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您是……？”
看着格玛太太那笑容亲切的脸，一个奇怪的猜测开始在百合心中打转。
“没错，我和公主一样，都有着一场禁忌的恋情。只不过我和我家老头子的身份都很低微，并没有人特别反对我们的结合，还得到了家人和朋友们的理解和祝福。现在想想，能出生在一个微不足道的平民家庭还真是一种幸运。”
格玛太太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说道，继而从领口扯起一条链子。一个精致的吊坠随着项链被拉了出来，在月光下闪耀着淡淡的柔光。格玛太太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吊坠捧在掌心里，脉脉地注视着它，像是注视着爱人的眼睛。这一刻，这吊坠对她来说比世界上任何的宝物都要珍贵。
“这是……？”
百合好奇地问道。
“这枚琥珀吊坠是我家老头子当年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少女般的娇羞。如果是在白天，百合会看到格玛太太的脸颊红得像秋天的苹果。
“说起来，我们之所以会在一起还多亏了它呢。”
格玛太太摘下项链，递到百合面前。百合恭敬地双手接过项链学着格玛太太的样子将它捧在手里。
“好漂亮，是蝴蝶！”
蜜糖色的宝石中，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正展翅欲飞。星月的光影映在光滑的宝石表面，随着蝴蝶背上的水胆流转，让那蝴蝶看起来像是活了一般。
“奇怪，这蝴蝶……？”
百合惊讶地发现这只蝴蝶居然长着不同颜色的两片翅膀，一边是红色，一边是蓝色。在黑色斑纹的勾勒下，红色像是岩浆中的火海，蓝色像是礁石下的冰川。
“这是鬼蝶，只生长在啼云山脉。它们天生拥有两片不同颜色的翅膀，只在黎明与黄昏的时候活动。传说，它们是穿梭于黑暗与光明边界处的精灵。红色的翅膀代表白昼，蓝色的翅膀代表黑夜，而夹在这中间的就是生命。”
“诶——？好神奇！”
看到百合一脸惊奇的可爱样子，格玛太太慈爱地笑着。
“那是一个天气很好的早晨，我和往常一样去山里采草药。正采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听到有石头划落和树枝断裂的声音。我循着声音走过去，发现竟然有一个人倒在山脚下……”
百合认真地听着格玛太太絮絮叨叨地讲起她和格玛先生的往事，不时应和般地跟着点头。
“我朝那个人走过去，发现他受了伤，流了很多血，已经昏过去了，就赶快找了一些止血和疗伤的草药帮他敷上，还撕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条裙子做绷带帮他包扎伤口。
“帮他包扎好之后，我把他安置在山脚下就去帮他找水。当我捧着水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醒了。我很高兴地朝他跑过去，他却突然举起枪朝我扣动了扳机。我当时吓得站着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然后子弹就那样擦着我的耳边飞了过去。发带断掉的同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野兽的哀鸣。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居然有一只狼悄悄跟在我身后，正准备扑向我。”
“是那个人救了你，他就是格玛先生吧！”
百合有些激动的插嘴问道。
“没错。他掉下悬崖后我帮他包扎了伤口，然后他又从饿狼口中救了我一命，我们都对彼此怀着强烈的感激之情。之后我们经常会在山里遇到对方。因为我们每次去山里总是会不约而同地到我们初次相遇的地方去看一看。很神奇吧，也许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开始对对方有感觉了，只是谁都不敢承认吧。很快地，我们彼此熟络了起来，感情也在每一次重逢后随着快乐时光的积累逐渐升温。
“后来我得知了他是九邦边界一个乡绅家庭的少爷，家里是做宝石生意的。他来山里主要是为了寻找稀有的矿石，同时也进行他最喜爱的昆虫研究。哼，居然喜欢研究那种东西，这个人还真是恶趣味呢。”
提到格玛先生的兴趣，格玛太太苦笑着无奈地抱怨道，脸上却满是幸福之色。
“当我知道他是九邦的人之后，我觉得很害怕，并开始有意地疏远他、躲避他。因为我知道在九邦贵族的人眼里，兀音国的人是和野兽一样低等的存在。虽然格玛家算不上是九邦的贵族，但我不敢肯定他知道我是兀音国的人之后会不会也用同样的眼光来看我，或者把我当成敌人。”
“但是格玛先生并没有那么做，他没有放弃你们之间的爱情，对不对？”
格玛太太望向夜空中一块游移的浮云顿了顿，于是百合迫不及待地追问着。
格玛太太点了点头。
“嗯，是啊，他这个人比我想象的要执拗得多。他并没有对我抱有任何的偏见，也没有因为我的躲避和疏远而离开我，反而刚加努力地向我靠近，用行动来向我证明他并不在乎国界和种族的分别，证明他对我的爱。
