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划过一道刺眼的车灯，“送奶工来了！我去接。”翠西穿过厨房外的走廊，把后门打开――好家伙，六层高的铁货架上，满满放着四十八瓶升装的牛奶，这是伍德兰德老年公寓三天的消耗量。翠西奋力试着把货架车推进走廊，可后门不高不低的门槛把她给难住了。“爱丽丝，救命啊！”翠西喊道。爱丽丝闻讯赶来，两人一前一后又推又拽的把牛奶弄进了厨房。

“哈罗，请问你找谁？”翠西好奇的发现厨房里站着一个二十*的印度姑娘，古铜色的脸庞上嵌着双乌黑油亮的大眼睛，细密而又蓬松的头发垂到腰际，可惜身材有些走样，当她脱下黑尼料子长大衣的时候，满身的橘黄色撒花纱丽一览无余，使人联想起精致到纷繁的波斯花瓶。翠西发觉方才和爱丽丝推车时，从后门进来擦身而过的女孩就是她。

“你是阿曼达吧？”爱丽丝问道，那女孩点点头。

“太好了，很高兴认识你，阿曼达！――翠西，忘了跟你说，前两天你不当班的时候，我们决定招一个圣诞节临时工――就是阿曼达了，今天她来见习。最近厨房的工作量很大，你，萨拉和桃乐西又多一个帮手！”

“哦，原来这样。很高兴认识你，阿曼达。”翠西友好的说。

“你好，翠西。”阿曼达回礼道。

“阿曼达，更衣间在对门，很不幸你得把头发束起来，带上帽子。然后把牛奶放到冰箱里去吧。”爱丽丝开始布置任务。

“好的。”阿曼达看了翠西一眼，慢腾腾的出去了。

八点钟，天才蒙蒙亮，伍德兰德老年公寓的老人们在各自护工的帮助下梳洗完毕，开始在餐厅聚集。在这里，八成住客都是生活半自理的，很多人都坐着电动轮椅活动，护工也几乎是一对一，一对二的提供服务。

餐厅的一角放着棵一人多高的圣诞树，一个护工走进来，“啪”的打开了缀着满树的小灯，星星点点的散发出柔和的灯光，映衬着树上悬挂的各色彩球和小玩具，整个屋子立刻充满了节日气氛。

“英国人，非得到老得不能再老了才去护理院呢。”翠西记得在和鹏视频的时候这样说过：“只要还不瘫在床上，他们宁愿呆在自己家里。社区每天有送餐服务，每周还会有志愿护工们上门帮助洗澡理发，欧洲的福利可比美国好吧？”

可是帕姆却是个例外，她只有六十多岁，却在这所老年公寓里呆了七年了。

“可怜的女人，”护工们在茶歇时这样向翠西谈论起她：“她脑子有点不大灵光，老早就被丈夫骗来护理院住。虽然那老家伙每隔一个星期来看她一次，但有好几次，我们看见他现在的女人竟然就坐在外面的车里！”

“真是太过分了！”

“可怜的帕姆还被蒙在鼓里，总是向人一遍又一遍的述说他们年轻时在法国南部的美好时光。她仍然相信她丈夫还爱着她，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健康和安全着想！”

“早上好，亲爱的！”说曹操曹操到，翠西正这样想，帕姆就朝着餐厅和厨房之间的服务窗口走了过来。

“早上好，帕姆！还是一分标准早餐？”

“当然，亲爱的。”帕姆和善的笑着，露出布满黄色牙渍的牙齿。

标准早餐包括一杯英式奶茶，一片抹了黄油对角切开的吐司，一颗煎蛋，一片培根，再配上一勺煮西红柿碎块或茄汁局黄豆。翠西熟练的摆好盘子，递给帕姆。

“圣诞节礼物你都买好了么？”帕姆友好的问。

“嗯，这个嘛――我这里没什么亲戚朋友，加上中国人也不过圣诞节，所以不用准备。”翠西感到有些惭愧，确实，作为一名外国人员工，她通常很难和住在这里的老人们找到共同话题。

老人们总爱说当年，例如撒切尔夫人执政时代，政府因为环境保护和经济效率要求大量关闭国内煤矿，引发了旷日持久的煤矿工人大*，这里的不少老住客们都曾亲身投入到这场轰轰烈烈的运动中去，暮年回忆当年勇，至今讲起来滔滔不绝，让翠西进退不能。

“我今天早饭过后就去市中心买圣诞礼物”帕姆神秘的说：“我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就是我的丈夫，还有外甥女。”

“那你想好要买什么了吗？”

“差不多了，反正先去玛莎百货看一看，蒂姆也许需要一件新浴袍了。当然，香槟是不能少的，我们在法国南部的时候，旁边就是葡萄庄园，那里的香槟酒真是棒极了！我们几乎每天下班回家就先来上一杯。”帕姆的眼睛里流露出兴奋的神色，翠西在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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