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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的邻居结婚了。

排场盛大，至少对于那个高度的孩子看起来是很大了——譬如说红地毯上可以横着躺下好几个我；我所能看见的只有人的腿，每分每秒都能看到匆匆而过的细的粗的露白的穿裤子的各式各样的腿。桌子的腿、灯柱，各种各样直且无趣的东西。糖果在桌子上，够不着。

黑色的展厅天花板一层叠一层的灯，规整。我并不怎么注意遥远的新人，只想着如果能和哪个漂亮小姐姐玩就好了。有几个小姐姐牵着从拱门上拆下来的气球，她一跑，气球就随着风瑟瑟发抖地跟着。

我在拐角那儿停留了很久，盯着仅存的拱门高处的气球。无所谓，反正就算去拿了下来也没有绳子牵，完整些的绳子几乎都被别人拿去了。

砸金蛋的时候，我很想捡一些闪闪发光的碎蛋壳，可我没敢上台下去。然后，我看见有一块蛋壳崩到了我前面一排的椅子下面。轮廓分明，可我蹲下伸脚也没能触及。它百无聊赖地躺在那里。后来散场的时候我想我总能去捡了吧，没想到我前排的孩子也是看见了的，在我呆立在一旁等人离去的时候弯下了腰。

令人晕眩的巨大炮声，等我睁开双眼的时候我看清了满天的彩色纸带。

我，看着颜色单调的阴天天空，蹲下捡起散落在红地毯边上的彩色纸带作为暂时的乐趣。

我清楚地记得我把它们装了满满的两个口袋，还哄着堂弟也装了一些。他倒是只装了一侧的口袋，也不是很多。

回到家中已近傍晚，我缠着母亲按下吸顶灯的开关，而后就待在灯光下发呆。摸到口袋鼓囊囊的其实想扔掉了，可我闲着也无趣，干脆抓着纸条一条条理顺抚平。“我们来玩过家家吧。”“好——”

快开饭了，家里的大人们已开始上菜。

我把纸条按照颜色归类放在不同的塑料盘里，翻找出塑料刀叉:“这是饭，”看到母亲端上一盘菜，我思考着应有的反应叫出，“开饭啦！”仍记着我还在玩过家家的游戏，去饮水机处接了些水，再用塑料叉子叉起，假装自己在吸面条的样子。我说了句:“我吃完啦。”作为结束语，便跳起来往洗手间跑去，打算去吃真正的晚饭。

就在我洗完手一出来的功夫，堂弟已抓起纸条往嘴里塞。

祖父母慌张夺下，一边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说，这是垃圾，脏的，不能吃。

我被批评了一顿。

“他告诉我说，你对他说这是饭。”我抬头仰视着站得很近的祖母。

为什么？他不知道这不是能食用的物品？这应该是常识啊？谁都知道的啊？这……

“你为什么要骗他？”

啊，我好像明白了，我的话语里少了限定词“代表”吧？

“对不起，是我没跟他说清楚事实真相。”我低着头道歉。

不同的接受语句的人对同一个词语的理解看来是不一样的啊。

“我一定尽力改正。”羞耻感涌上心口，觉得自己向别人传达自己意思的能力真是太差了。

“在该游戏的时间段内，此种纸条代表饭食。”如果有下次，我要这么说。

“应该获取尽可能多的信息，避免信息不对等，了解同一个词语在不同事件不同时间不同对象中的不同意义。”我这样想。

我站在角落里。客厅是那么大且空旷，而瓷砖缝里有些黑色，像平铺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