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见幽人独往来二

之一

他最近看起来很是疲惫，有时与我说话时都会睡着，真是累极了吧。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与几天前那场莫名的红雨有关。

这几天，我能很明显的感到这宫墙之外有别的灵力存在，不是很强烈，但隐隐约约，让人很是不安。

“小弦，你看着公子吧。”一旁的小弦行礼称是，端着盆去打水。

我看了看他梦中却依然紧蹙的双眉，心里有什么东西微微颤了颤。

“卿卿……”他自梦中忽然惊喊，我走上前去，握住他局促不安的手，柔声哄道：“在的，睡吧。”似是受到安抚一般，他不再挣扎，握着我的手缓缓移到他的胸口上，温热透过青衫传至手掌，手心之下是一颗极速跳动的心脏。

那是为那个名叫“卿卿”的女子的一腔深情。

我不是卿卿，卿卿是他深爱之人。

他这偶尔惊起的病在捡到我之前便有了。

小弦打了水端着盆走了进来。

我伸手欲抽出，这么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这手臂实在有些麻。

小弦拿着毛巾有些为难的看着我，我用力的往出抽了抽手臂，奈何力气实在悬殊。那手指实在握得紧。我转过身，一根一根缓缓掰开他握的发紧的手指。然后顺手施了个让他有个好梦的法。

我微微捏了捏发痛的手臂，小弦自刚才我掰手指开始起，我掰一根，她便端着盆抖一下。

“罢了，你去吧，我不打扰你了。”左手酥麻实在不宜活动。

一挥袖，行宫门自动关上。

右手上跳动着的愈来愈微弱的火焰，这灵力似乎愈来愈小，自什么时候开始呢？好像是从我搬来稷山之巅开始。

我的灵力在衰退，连同着对别人灵力的感知。

行宫外的灵力现在微弱到几乎感受不到，我阖上眼眸，熄灭了指端的火焰。

之二

“汐漓，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九歌从客栈的窗外翻进来，顺手将手里的东西拍在了桌子上。

正在煮茶的岄弦一愣，不慌不忙的用竹签划出一个个小小的漩涡，眼神淡淡瞥了一眼，甚是优雅地往小炉里面加着碳火。

“怎么，又去了哪里？”汐漓放下手中的书册，抚着额头淡淡地问。

“哪有，我这从没出过九重天的乡巴佬出去见见世面，司命大人也要管吗？”九歌抱着双臂坐在窗沿上，朝汐漓挑挑眉。

汐漓没有理会他，放着书册从椅子上起身，煞有介事地看放在桌子上的那张有些残缺不全的纸。

“今，玖楼西南部现红雨，祭司许襄召玖楼灵者……”汐漓皱眉看向九歌，出声“这不是……。”

“没错，是我们来的时候，玉衡君为遮挡天边的异色才降的红雨。”九歌端起小桌上的茶水猛喝一口，“噗……”九歌猛地将口中的茶水尽数喷出。“这什么茶，怎么这么咸？”

岄弦手中拿着一把小扇，五指扣在扇柄上，抬起头，狭长的眸子瞥过九歌，“谁让你喝了？”

汐漓端起岄弦面前那一杯，摩挲着杯面上繁复的花纹，凑至唇边，轻微的呡了一小口。

“还是那个味道啊，岄弦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汐漓放下茶杯赞叹。

岄弦轻微笑了笑，折扇轻挡嘴角：“那是自然。”

“一群疯子。”九歌摇摇头。

“那，你有什么打算，我想你将这个从大街上揭下来，大概是想在这玖楼国谋个身份吧！”汐漓捏着杯沿，眸子扫过去。

“嗯，玖楼国的祭司大人，大概手下的祭师算是离他最近的人了吧，正好，我也想去会会这位玖楼国的神人。”九歌慢慢分析。

汐漓接着她的话道：“这样也好，我与岄弦也正在想以何种身份接近这两位关键人物，只是……”她皱眉，“许襄不同于凡界之人，他灵力并不弱，你……万事小心。”

九歌靠着墙，反问：“你们呢，打算以何种身份去接近他们？”

汐漓沉默，反倒是岄弦，放下了手中的折扇，将小炉中的茶，缓缓倒至汐漓面前的茶杯中，低着头，声音中带着些许轻快：“乘紫光而现的天之帝师，如何？”

九歌蓦然轻笑，“你还是算了吧，你可知玖楼国祭祀礼仪？可知玖楼国文字典籍？可知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名士？”九歌上下瞅了他一眼，“要说是汐漓去还说得通，她至少被关在幽室五百年，毕竟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那些典籍……”九歌摇摇头。

