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不错，天空像被洗过一样干净，只有远远天边挂了几丝被风吹散的云。海风呼呼拂面而来，湿润而超热，还带着一点咸味。远处有白色的小点在上空盘旋，时而追逐打闹，时而在海面上点水，那是海鸥。

林直紫眉穿梭在人群中，来来往往都是提着箱子背着包裹的旅人。两只脚踩在细软的沙滩上，走一步陷一步，前头还是浅黄色的干沙子，越往后走，越是被海水浸泡的湿沙，走在上头的感觉顿时变了。

海边停靠着数十艘船，大小不一，小的客船甚至是那顶大的五分之一，边上还有几艘小渔船，敞篷的，最多乘坐两三人。林直跟在队伍后头，才看到不远处有几个渔民的小孩正光着脚在海边堆塔，海水来回拍打在他们腿上，屁股上，有时候浪头大，将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掀翻，可他习以为常，越发兴奋地爬起来又蹦又跳。

紫眉定的船十分好找，海岸停靠的船只中最大的一艘就是。老远紫眉就找到了“般若号”指给林直看。林直眺眼看去，那船半身没在海中，船身刷得鲜红，中间又涂了一圈黑条，红衬黑，大气艳丽。甲板很大，此刻普通乘客还不能上船，船头站了十几个水手。船舱有三层，第一层最大，往上一层比一层小。顶上还有一个带遮阳篷的天台，一眼看去，摆着一些桌椅，扶手栏杆都是用新鲜的藤条花枝缠绕的。

林直惊叹这么多船只中，就数他们的船最豪华！紫眉笑他没见过世面，又说不仅是最好的船，他们还买了最好的船上最好的座位！林直一听便问船票要多少？紫眉伸出一个手掌。林直吓得直吐舌头——这可是他们家半年的开销。

到了船底下，黑压压排了两三条长队的人，一个个都被晒得满脸发红，衣领上都是汗，有些女士撑不住热，摘下帽子使劲扇风。前头有人在和水手交涉，既然人都来了，就让他们先上去。水手的回答机械又重复：“时间没到，只有头舱的客人可以先登。”

紫眉拉着林直挤过人群，在众人的各色眼光注视下抢到最前头朝那水手挥了挥船票：“我们是头舱！”水手面瘫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开门让他们俩上来。两人拎着行李上了台阶，进入了船内。

水手走在前头给两人引路：“请这边走。”林直好奇地跟着，那水手对头舱的客人很热情，一边引路一边顺路介绍：“这一层是普通舱，里头拥挤。”

林直路过大门的时候朝里头望了一眼，中间一条狭窄的过道，两边是单人床铺，空间小得可怜。他注意到还有几名工作人员正在整理上一波乘客留下的垃圾。怪不得普通舱的乘客还不能上船。

水手又指着前头甲板说：“这里桌椅，可以出来透气望风，顶楼还有一个豪华茶吧，不过入内要收费。”

说着，他们上了楼梯，二楼是大餐厅，三楼才是他们头舱的房间。一共十五间，林直二人住的是七号房。水手给了他们两把钥匙，待他们开了门，这才告退。

房间不大，但是两个人住绰绰有余，有小方桌，洗漱室，有窗户，有小沙发，唯一不足的是，室内只有一张双人大床，紫眉第一反应就是去瞧林直，怎么给开了这么个基佬房？！林直的注意力却被那方桌上摆着的水果篮子给吸引了，欢快地跳过去，篮子里头有苹果，西瓜，菠萝蜜。。。。。。都是林直没怎么吃过的，切成了块整齐地摆在一张哈密瓜皮上。林直立刻用手拿了几块，吃得眼睛放光：“好好吃！”

紫眉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给我留点！”原来他在搬行李。

“嗯！我来！”林直忙擦擦手指出去帮忙，紫眉的包裹不大，倒是他，因为父母不放心，所以给他塞了很多换洗衣服和干粮，又担心他正在长身体，鞋子不够穿，不同型号的鞋子买了好几双，全都给带来了。

