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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针》第1章 滴水的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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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从天上掉落,一脑袋砸在公交车的顶棚,支离破碎,再顺着窗玻璃流淌。再次凝结成水滴落下时,车轮子转动,将其碾成碎末,飞入下水道。

木讷的姜其鸣将雨伞关闭,还来不及擦掉额头的雨水,自然而然,那激荡的心跳也尚未平复。

每天早上来赶公交,都像是上战场,时刻注意被敌人杀死——小偷偷窃你的钱包,时刻注意被当作炮灰——公交车人员已满而离去,诸如此类,日复一日。

从第一天开始登上这路公交,姜其鸣一直想的一个问题是:何时从这个公交车下去?

这里的下去自然不是说经过一小时堵车之后抵达上班大厦,而是……比如换个单车来骑一下,比如换个四脚车骑一下,那些都是很幸福的——不能说事情,只能说梦想。

梦想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公交车里面某只耳塞里传出来的声音,也是姜其鸣喜欢的一句歌词。

活着活着,其实很多时候肉体走得太快,把魂落在后面了或是甩飞了,彳亍的不过是行尸走肉。

一如以往的上班日。

喝粥喝牛奶的人——他们不看吃面包的人——吃面包的不会想着会有人多的体臭或者屁臭(毕竟人多狗屁臭,狗多屁难闻)——人多自然有化妆的——老奶奶一般都会觉得在臭美什么——小学生搞不懂晨练的老奶奶为什么和这些不懂得让座的男女坐在同一班公交车上——有个人在低头看报,这个人是谁?看的报纸内容是谁?谁知道。

也许,是招聘信息。也许,是彩票号码。

也许……

也许的事情,不过是意识流的物事,何须多言。

对此,姜其鸣只能……还能怎么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仅此而已。

姜其鸣的衣角被人拽了一下。

小偷?

这是姜其鸣的第一感觉。

那一刹那,他的三尸脑神经都热烈起来,一股子热血往上冲,疲软的脑细胞将瞌睡状态一脚踹开,换上的是皮肤紧绷,呼吸急促,手指和脚趾都在不安分的蠕动着,打算泅游到某个安全的地方。

当他发现背后是人前面是人左边是人右边是一个大型而夯实的编织袋之后,姜其鸣只能放弃“潜逃”的意念,鼓着胆子去看,到底长了怎样的一只手,才能被称为扒手。

难道,扒手上面都是手臂上纹了“八”字的么?

那是一只小手。清晰的血管表露在皮肤上,有些银白的汗毛懒懒的,干净的指甲壳背上没有色彩斑斓的指甲油,月牙的指甲白印很宽,身体很棒的样子。

是一只女人的手。

是程洛的手。

程洛有一张别致的脸,小巧,圆润,会有一些细微的血丝网络密布在面颊上,肉红而青春,一脸的灿烂。

此刻的程洛,却显得有些儿尴尬——如果不是实在忍受不了,程洛是打算继续尴尬下去的——可问题是,实在忍受不了了——孔子说过,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当然,孔子的原话是……其实谁管呢——当然,程洛也不会玩这么一出:孔子曰,忍无可忍可用砖呼,狠呼,照头呼,呼不死再呼——至于佛曰的我佛慈悲,不亦多呼,用刀呼——自然,这里的呼是招呼。

程洛只是觉得,穿在脚上的小皮鞋,是同学借的,弄脏了,不好交代。

当然,程洛也为穿在里面的白色绒面袜子觉得可惜,那是昨天特意买来的,今天是第一天穿。主要还是程洛实在受不了水滴落进鞋子里面的冰凉感觉。

一年四季多雨而潮湿的荒城,本就阴寒,稍微下点小雨,骨子里面跟钻进风似的,天生体质微寒的她,只得去拖拽肇事者的衣角——她没想过,会给对方带来不必要的困惑。

是个小姑娘。可爱的姑娘。——甚至,姜其鸣都觉得,可和爱是可以分开来阅读的。

程洛微笑,指了指姜其鸣的伞。

伞很配合,凝集了一滴水,再次准确的落进程洛的鞋子里。

姜其鸣一惊,身子挤了挤,被挤的胖头哥们儿横了几眼,可眼神尽数肉包子打狗,姜其鸣对他并未作何回应,只是很礼貌的微笑点头,表示歉意。

程洛恬淡一笑。

姜其鸣心神贲张,像羞涩的兔子,在心里纵然跃起,那感觉就像是憋闷的隆冬过后,第一道春阳撒落,姜其鸣是第一个领略到这春阳的人。

不是很美,只是很好。

用男人的第三腿思考,姜其鸣觉得这个姑娘,蛮有意思。而手也将雨伞紧了紧,浑然不觉得雨水顺着袖口,染在洁白的衬衣上。

这是一个小插曲。

就像电视连续剧里面的打更者,眼前飘忽飞过的是打算盗取衙门库银的蛇妖小青,搞背面偷袭直接斩杀的主人是密谋的左冷禅与劳德诺,结果都一样,只是过客。

就像蜉蝣,对于整个世界。

有的时候,都搞不懂蜉蝣为什么要存在。存在,没有人关注。不存在,似乎世界也并不缺少什么。

只是,好像三千次的回眸,换来今生的相识。应该是这样吧,只为了那一眼,便万世轮回。

如果真的已经见过二千九百九十九次,姜其鸣是不介意和这位甜甜的姑娘发展点什么的,或是佳话——当然也可能只是彼此寂寞空虚时候的满足感,至少拥有那一份存在过的感受,即可。

一个站……下雨。

一个站……下人。

一个站……上人。

一个站……雨下大了。

一个站……

站台真多的样子,这让姜其鸣恼火而疲软。

当一件事情重复一万遍的时候,要么成为奇迹,要么成为疯子。姜其鸣不是改变时势的英豪,不过凡夫俗子,朝九晚五,禄蠹度日。如果可能的话,姜其鸣打算将一份经验,做上六十年,而不是积累六十年的经验。

考虑太多……没用,只有做,才有成功的几率。

姜其鸣现在就在做,只是说的是抱歉借过,连多余的我到站了都没说——其实人生还很长,不可能那么快到站——自然姜其鸣也没发觉,那个小姑娘也尾随着自己,期期艾艾的下车,只是下车之后,小姑娘“噢”——不是“啊——”不是“呀!”,不是“哇……”,不是“嗷”——只是噢地一下,说了句:我的手机怎么不见了呢?

姜其鸣没有回头,朝前走去,嘴角挂着笑。偷窃事件,司空见惯了而已。以至于——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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