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城。

四方台。

“文弟，听说凌雪楼昨儿特地歇业一天就为了迎一个女子，你随我去看看是何方神圣可好？”金武大大咧咧地走进金文卧房，大声嚷嚷道。

金文刚喝完药，放下瓷碗拿起白色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苍白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虚弱，眼神黯淡无光，身体消瘦如干柴，好像整个人就只剩一口气在，随时都有可能殒命。

“新换的药身体反应可还好？”金武关切地问道。

“无妨，换什么都一样。”金文背靠着床栏淡淡道。换什么都治不好他的病，他心知肚明，也希望金武能和他一样清楚接受这个现实。

“那怎么行，这药要是没用我就把开药的人杀了，然后再去给你找一个更有名的郎中，哪怕是南翎王宫中的太医我也会让人给你绑来！”金武有些急，金山银山都没有他的文弟重要，何况是几个治病的大夫。

“……”自从来了这妄城占城为王，金武已经变成了一个暴虐嗜杀的人，金文不想再浪费精力和他分辩了。

“将军为何会对一个女子上心呢？”金文转移话题道。

“文弟，这有人的时候你这么叫我我还能理解，这私底下没人你还总叫我将军这又是什么意思？”金武皱眉道，他虽然是个只会带兵打仗的粗人，但金文语气间的生疏他还是能感觉到的，都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金文就开始对他这么冷淡了。

“没什么意思，你要不想听可以不来。”金文冷了眉眼，话里带了几分生硬。

“别别别，只要文弟高兴就好，咱们继续谈那凌雪楼的事儿。”金武连忙讨好道，“在这妄城虽然各家势力复杂我好歹还是能摸清楚底细的，他们指着我替他们守着搜刮来的金山银山明儿面上也不敢跟我抬杠，可这凌雪楼来这儿不过三年，装潢年年一换，越换越奢华，手底下养的人也越来越多，而我在城中布下的眼线除了探到它每隔几月会往其他地方运些财物外，对他背后的势力竟是一无所知，文弟，你说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这背后到底是凌雪楼有阴谋还是将军想以此为借口吞并凌雪楼呢？”金文一针见血。

金武一愣，然后黝黑的脸上不自觉的多了两抹可疑的红晕，“嘿嘿，还是文弟懂我。”

“这招在上次拿下鼎泰楼的时候不是已经用过了，”金文瞟了金武一眼，“这幸亏是它背后的人被人刺杀死在外面，不然消息泄露出去说你实际上是惦记它店内流水强取豪夺，虽然都不是些干净的钱，但也是会让一些人心生顾忌不敢放心把钱送进来的。怎么，嫌最近鼎泰楼赚得不够多么？”

“看起来总是没有凌雪楼多的，”金武一个粗犷的汉子这时竟也像个小孩子一样低声咕囔，“怎么能嫌钱多呢，没有钱我怎么养兵守城保护他们，怎么给你找大夫买药治病，怎么买美人买武器买毒.药……”

金文觉得自己有种噎住的感觉，是了，这其中的原因还有他自己呢，只是他都快忘记了，他的兄长当初来这儿，是为了他的病呢，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而他，更希望当年能死在战场上，总好过在这一城虚妄中苟延残喘。

金文垂下头，想笑一声奈何，却陡然发现自己早就没有了这样的资格。“罢了，我随你去看看便是。”

“嘿嘿嘿，好，我马上叫人备车，外面太阳毒，文弟你遮严实点！”金武高兴地咧着嘴角，又大大咧咧出去了。文弟看人一向准，心思缜密口才也好，有文弟在，不怕被人挖坑下绊子嘿嘿嘿。

凌雪楼。

“哎哟将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里边儿请！”小二得了吩咐一直在店外守着，见到人赶忙小跑出来迎接。

“文弟你小心着点。”金武下马亲自来扶金文下马车，马车后面跟着几十个骑马的兵士。

日头对别人来说阳光正好，对金文来说，却是有些毒辣了，金文脸上更加苍白，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妈的这么大的太阳也不知道打把伞出来接，养你们干什么吃的！”金武看见金文虚弱的样子瞬间发怒，直接一巴掌扇飞旁边的小二，自己用衣袖替金文遮着看起来很是温和的太阳。

小二捂着脸呆愣住了。

“躺在地上装什么死，还不快起来带路！”金武不解恨再狠狠踢了一脚。

“这……这边请。”小二连忙爬起来带路，背过身脸上闪过怨恨的神色，金文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弱肉强食，这世间如此，妄城更是如此。

“哟，将军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将军见谅。”楚冷拱手客气道。

金武护着金文走进凌雪楼，看这一楼已是座无虚席，玉台上还有一人独戏，唱的梅花令，喝彩不断，很是热闹。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不同于别的地方浓厚的脂粉熏香气味儿，这儿的香是种木香，怕光是这楼中木料都得花不少钱。

“楚掌柜客气了，看起来生意不错啊。”金武皮笑肉不笑。

“将军见笑了，全仰仗着将军照顾呢，将军楼上请。”楚冷谦虚道，同时也回了金武一个皮笑肉不笑。

楚冷带金武和金文上了三楼，进了房门，与楼下杂声几乎隔绝。“不知将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待金武和金文坐稳后，楚冷让奉茶的人都退下，直接开门见山。

“没什么，就是听说你楼中来了个神秘女子，值得你日进千金的凌雪楼歇业一日相迎，特地来瞧瞧。”金武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心中所想。

“不瞒将军，这女子是我家小姐，主子来了，迎接自然是要隆重些，不过今日不凑巧，小姐一早出门观摩将军治下的城中其他的地方了，也不知何时才归，将军不如改日再来？”

“出门了？”金武冷哼一声，“莫不是躲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