没所谓地答道。

毓风突然觉得背后有点凉,怎么感觉好像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进去自己还把土填上了……不管了,他倒是想看看出谷时除了一把刀什么都没带的她要拿什么救他们。

倾月右手握着凤簪,缓缓划破左手掌心。

那凤簪是花若邪带回来的,上面翠羽色泽亮丽,浑然一体,其中点缀的的鸽血石晶莹透澈,红光艳艳,华丽异常,贵气逼人。

他说,她值得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东西。

可他,却不愿意陪她走下去……

倾月握紧了伤口,松开手时,伤口处竟飞出数只诡异的蓝蝶!而那条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己愈合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阁主真的是人吗?!

更让他们惊异的是,那些蓝蝶飞到他们每人身旁,正好一人一只,落在他们各自不同的裸露的皮肤上,然后下一秒,皮肤好像被咬破,而那只蓝蝶竟生生钻进了伤口里!众人眼神惊恐,因为中毒的缘故还没感觉有什么痛楚,然而不过一小会儿,剧烈的痛铺天盖地而来,仿佛血肉正在一点点被蚕食!

“啊啊啊!”众人终于有了知觉,却是痛得翻倒在地。

“不用太害怕,湮蚕蛊毒而已,刚好以毒攻毒,不过忍着点,痛死了我也是没办法的。”倾月淡淡道。

卓然还强忍着痛伏在桌子上。

湮蚕啊,传闻花若邪所制的湮蚕,化茧成蝶一只便可夺人性命,而这种剧毒竟然在她的身体里,她到底是靠什么活着的?!

卓然不可置信地看着倾月,眼里既是惊,也是痛。

倾月把凤簪插回发间,看了一眼卓然,道:“这点痛楚,不及我在谷中所受十分之一,你眼里的痛,未免来得太迟了。”

太迟了么……卓然心中大悲,身体上的痛伴随着心痛,让他再也撑不住,滚翻在地。

一时间,地上的哀嚎之声不断,倾月静静坐着,置若罔闻,渐渐陷入恍惚之中。

……

“月儿,你看那天边的血月好不好看,世人都说血月是不祥之兆,可我却觉得甚是好看呢,以后月儿定是比那血月还要好看的……”

……

“月儿,湮蚕已经噬尽你四肢坏死的血肉,它会产卵重新填补你的四肢,我以金针替你续骨,你再忍一忍,你很快就可以再重新站起来的……”

……

“月儿,为师要外出很久,这些时候你要待在这个地下岩洞里,不能见光,也不能起身离开这一池毒水,你每醒来一次,肢体便会修复一分,等着我……”

……

“月儿,你看我带回来了什么,血冰莲,它可以压制湮蚕的毒蔓延,我把它嵌在你额间好不好,不用担心不会留疤的……”

……

“月儿,是不是很痛,那我用毒让你再也感觉不到痛好不好……”

……

“月儿,你看这把刀好不好看,叫它月弯好不好,以后月弯会一直陪着你,它会是只有你才能用的刀……”

……

“月儿,去年今日是你及笄之日,师父那时候不在你身边,现在替你绾发补回来可好,这枚凤簪就是你的及笄礼物,是我去寻南翎王宫最好的宫匠特地为你打造的,世间仅此一枚……”

……

“月儿,月弯每一叶刀上带着的毒,划破人的肌理即可致人于死地,世间无药可救,除了你,没有人可以逃得过……”

……

“月儿,你要记得,这世间万物都是毒,爱是毒,恨是毒,人心亦是毒,治病可以毒攻毒,杀人自然也可以人心敌人心……你可以,尽情做你想做的事……”

……

“月儿,十年之后,我等你回来……”

……

夜尽天明,店内哀嚎之声渐弱,倾月也渐渐从回忆中抽离。好像做了好长的一个梦,说不清是温情还是痛苦,梦还没醒,另一个梦又开始了。

众人终于又恢复灵活的知觉,只是在被那蝶咬破的皮肤上,竟真的出现了一只蓝蝶的纹理,清晰细腻,不一分布在手背上、脖子上,而卓然那只,却正巧在左脸上,从眉梢到颧骨,一只静立的蝶栩栩如生。琅羽一声惊呼,倾月看着倒是很满意,就像一个烙印,除非他自毁容颜,不然到死,他都逃不掉……

“从此以后,以吾命为己命,生死不悖,可能做到?”倾月冷冷地问道。

所有人整齐单膝跪道:“属下愿效忠阁主,以阁主命为己命,生死不悖!”

晨起熹光照在倾月脸上,晶白莹亮,然而倾月的表情却似寒冰。

本来就算有光,也不一定会暖。

倾月一行人再次上路,背后是漫天火光,争辉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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