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内外鸦雀无声，一片寂静，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孤狼野狐的嚎叫，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神策军京西都虞侯骆玉一手握着腰间的挎刀，跨步走向立在石阶下的众人。

道林几步跨下石阶，走到骆玉近前，直视着那双锋利的眼睛，端正颜色说道：“扰扰红尘，不过五更炊黍梦；茫茫浩劫，仙道不老，全凭一点度人心。此处全是本门弟子，怕是对大人查案无任何帮助，请大人改往他处，别耽误了大事。

骆玉见他做出一付要送客的样子，心中升起一团怒火，正要发作。就见易宗臣跳了出来，大喝一声“明日就是本门正式收徒的日子，刘清泰大人也会来观礼。都虞侯大人请回！”他又一扬手喝道：“送客！”

立刻从厅后走出十几个身穿短衫手持长枪的弟子，在骆玉身前列成一排，冷着脸，眼望山门之外。

骆玉见事已至此，僵持下去并无益处，也讨不到便宜，只得向道林拱手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再叨扰。代向刘大人问安，改日再登门讨教！”“我们走！”他招呼了手下，转身昂首向门外踱去，背后袍服上的绣纹隐隐闪出光彩。

道林目送骆玉走远。听到门外马蹄声疾驰而去，他扫视了阶下站立的待选弟子，清了清喉咙说：“诵读名册吧，点到名字的留下，其余请即刻下山。”

石长生无力地闭上眼睛，等着最后的逐客令。

“等一下！”道林寻声看去是一个清俊的少年。

韩源趋步行到道林面前，深施一礼，一字一句说道：“刚才真人明明说得是‘此处全是本门弟子’，既全是本门弟子，哪里还有去留之分，难道是我听错了，或者是真人忘记了？”

“无礼！”易宗臣大声喝道。韩源并不惧怕，抬头盯着道林，等他回答。

易宗臣指着石长生，责问韩源：“只有与你同来的石长生不能入选！你是在为他巧言强辩！”

道林的脸上并无怒色，沉吟片刻开口说：“来到我山门者皆是有缘人。”他又看向石长生说道：“以测试结果来说，你确实不符合入选的资格，但贫道也绝不食言，你可愿意留下来担水打扫做些杂务？”

韩源暗中猛得一踢石长生的膝盖。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韩源小声说：“还不快谢谢真人！”

“弟子石长生愿意。”“你还算不得是我的弟子，只可做份内之事，若是偷学本门技艺，必严惩不贷，记住了！”

石长生点点头，在地上重重叩头三下。

“今日就到此，散去吧。”道林转过身隐入内堂。

石长生没有去观四明堂的收徒礼。他一大早就被派出去担水。

后院中放了十几口大缸存水，他要花费一日时间往返才勉强能注满，特别是道林真人煮茶的水要赶早到云梦峰最陡峭的崖壁上取红枫上的露水。

当石长生把最后一口缸灌满，已是月上枝头，满天星斗了。

“喂！”石长生听到耳后有风声，接着被一物砸中了后脑勺。他转过身子看到了韩源指着地上骂道：“傻子，不知道躲嘛。”

石长生揉揉后脑，低头一看脚下滚着一块饼。

“呆子，都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

他捡起饼塞进嘴里嚼了起来。一口下去，他猛拍胸口，才用力咽了下去。他走到一口缸前舀了一瓢水，边喝边吃走到角落的一棵长松旁坐下。

“你没有去收徒礼。”韩源靠近石长生坐下。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用脚踢着泥土闷闷说道：“狗贼…”

石长生正闷着头吃饼，感到了韩源压抑着的强烈感情。他不知道韩源因何生气，便停下吃饼，看着他月光下微微涨红的脸。

韩源一转头看到石长生盯着自己，突然生气地说道：“今天入门的弟子中有一个竟然是没有参加测试，直接进来的，四明堂也不正大光明嘛，要不你也不会在这里干这些事情。”他说着把一块石子抛出很远。

韩源说完又转过头，把脸埋进的树枝的阴影下，静默不语。石长生突然开口轻轻说道：“对我来说已是意外之喜了。”

“我看他们是心中有愧。”“你不是想上金庭山吗，就不要介意这些了。”

“哼，你小子看着呆呆的，原来心里这么清楚啊。本少侠确实有雅量，不与他们计较，只是为你抱屈。”

石长生站起身说道：“我明日还要赶早去取露水，不能陪你了，谢谢你的饼。”

韩源看着石长生的背影，眼前又浮现出骆玉清冷高傲的样子，狠狠地用脚在地上反复一笔笔刻画着骆、玉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