岄弦没有回她的话，继续往小炉里加着火，手指轻轻敲了敲汐漓前面的桌面，“喝吧，再放就凉了。”

汐漓这才反应过来，捏着杯沿，微呡。

“谁说是我了，我的意思，就是让小汐漓去。”岄弦不紧不慢的继续用折扇扇着小炉的火。

“噗……。”一口茶又被糟蹋了。

“那么激动干什么？一点神仙的矜持都没有。”岄弦擦了擦被溅至脸颊的茶水。

“玖楼国祭司再厉害，他也并非玖楼国国君，若是有在王宫内的人，我们做事会方便很多。”

“我便可以成为王宫内的乐师。”

岄弦捏起杯子，缓缓出声。

次日，他们隐了身形，在宫殿之上站立着。

流畅华丽的古曲缓缓回荡在上空。殿中正在集会的大臣俱是一惊，可门外的士兵却找不到这绝美箫声的来源。殿外的天空隐隐显着紫光。

王座之上的夙夜却若有所思。

一曲终了，汐漓率先赞叹，“几百年不见，你这技艺越发精进了。”

九歌斜着眼，看向岄弦，收回了施法于天边的灵力，“这法子可以吗？这么花哨的出场？”

接话的却是汐漓：“玖楼国有本只供帝王阅览的秘志，上书：君若见紫云现，则上古帝师出，若伴乐声，寻之，以平礼视之。所以，不用担心。”

汐漓望了眼已经出了大殿寻找曲声来自何处的大臣们，轻轻转过身，“我去了。”

“去吧。”岄弦轻声讲着，朝她挥挥手。

汐漓现了身形，从宫殿之下缓缓下落，同时，一身蓝衣缓缓变成紫色，面前出现了一抹白色的面纱。

之三【九重天南阁】

一枚白子落下，来人收了手。

“师傅，汐漓君真的很有意思呢。”语气带有淡淡的轻佻。

对面的端坐的人也没有生气，修长的手指随意的夹起一枚黑子，子落棋盘，甚是潇洒。

结局显尔，胜负已定。

“师傅这么多年还是不知道让着我呢。”少帝境月看似生气嗔怨道。

“我一直好奇，帝君当初是怎样说服汐漓的。”岚修看着棋盘上已定的死局缓缓开口。

“师傅也要勤加练习，不然总有一天，会被我打败的，就像--魔域的那位。”境月纯黑的眸子扫过来，声音很是温柔。

温柔的有些恐怖。

岚修一怔。

他匆忙向境月告辞，离开九重天。

“呵呵，当局者迷啊”境月望着没有一丝生机的白子感叹道。

“噗～”一口鲜血猝不及防。

他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没有理会。

大概是那次损耗灵力过多了吧，得回堇夜阁好好修养了。

他直起身，其实，自从汐漓走后，他就不太愿意回那里了。

寂静的令人恐惧。

之四

我叫卿雪，不知来自哪里，自我有记忆起，我的身边陪着的，是一位叫许襄的男子。我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我想，我的名字中的“雪”，大概是因为他是这玖楼国司雨的祭司吧。越想得到什么，体现的就越深刻。

“此事，以后不许再提。”

好久不曾听过他这样生气的语调，那样冰冷的声音，我从未听到过。

“许襄……”我披了衣服，推开大门，便与他的目光不期而遇。

“小弦…”他朝殿内呼喊。

“怎的这样就出来了？”他声音温和下来好似刚才是我的错觉。

“公子”小弦走过来，行了礼。

“身体不好便不要在外吹风。”他伸出手，顿了顿，却又收回去。

他转过身，紫色的衣袂随风舞动，他的声音淡淡传来。

“小弦，这里寒气重，把殿外的门都关上。”

身体不好，不宜吹风？他说是就是吧。

不过，他总是对的，我的灵力确实在一天一天地减弱。

许襄迈出殿的同时，便朝空气中施了法，薄薄的一层罩子在空气中渐渐隐去。同时，一群玄衣人出现，半跪，以手触地。

“祭司。”

他回过头，眸子里换上了冰冷。

“我说过了，这件事没有可能。为何还不回禀君上？”清冷的声线不带一丝温度。

玄衣人不为所动。

两队就这样僵持着。

“你们倒是忠心。”他轻叹。

“我不会为难你们。”许襄苦笑。

“都起来吧。”

跪拜的人们缓缓站起来。

许襄施法，足尖轻点，便消失于所有人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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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