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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据说我曾有位好友，互相嫌名字不好听，便还给对方起了“只有自己能叫的名字”。

现在的我倒想到了情侣间的爱称。

据母亲说，我对对方的称呼是“小花”（笑）。

那年我三岁，许多“故事”因众人口口相传而被叠加、覆盖、修改变得模糊不可考。

因此除了“小花”这一“名”，我不打算在此陈述别人描述过的事件。我只打算说那些只有我自己有印象的内容。

就算被时间所美化，起码也没有附带别人的感情。

是纯粹的。

曾经关于这段时期的梦，时常是只拥有黑白的片段。我的意思倒不是现在就是全彩的了——只是现在，我不会再梦到了。

每次事关小花的梦境的开头，总是同一幅场景：

——楼梯、似乎永无止境的螺旋滑梯、打孔的铁皮：一套游乐设施；砖石路、沾着脚印和球印的斑驳墙皮；令人眩晕的高高蓝天上，只有几抹云在飘。

我和她相约同时自滑梯滑下，不同的是我位于略高的螺旋，她则是笔直的双排的那种。

印象里，我是兴奋地喊她“好朋友”，却实在不记得我称呼她“小花”过。也许是我认同她是我的好朋友，导致现在我只记得这个词了吧。

我吊在横杠上，让她拉我一把。

(2)

使人体弱多病的寒冬。

我每天的中午都要回家喝一大碗深褐色的中药，而后缠着要含一块冰糖。以及吃下稀稀拉拉的午饭。学校里的饭菜对我来说没办法食用。

只有几辆自行车的柏油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并没有能完全遮住冬天紫外线很足的阳光。是因为我体寒才觉得这是冷？其实并不是的吧，大概，毕竟没有印象那一直是偏僻的地点。我盯着变幻无常的树影，觉得那是司空见惯中变化纷杂让人记不住的规律的存在。没有对于风的印象，许是被爷爷挡住了吧。爷爷是骑自行车把我送到学校的，停下自行车被挡深重黝黑的铁门之外，喊了多次也无人应声。大抵是门卫还处于吃饭的状态？

说起来，感觉本来也是无法回忆的。

总之是等了好一会儿爷爷朝里面喊了好几声才有人来，我印象里只有盯着风把树叶从斜坡上逐渐抬高，吹了两抹红色进去。早上会播放的音乐自然是早已停止了，早在第一节课上课前就停了，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太阳还不很高，我觉得应该要有音乐的。

栅栏里的花圃，各种颜色的三色堇晃得我眼晕，我低着头看灰色的地面。

“……”（我不记得他回答了什么）是名略矮胖的门卫叔叔，略有些不满被打扰午休的样子嘟囔了几句，但还是很和善的开了门。

爷爷站在门口松开了抓在我书包上的手。这是规矩，上课后他不能进入。门卫带着我穿过长长的走廊。我跟上有些吃力，但我记得路线。

我回头看着校门口爷爷还看着我还朝我挥了两下手，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仿佛被抛弃一般的无能为力。

有些寝室门开着，有些则是关着的。大部分的门都有掉漆。我印象里，走过的路程中有两扇门是开着的，其中一间是我身体正常时呆的地方，小花似乎是睡隔壁房（关着门），但我实在不记得了，饶了我吧。

门卫叔叔把我领到我从属的教室对我说让我再坐一会休息一下，看着我双手叠起来端正做好，然后便关上门走了。

我走在最靠里的地方，正对着那扇门，不知为何希望视线能把门穿透，最好能看到小花吧；而后开始这样想象，小花此时的表情是什么呢？

时间过得很慢，或者是这天我来得太早了。

无从排解的寂寞。

双手捂住脸开始抽噎。

过了好一会儿逐渐演变成哽咽。

又过了一会儿，打铃了，午睡时间结束。我听到脚步声慢慢会聚、汇成一点。门开了，他们看到了我。大概眼眶有点红吧，我不知道了啦……

我的小花冲过来拥抱我。

(3)

印象里厕所坐落于黑暗潮湿的角落里。

我不记得是不是分性别了，应该是分的，可是还是有种“性别概念混乱的地方”的印象。

姑且当作分的吧，但是似乎很多门都坏了，或者根本没有门。

至少这里的秩序是混乱的，整个建筑群的浑浊皆汇聚于此。

好像有一次去卫生间踩到了谁，就被某人干脆地推倒到地上了。空气瞬间的动摇让我更清晰地嗅到某种味道。

“你做什么一直欺负她？厕所多脏你还踩她一脚？”某人气势凌人道。

大意如此，我不想分辩。我尚不明所以。

也不一定就是这样，可能是因为地上也有味道吧。

地面又冷又脏，且坚硬。心里只有恐惧和茫然。

说起来我整个人都躺在地上岂不是更脏啊，啊啊，好尴尬啊。

小花，好像是比我漂亮很多吧，叉着腰冲那人说了几句我就没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是她漂亮的缘故。

由于逆光，她的背倒也好像跟我一样染脏了似的。我仿佛在看一个幻影。

我不记得那一天我站起来以后的事情了，也许我走出去，直到放学了以后被批评把衣服弄脏了吧。

……

还记得有一天也是在厕所里，这次我们俩早早好了，我在等小花洗手。我听见哗哗的水声，突然想去小花家做客。

卫生间里，我问小花她住哪里。

小花指着窗外蓝色屋顶的白色高楼，说，从▓到第二栋。

我望着窗外。玻璃外面是毫无遮拦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