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余细问：“你这几日，睡在哪里？”

玉儿跑过去，在爹娘的尸体边坐下，“就睡在这里。”

玉儿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爹娘，很顺手的挥赶铺天盖地的苍蝇。

嘴里轻轻呼唤：“爹，我给你带很好吃的小点心回来了。”

她把一块糕点放在爹的嘴巴上。

那糕点是从夕余的锦盒里拿的，不知她何时藏了几块在衣襟里。

“娘，你也吃。”玉儿又拿出一块糕点，放在娘亲不停爬出蛆虫的嘴里。

夕余一阵反胃，他赶紧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拉远尸堆，“你爹娘身上都长虫了，你看不见吗？”

玉儿搓弄着自己的衣角，神色如同梦呓般痴滞。

她好像在催眠自己，嘴里说着不着边际的解释：“只要吃了东西，爹娘会活过来的。”

“清醒点，死了的人不可能活过来。”

玉儿抬起头，带着怒意反驳他：“爹娘不会丢下我一人不管。”

她的牙齿咬的咯吱响，一看就知她在强忍泪水。

夕余明白了，这个孩子在欺骗自己，不肯接受现实。

“你爹娘死了。”夕余重复，“我请人把他们埋了吧，让他们早日入土为安。”

玉儿狠狠的瞪他：“我爹娘不能埋，他们过几天就会醒的！”

“你看看这街上有哪一具尸体醒来过？”

玉儿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发疯似的推搡夕余：“你走！”

“这是大街，不是你家，我有权站在这里。”

玉儿拿他没有办法。

“你要继续和死人睡在一起？你爹娘是饿死的还是病死的？若是瘟疫，你离的太近，也会传染你，知道吗？”

“不用你管，再过几天，我爹娘绝对会醒来。”

玉儿发现自己推不动他，怪自己力气太小，她顺手从地上捡起石头，作势要丢他。

夕余无惧的看她：“玉儿，我相信你不是恩将仇报的人，我也相信你绝对不是傻子，你守着他们，他们也不会活过来，死人不能复活，你接受现实吧。”

玉儿垂下手，石头滚落在脚边，无言的流着泪水。

夕余走过去，把她抱在自己身前，抚摸她的头发。

玉儿觉得他的拥抱有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再也顾不得会不会弄脏他，双手情难自禁的抱住他腰部，嚎啕痛哭。

她还能怎么办？

她努力编织一个爹娘会复活的梦想，就是怕自己一个人从此在世上孤零零无依无靠。

可是夕余破灭了她这个糊涂的幻想。

夕余拍拍她肩膀，“你有其他亲戚吗？”

玉儿在抽泣中摇头。

夕余想，这话也的确多余，她要是有亲戚投靠，就不至于流落到街头上去偷烤鸡了。

夕余说：“那跟我走。”

“跟你走？”

“有个地方可以收留你。”

“什么地方？”

“荣乐府。”

“乐坊？可是，我不会弹琴啊。”玉儿用双手搓着破烂的衣角。

“做丫鬟，愿意吗？干些扫地和洗衣服的杂务。”

玉儿闪过愧疚的神色：“这些……我也不会。”

家里穷，向来住草房，没铺地，所以不需要扫地，衣服少，也用不着她帮忙洗。

除了和爹一起去捡柴，她没干过复杂的家务。

夕余看出她的心思，安慰道：“没关系，可以从最简单的事情开始，一步一步的慢慢学，你不会干杂务也正常，毕竟你还太小。”

“荣乐府里面……有吃的吗？”

“绝对有。”

“那我去。”玉儿坚定的点头，“有吃的，我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