两人刚要进屋，忽然隔壁的门咯噔一声开了，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只见一名穿着黑色长衣的高个男子走了出来，那人一出门，一股很奇怪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这男子经过二人，礼貌地挂着一抹优雅的笑，他五官轮廓分明，带几分邪气，精致却又不娘，头发梳成一个大背头，衣领处搭了一块咖啡色方格丝巾，举手投足洋溢着贵族气派。

不知为何，明明对方很和善地朝他们笑，林直却觉得他的笑容带着一股天然的侵略性。此人放在人群中，一定是一等一的大帅哥，雄性荷尔蒙爆棚。这种侵略性，也许是帅哥特有的占有欲和自得感吧？

两人都没想到自己邻居居然长这么帅又这么有气质，皆是一愣。反观二人，紫眉也就算了，林直这身打扮的那往这一戳，整一个就是暴发户。

林直相形见绌地朝他自卑一笑，黑衣男子打过招呼后，带上门走了。

等他的脚步声沿着楼梯渐渐远去，紫眉和林直这才互相对视，八卦道：“这人真特么帅啊！”

“是啊是啊！身上很香，不像我们一身汗臭味。”

“他一定是在船上洗过澡了！大热天的不可能不出汗。。。。。。不过哥还真没见过这么帅的！这种水平，当个优伶准能做花魁！”

“男的也有花魁？”林直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紫眉直啧嘴：“废话，有人喜欢女人，就有人喜欢男人。像他这种类型的，那些什么富婆熟女，灭绝师奶，钱多年纪又大的女人最喜欢！咦，你猜猜，他是做什么的？”

“我见识短浅，猜不出来。”林直摇头。

“看他这穿着，这气派，应该是个有身份有体面的人！我刚才说他是花魁，没准被他们这种人听到了要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林直不解，夸他长得好不是赞美么？

“你想想，哪有男人愿意做鸭？那都是出身不好的人没办法才做了这不体面的是，上等人只会找男宠——”紫眉看到林直那纯净得如同山泉一般的眼睛，忽然刹住了嘴，他意识到自己会不会说多了，给这孩子灌输太多不好的概念？

果然林直道：“我只听说外头有青楼，里面住着的都是姑娘。男宠是什么？”

“咳。。。。。。小孩子别问那么多！”紫眉扯开话题，看看行李都拿进来了，又说，“要不要去甲板上看看？我瞧你很喜欢海的样子。”

“好啊。”林直求之不得，一溜烟就出了门，没几秒，又折回来攀住门问，“你不去吗？”

紫眉拿起了床边摆放的一张价目表立牌，随意扫了一眼，顿时就露出了猥琐的笑，敷衍着说：“嗯，你先去。。。。。。我马上来。。。。。。”

“那我去了！”林直也不客气，一抬脚冲下了楼。

紫眉笑他太年轻，转而美滋滋地独自欣赏着船上的项目，前面几样都是正常娱乐项目，有在海中下去浮潜的，有歌舞会，有单点海鲜大餐。。。。。。而最下面，有一条，特地用红字标注：可上门提供马杀鸡服务，也可亲自前往指定包厢。。。。。。

紫眉傻笑着将最后这一条折起来，放回原位，免得林直看到。

林直这个时候已经在甲板上吹风了，普通舱的人还没能上来，甲板空荡荡的，桌椅寂寞地摊在那，竖着的大遮阳伞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林直靠在扶手上，眺望远处，海鸥鸣叫着从天边飞过来，蜻蜓点水般地在海面上踩了一下，又快速远去，自由自在，翱翔于天地之间。海水一浪一浪地冲向岸边，拍打着湿润的沙滩，冲刷着光滑的岩石，浪花泛着白，波光粼粼。海里偶尔有小鱼跳起来，又疾快地钻入水中，像在和海鸥捉迷藏。林直双眉舒展，沐浴在海风与阳光之下，此处与乡村风景不同，别有一番滋味。

村野虽然秀丽，却规规矩矩，天地小而精致。而海边，虽看似粗糙，却蓬勃大气，天高地广，人置身于此，顿觉豁然开朗。

原来天地间，人是如此渺小，甚至都不如那小小的海鸟，可以一搏长空，比他们更接近天空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