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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择》第一章 少年一支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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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应王朝,国分四郡。乃山河郡、来仪郡、南安郡、西云郡。

这其中,西云郡乃是万里之地,一面临着海,若是把边疆蛮族居住的地方看作是北边的话,那么它便是处在大应王朝的西方。

在这西云郡的偏远一带,一个平原上,坐落着一座城市。这座名叫苍州的城市早在大应立朝之初就已存在,虽在边郡之地,却少有战事发生。

夕阳逐渐地向西落去,远方早已一片嫣红,映照着平原上如雄狮般沉睡着的苍州城。此刻,在这苍州城的大街上人影绰绰,正有不少的人衣着华服朝一个方向涌去。

在那人群聚集的地方,是一座气势恢弘的府邸,张灯结彩,门前的匾额上大书着“洛府”二字。

大应王朝已存在了数十个年头,在这数十年的时间里,大应王朝的军队凭借着强大的武力压住了边疆那些不满意的声音。加之朝廷不时颁布的英明法令和地方官员的治理,自然而然,百姓的生活就过得越发好。

洛府的主人洛秋梁便是属于这种人。

洛秋梁早些年曾参试考取功名,不幸落榜后便走上了从商之路。后来生意越做越大,苍州城内,如今已是无人不知他的大名。就连苍州城的城主,平日也要对他以礼相待。今日他的五十寿宴,便是汇聚了城内多数的贵人。

此刻的洛府之内,众宾尽欢。

洛秋梁端坐在主座上,略带醉意的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在逢迎这些宾客的时候,他的目光,却是不时朝外面看去。

目光的尽头,隐约所见是一处古旧的老屋,便刚好在洛府的门侧不远。洛秋梁神情复杂,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洛老爷,咱们来喝一杯。”一个中年人走上前来,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夕阳渐斜。

只听吱呀的一声轻响,那老屋的陈旧木门便是被一只白皙的手推开。一个少年拖着一把掉了色的椅子从门后走到门前,他穿着一件已经十分旧了的布衣,这就使腰间挂着的那支玉箫格外的显眼。

他把椅子正对着落下的夕阳摆好,随后那一丝微弱的霞光便尽都洒在椅子上,没有半分遗漏。

那少年坐到了椅子上,霞光洒到了他身上。他微眯着双眼,从腰间掏出了那支只是散发着些许微光的玉箫。他把玉箫搁到了嘴边,嘴唇微合,再张开时便已对着箫孔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然后,便开始了他的吹奏。

悠扬的箫声在气流的久转不绝中缓缓传开,一刹那便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本是清秋时节,却仿若有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又似林间清泉叮咚作响。本是舒缓之极,但细细听去,则能够感受到一层又一层被风卷起的叶浪。高崖上,如有骄傲而又孤独的花朵凌寒而开。

便在这时,那灿烂却倏然凋落。

本是秋意悲,但箫声而来,更添了几分凉。似有落叶萧索,又似寒风凄鸣。

街边的小贩停下了手边的活路,细细地感受着这突袭而来的悲意,似是想到了自己曾经生活的艰辛。行人驻足,眼角已有晶莹。

一曲奏罢,有人为那少年鼓起了掌。少年似乎习以为常,只是微微点头,便躺在椅子上闭眼歇息。

在老屋的对面,隔着街道有一间客栈。此时,客栈内便有不少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少年身上。

“那少年是谁?”一个外来商人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前,对一旁送菜上桌的店小二问道。

“客官您有所不知……这少年本不是咱苍州城的。前些年孤身一人来了这里,便就租了洛老爷府上闲置的那处老屋住下。说来也怪,这少年平日里不怎么和人讲话,只是每日的这个时候,便会躺在椅子上奏箫一曲。”

店小二把手上的抹布搭在肩上,说道:“这么些年来,也没听说有哪个亲人来看过他,倒也是可怜。”

“这么说,他应该是个哑巴?”外来商人问道。

“不,有一样东西能让他主动与人讲话。”

“什么?”

店小二伸手一指商人桌上摆着的一个玉壶,神色复杂。他说道:“酒。”

闻言,外来商人微怔。

“小二,再来盘花生米!”隔了不远处有桌客人正拍着桌子,嚷嚷叫道。

“好嘞。”

店小二一抻肩上的抹布,对着那外来商人弯腰打礼,然后朝厨房跑去。

……

夕阳渐没,人影散乱。

君若尘抬头看了眼天空中隐隐要冒出头的几颗星尘,眼瞳之中似乎也有着星尘在跳动。然后他站起来,收了椅子,转身朝老屋走去。

夜色将浓,自然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老屋内部的摆设很是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木桌,还有一把木椅。木床的一边立了一堵泥墙,泥墙的那边便是厨房。

他来到厨房,然后挽起了袖子,在他露出的左手手臂上,绑着一把用剑囊包住的银色小剑。他解下剑囊,然后转身面向灶台,淘米,生火,做饭……

窗边有炊烟流动。

不多时,君若尘已摆菜上桌。老屋的摆设既然很简单,那么晚餐也就很简单:一碟油亮的青菜,一碟豆腐,一碗米饭。

他端起米饭,开始咀嚼。

不久夜色便越发浓,直到天空如同被一张巨大的幽墨色幕布遮住。在那幕布上,还点缀着一些鲜亮的光点,那便是星尘。

身在厨房的君若尘洗了碗以后,把剑囊又绑回到了手臂上。他看看窗外的夜色,于是来到床前。

他盘膝坐在床上,双目微闭,两只手搭在腿边结出了一个奇异的印结。一阵清凉的晚风自窗外拂来,便有如碎裂星辉般的光点紧随其后。随着君若尘均匀的吐息,光点便涌进了他的身体。

这是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现象,但是对很多如他这般的人来说,便极正常。

便在这时,老屋的门外响起了手指叩击木板的声音。君若尘睁开双眼,然后下床前去开门。

君若尘拉了门栓,打开门,便只见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女站在老屋门外。

他认得她,乃是隔壁洛府上的丫鬟翠雨。他租下这间老屋的时候,便是翠雨办的手续。

翠雨朝他致意,然后说道:“今日是我家老爷的寿辰,我家老爷请你前去用宴。”

他轻轻摇头,然后准备关门。

这便是拒绝的意思。

翠雨一愣,显然没有预料到少年会是这般作派。

看着渐渐合上的木门以及门缝间消失的少年的身影,她神情微恼,心想你不过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摆什么臭架子。然后她转身离去,想着以后打死也不会再来这里。

老屋内,君若尘已经和衣而睡。

……

回到洛府以后,翠雨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朝洛秋梁的书房走去。书房里还亮着灯,她抬手敲门,然后走了进去。

过了不久,一道声音便是传出了书房。

“你是说,那少年拒绝了?”洛秋梁开口说道,语气中有期待也有不安。

“嗯。”翠雨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洛秋梁,生怕自己会被责骂办事不力。

得到了确定的答复,洛秋梁不知为何竟有种如释重负但同时也有失落的感觉。虽然是他让翠雨去请的君若尘,但是心中却隐隐担心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毕竟这算得上是一场赌博,一场风险极大的赌博。

虽然如今可算得上是苍州的第一大富商,但是他明白,还有很多的人是自己得罪不起的。所以他需要一座山,一座可以遮风的山。

既然需要山来遮,那么这风便不是寻常的风。只是山不会来,他便要自己去找。

君若尘便是那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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