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浑身打颤，白光闪过，她如蝼蚁颤抖。她害怕地以为，下一道雷，也许再下一道雷，就会劈在她身上，将她劈得四分五裂。

她不知道自己害怕打雷，总觉得今天的电闪雷鸣与她以前经历过的不一样。

“师兄救命！”她嘶声喊道，头一次觉得既明子特奶奶的忒不仗义。

她的喊声刚落，可怕的一幕就发生了。一道闪电直直劈下，似乎追着小师妹而来，“嘭——”一声，炸开在她一丈之外。新做的椅子，刹那间崩了个粉碎。

真要劈死她呀！

这诡异的闪电终于让既明子发觉了不对劲，看到小师妹匍匐在地上跟只软脚蟹似的，暗叫一声不好，便立即飞奔过去。

那闪电格外妖异，跟通了人性似的，见一下没把小师妹劈熟，紧接着就又杀出一刀。

既明子飞扑过去一下将师妹护到怀里，落地时迅速往旁边滚了几滚。闪电刚好落下，在师妹刚才挣扎的地方辟出一个偌大的深坑。

小师妹躲在他怀里“嘤嘤”地哭，死死揪住他的道袍：“师兄……是师父要劈死我么？还是你师妹以前干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坏事？”

“胡说！”既明子说道，飞快抱起师妹，窜进了自己房间。

那闪电怒了，连劈下几道撒气，将院中原本就坑坑洼洼的地劈得外焦里嫩。但到底拿躲在房里的两人没辙，最后灰溜溜消失了。

一时间妖风大作，整座山的树叶子都在悉悉索索地发抖，像是千军万马的虫子啃咬一般。瓢泼大雨随即而至，砸到地上顷刻汇聚成流，奔腾而去，卷走了方才电闪雷鸣的触目惊心。

偶有几道水蛇似的闪电躲在云里一闪而过，照亮房里须臾，小师妹就往既明子怀里躲得更紧。

她快吓尿了。

“没事了。”既明子吁了口气，轻轻推开姜师妹，摸摸胸口，都被她的眼泪浸湿了。

姜师妹心有余悸，立刻扑回去死死扣住他的腰：“你别想丢下我。”

既明子好气又好笑，只好任她抱着，慢慢挪到窗前看几眼。

雨很大，大得他几乎都看不清对面房子的门开在哪里了。

他轻轻拍打着师妹的后背，软声安慰：“别怕，师兄怎么会丢下你。”

小师妹还是控制不住地抽泣：“你们也真是怪，既把我弄活了，为何还要劈死我？”

“没有的事。”既明子说道，但想了想，今日这闪电，果真有些诡异。他便没有再解释，因为他也解释不了，还是等师父回来再说吧。

姜师妹心里怨念，老东西你求雨就求雨，你犯不着连这雷霆之怒都一并求来吧？虽嘴上说他要劈死自己，但这话连她自己也不信。好不容易让她乖乖待在这壳子里，万不会又想收她。除非他吃饱了撑的。

两个人便守在窗前，既明子寸步不离。但望着院子里被劈得乱七八糟七零八落，心里着实肉痛。

钱呐……

但愿师父这趟能挣回本。

大雨起先下得没完没了，后来突然一收，就跟来时那么突兀，卷铺盖走了。骤雨初歇，天光继续大亮，太阳一脸无知依旧金晃晃地挂在天上，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还是太平天象。

小师妹像条软虫一样挂在既明子身上，她自己身上贴的符咒不知是被雨扑到了，还是被她的眼泪打湿了，黏糊糊地糊在衣服上。朱砂化开，符咒模糊。

她嫌弃地伸手一撩，全部扯了下来。

既明子吓一跳：“师妹不可。”

姜师妹抹一把眼泪鼻涕：“都快被劈死了，还有什么可不可的。我受够了！”说着恨恨在符咒上踩了几脚。

既明子又吓一跳：“你……能动了？”

现下连这个都激不起她的兴趣了，跺脚道：“这什么鬼地方？一百多天不下雨，一下雨就要劈死人。我不待了！”说着就别别扭扭地往外跑。

然她高估了自己的恢复能力，刚跑到门口，“啪嗒”就被门槛绊了个狗吃屎。

既明子赶紧过去将她扶起，揉着她的膝盖无奈：“你的脾气真不好，师父听到，多伤心。”

“呸！”师妹气急败坏，眼泪不要钱似的一淙淙往外冒，可是嘴里那句“我不是你师妹，他也不是我师父”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既明子明知她是西贝货，心里却一心一意地拿她当真师妹。连那面旗子也从未怀疑过她，拿她当师妹哄。这句话说出来，就太伤人了。

小师妹“呸”了两声后，脑袋歪在既明子肩上，渐渐不作声了。

既明子以为她的脾气过了，刮了刮她的鼻子：“千金大小姐的脾气真不小，外面的大家闺秀都像你这样的么？”

小师妹立刻把脖子仰地跟公鸡似的，倨傲地龇牙：“你知道就好。”

云旗子驮着师父下午才慢吞吞地爬上山，一步一踉跄地扑在大门口喊：“大师兄……快来帮帮我……”

师父拍拍徒弟的肩膀：“放为师下来吧。”

“好吧。”云旗子立刻从善如流。

师父纤细的双腿刚一着地，有一瞬间的趔趄，仓促扶住新刷的粉墙，终于站稳。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地往里走去。

他年轻时应该猿背蜂腰，肩宽腿长，然而在岁月的摧残之下，猿背压倒了宽肩，蜂腰锥痛了长腿，令他变得非但不再风流倜傥，更有了几分风烛残年之相。加上时常不正经，活脱脱一个为老不尊样。

走了几步，他似乎想到什么，刻意挺了下腰杆，落在地上的脚步顿时沉稳许多。

但当他看到院子里的狼藉时，终于忍不住又一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