“我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他最后一次对我表白时所说的话。那个雨天的下午，因为我在采药途中突然遇上大雨，又没有带雨具，只好先在附近找地方避雨。可能是因为身体本能的反应吧，脚步比心更加真实地将我引向了我们初遇的地方。之后我见到了已经在那里等了我三天三夜的他。
“当时的他身上也早已经被大雨淋透，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但他还是一直固执地站在那里，看着我每次到那里去时会走过的方向。我还是忍不住叫了他。他转过身来，一下子就冲过来抱住了我，哭着对我说‘请不要离开我‘。我用力推开他，转身想要跑开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臂。
“我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其实早就被他看穿了我的心意。他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把我拉回来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琥珀塞到我手里，就是这枚蝴蝶琥珀。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注定了我们会相遇，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天他在山里发现了鬼蝶的琥珀。就是为了拿到这枚琥珀，他才会不小心从山崖上掉下来遇到我。
“他告诉我，琥珀是一种极其珍贵的化石，需要经过上千万年才可以形成。几千万年前应该是没有蝴蝶这种生物的。然而这种鬼蝶却是例外，因为它们并不是普通的昆虫，而是穿梭于光明与黑暗之间的精灵，是融合所有矛盾与界限的使者。他来啼云山除了寻找宝石之外，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鬼蝶。没想到，真的被他找到了。
“在此之前，我也听过一些传说，说是一起看见鬼蝶的情侣灵魂会融为一体，从此相爱一生。我原本并不相信这种童话故事一样的传说，但他却向我证明了这一点。把琥珀交到我手上的时候他对我说：一只蝴蝶可以同时生出两种颜色的翅膀，两个国家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没错，我们就像蝴蝶的两片翅膀，只有拥有了彼此才可以飞翔。之后他就那样很直接地吻了上来。于是，我也终于放下了所有的顾虑，顺从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像是听到了格玛太太的讲话，一只蝴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适时地飞了过来。格玛太太伸出手去，蝴蝶在她的指尖停留了几秒，扇动了几下翅膀又翩翩地飞走了。
百合呆呆地看着飞入夜幕的蝴蝶，思维还沉浸在格玛太太刚刚讲述的故事里。当她听到两人接吻的情节时，不自觉地用手指按住了唇瓣，似乎感到自己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有关艾玛兰德少爷的体温和味道的记忆。
“百合小姐，你觉得少爷他怎么样？”
格玛太太忽然直视着百合的眼睛，十分认真地问道。
“啊？我……？”
百合赶忙回过神来，慌乱地应着。
“艾玛兰德少爷，他是我的恩人，是他救了我和父亲，还收留无家可归的我们，让我们住在兰馆里，给了我们很多照顾，我一直很感谢他！”
百合谨慎地拿捏着措辞，既要向格玛太太明白自己的感受，又不想让躲在树影里的die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
百合明白到格玛太太话里的意思，但她还是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逃避着回答。
“我看得出少爷对百合小姐的心意。他看你时的眼神和当年佩洛将军看公主时的眼神是一样的。说实话，这种禁忌之恋想要得到幸福是要付出很多辛苦的，我真的不希望少爷步公主的后尘。但感情的事谁都没办法控制。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百合小姐你能够对少爷做出一些回应。”
“可是我……”
“你先不用急着做决定。想清楚，那能够和你一起翱翔于天空的另一片翅膀到底应该是怎样的。只有不欺骗自己才不会辜负别人的爱。”
百合刚要说些什么，却被格玛太太挥手打断，将话语权抢了过去。
格玛太太说完后，深深地打了个哈欠，笑眯眯地转身朝主宅走去。
“哎，都这么晚了，看来少爷今天也不会来了。他和佩洛将军一样，都喜欢在晚上出现呢，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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