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森林深处走去，景象就越是诡异和恐怖。

一颗郁郁葱葱的古树，树干上盘着一条数米长、胳膊粗的红色大蜈蚣，一动不动，像死了有些年份了，乍看去，更像是红蜈蚣和古树长在了一起。不远处，一些古树间有许多青藤缠绕相连，一根根青藤垂落，仿佛一张青色的珠帘。地面有些湿，落叶铺满地，踩在上面啪啪作响。几只拳头大的蚂蚁，在地面上爬来爬去，两根触角一晃一晃，不知在寻找些什么。

蒲一会儿看上边，一会儿看脚下，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谨慎，每一步都感到心惊胆颤。

身后，数十根青藤不安分地扭动着，长出一朵青色的花，花心是一张大口，露出狰狞的笑容，涎水淌在嘴边。中间一根青藤尤为粗大，与众不同，开出一朵并蒂花，一朵长着嘴，一朵长着独目。

杨无敌扭头，默然地看了一眼。

那怪藤僵住了，唯一的眼睛里流露出恐惧，直到杨无敌和蒲走远了，才缩回花朵，恢复原状，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都是些怪模怪样的，一看就不好吃。”杨无敌嘟囔着。

又走了些许路，少年还是忍不住问道：“大老爷，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

这座森林太过可怕，而他对杨无敌大老爷的实力又没个把握，以致于他每走一步都有种在刀尖上起舞的感觉，一颗心悬着，慌得很。

小人突然嘘声，揪住蒲的两撮头发：“注意，看前面。”

蒲拎着斧子，放眼看去，一片半人高的草丛，随着微风摇摆。

“什么也没有啊。”少年不解地问道。

话音未落，蒲就感觉头上两撮头发被揪了一下，双眼一股清凉之感涌来。

“你再看看。”小人说道。

蒲依言看去，感觉的确不同了，像换了一双眼睛，许多平时很难察觉的细节，此刻轻而易举就能看出来。

蒲看向草丛，有一团绿色，在这片草丛中，有些违和。

忽然，那一团绿色中突出一块，是一个鸡头，一只褐色的小眼睛正对着少年。那是一只绿毛鸡，一身长长的跟青草叶子似的羽毛，窝在草丛里，很难被人发觉。

蒲被吓了一跳。

“被发现了”，他反应过来。

那只绿毛鸡站起来，露出一双白色的鸡爪子，扑腾着翅膀，飞快地跑远。

“追上去，砍死它。”小人很兴奋。

蒲反应不慢，大步赶了上去。

“呼~呼~”

那只绿毛鸡跑得很快，蒲追了一段路，就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步子不由地慢了下来。蒲并未发觉，绿毛鸡也随之慢了下。

少年继续追赶，好几次都摸到鸡尾巴上的毛，可就是抓不着。少年很气恼，只差一点就能追上了。

少年的头顶上，小人饶有兴致地看着。

绿毛鸡比蒲要快许多，真跑起来，蒲连根毛都摸不着，但它却一直吊着少年。

小人大抵猜出了绿毛鸡的意图。

很快，绿毛鸡的动作印证了杨无敌的猜测。

绿毛鸡突然转头，向蒲飞扑而来，白色的喙像锋利的锥子扎来。

蒲慌乱下拿起斧子挡了一下。

“铿！”金戈之声响起

斧面上当即出现一个凹坑。

绿毛鸡目露凶芒，浑身的翎羽炸起来，看似胆小可欺，骨子却也是只凶兽。

蒲感觉自己只是一眨眼，绿毛鸡的尖嘴又出现在眼前。

少年绷紧了身子，斧子自下往上斜劈了去。他的双曈中一点银芒乍现。

“咕噜。”

一个鸡头滚落在地，脖颈的断口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少年一脸。

蒲愣愣发呆，不明就里。

而旁观的杨无敌却看得分明。

绿毛鸡冲过来的那一刻，蒲手里的斧子也动了。看上去，就像是绿毛鸡的脖子恰巧撞上了斧刃。

但，这显然不是巧合。

而原因，就在蒲的那双眼睛上。

“大……”

蒲刚一开口，就像被抽掉了浑身气力，软趴趴地倒在地上。

小人跳起来，在空中翻了个滚，落在蒲的背上。

杨大老爷并没有吝惜自己的赞扬：“仆从，干得很好。”

少年扯了扯嘴角，连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呜~”凶兽在低吟。

四周的凶兽被鲜血的气息吸引，纷纷往此处靠近。

杨大老爷咧嘴一笑：“来得正巧。”

一股至凶至戾的气息将周围笼罩，凶兽瞬息间趴倒一片。

杨大老爷的目光扫过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剑齿豹，扫过生着六对角的白鹿，扫过浑身毛刺的八眼蜘蛛……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一只秃顶的灰熊上。

“又是你，过来，过来。”小人笑着，向灰熊招招手。

昨夜杨大老爷方才征用了它的洞穴，今日没想到又碰上了。

灰熊一脸谄媚，小跑到杨大老爷面前，低着头轻轻蹭了蹭，心里却是恨不得给自己一爪子。

小人伸手摸摸灰熊的光头，蹙眉道：“忽然觉得还是毛茸茸比较有手感。”

灰熊熊躯一震。

毛？又要拔哪里的毛？

灰熊的眼中有晶莹的泪光，熊生一片灰暗。

小人推了推灰熊的脸，示意其稍微离开一些，然后从少年的背上下来，一手抓住少年的小拇指，毫不费劲一甩，扔到灰熊的背上。

蒲终于明白，此前昏迷，他是如何到的山洞。

小人又把绿毛鸡扔到熊背上，轻身一纵，稳稳站在灰熊的秃顶上。

他小手一挥。

“走。”

……

……

光头灰熊在它的洞穴外为杨大老爷巡逻，满心的委屈没处说。

灰熊洞内，杨大老爷在歇息。蒲吃了一些鸡肉和虎肉，恢复了几分力气，一下午就坐在洞口。他跟杨大老爷求来了那张虎皮，准备拿虎皮做身衣裳。实在是身上穿的破烂的不行，完全就是几根布条，搭在一起。

蒲拿一根虎牙打磨成一根针，又拿一种细软的草搓成线，这便用了一下午的时间。

天色渐渐暗了，蒲生起了火。

蒲往洞里瞧了一眼，杨大老爷还睡着。

他便自己烤了点虎肉，又吃了些果子，然后继续做衣裳。

这一干，又是许久。

也不知到了何时，蒲坐得腿有些麻，站起来走走。

他走到洞口，眼前先是一片黑暗，继而黑暗褪去。

他看到了一个地狱。

长着人脸的枯树舞动着枝条。

密密麻麻如浪潮涌来的虫群，所过之处，尽是白骨。

被撕下半身血肉的牛疯狂地奔跑着，它的心肝、肠子都飘了出来。

……

血色与黑暗交织在一起。

说不尽的恐怖在少年的心里蔓延。

少年的身后，冷漠的声音响起

“你害怕了吗？我的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