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腰围健硕的门吏，两人还由原先的铁甲人领着进城，说是进城，其实就是穿过城门洞的那段路罢了。

城墙十余丈高，足有四十米，门洞占了三分之二，也有近三十米的样子，有八九层楼宇那么高。在其中穿行，会有种来到巨人国度的错觉，抬头仰视穹顶，上面由于背光，所以会有些漆黑，但仗着视力好，夜阑依旧能见到门洞穹顶那些大小不一，却都无比幽深的孔洞。

小些的，里面可能伏着强弩利箭，它们如毒蛇般潜伏在孔洞之中，大些的可能会是巨锤、牙拍、链枷之类的重武器，似猛兽蹲伏。

最可怕的是，每行一段，都会看到一条宽足有几米的裂隙，这些裂隙将门洞穹顶破成一段一段。裂隙里面吊着一道道门闸，它们是那样巨大，幽深的孔洞尚且无法完全遮掩它们，最下面一排的枪钉都比自己腰粗，像一只只凶悍史前巨兽张开的利口獠牙。这些獠牙，有些泛着让人惊悸的寒光，有些却沾着污物，黑漆漆的一团，早已风干，不知是何秽物，犹如凶兽獠牙间的碎肉，不见寒光，却更显狰狞。

走了一段，霖儿靠近夜阑，极小声道：“哥哥，我们真不管鬼厉了么？”

“管他作甚！是他自己不愿相信我，不愿相信师父，找到机会就要别苗头，来时你没听他说么，我们再回去别想排在原来的位置！”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不用理他！让他慢慢排吧！”

霖儿想想也是，站在哥哥阵线觉得鬼厉行为可鄙，不想理会，但是随后又迟疑道：“可是……”

看看前面铁面人离得不远，霖儿还是吞下了随后的话，以《监天册》发信：“可是他的钱还在我这里！”

“钱？什么钱？你和他还有经济往来？！”《监天册》里，夜阑接到霖儿的消息，无比诧异。

“师父说，我们进县城除了考阴差，前期还是要居住和生活的，所以给了我一笔钱，作为我们三人前期的花销，鬼厉的这部分也在我这里！”

“哦！有多少呀？截个图让我看看！”

“纳尼！！怎么会有这么多？”

看完霖儿的财务状况，夜阑彻底凌乱了，传过来的财务账单转换成夜阑熟悉的阿拉伯数字，整排中只有为首一个‘1’，但背不住后面‘0’多呀！粗粗一眼看去，怕是有几十位。

夜阑艰难吞了口吐沫，十分想说：霖儿啊！你包?养我算了！

看哥哥脸像见了鬼，对如此财富没多少概念的少女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发信道：师父本来不让我告诉你的，他说这里面除了给我们生活的钱，还有你们提前预支的薪俸，万一将来你们考不上阴差，可以从中取出一些还债，不用真被抓去充刑受罚！

听到此处，夜阑心中也微微有些暖意，说是破釜沉舟，但其实老燕还是在关键时刻留有退路的。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师父说，你们过关很难，关乎生死时有危机感，能爆发更大的潜力，说不准多几分机会能一鼓作气考上。”

夜阑：……

老燕还真是周到！

“可是我俩三年的薪俸加起来也没这么多呀！剩余的都是老燕给你的？”

说到此处，霖儿更不好意思：嗯，师父说‘穷养儿子富养女’，女孩子家要多带点钱傍身，才能过得好！师父还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他俩现在反正钱也拿不上手，都是你的，别告诉他们就好了！平常有要用钱的地方你来付，保证他们有地住、饿不死就行了！

夜阑：……

…………

闻信，夜阑心中大骂：什么叫男人有钱就变坏！我是那样的人嘛！我花自己的工资有错吗！不就是上次纸人老板娘多瞄了两眼嘛！………

腹诽归腹诽，夜阑还是长吁了口气，手中有钱，心中不慌，进城后至少能找个地方先落脚了。

谁想瞌睡来了就有枕头，快出门洞时，原本冷冰冰的面具人忽道：“小兄弟，明天就是三十月圆考期了，半月之前我没在主门见过你，是第一次来考么？不知有定下客店没有？”

老燕走前留话，说不要轻易相信人鬼，但借着这个机会，趁机多打听些消息，夜阑却是不拒的：“大哥，你有什么相熟的好客店推荐么？”

“这倒不是，要说好些的客店，城中有《悦来居》、《枕云居》、《红枫馆》等等，只是这些客店大多靡费不菲。说老实话，我倒是有处空置小院，就在考场附近，又离县衙不远，环境也还不错，不知小兄弟有没有兴趣？”

“哦？“夜阑本以为面具人要给自己介绍客店，不想他是要租房子给自己。

介绍客店，夜阑可以理解，无非是那些客店应该会付些介绍费给他，算是半个牙人的行当，好心要租自己的房子给自己，这就有些玩味了。

略作沉吟，没有弄清面具人的目的，夜阑也没有直接拒绝，只道：“现在我们还不好确定，能先看过房再说么？”

“这没问题，我还有几个时辰司职，午后申时初刻休沐，到时你们在甜水井那处等我，我带你们去。”听闻夜阑同意，面具人声音也热情了几分。

“甜水井就在东市市心处，你们随便问谁都是知道的！若是去得早了，还可以先在市中游玩一番。”

“嗯嗯，好的，到时麻烦您了！”

说话间出了门洞进了城。

进了城，面具却也干脆：“小兄弟，我有司职在身，不能久谈，就不送你了，到时我们再详谈吧！”说完就提兵转身欲走。

“大哥慢走，还不知大哥贵姓？也不见大哥是何模样，到时如何相认？”

“我姓牛，排行老三，名字忘了，认得我的人称我牛三！”说完就大步离去。

望着重新进入黑暗门洞中牛三的背影，夜阑若有所思，感觉牛三前冷后热突然要租房给自己，肯定有他的目的，不过信息太少，夜阑也想不出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若真是弄鬼，夜阑自信能看出来，到时候扭头走不理会就行了。

“哥哥，接下来我们去哪？是去东市甜水井等么？”

“去那么早干嘛！现在还不到午时，距申时初刻还有近两个多时辰，我们可以先到考场和县衙附近逛逛，当是提前熟悉熟悉环境也好！顺道也可以转转牙行与客店，问问租房的价钱，人心隔肚皮，鬼话不可信，了解清楚行情，若他真有意骗我们，大不了就重新找别人好了！”

夜阑分析得有理有据，少女自然不会反对。

《监天册》很方便，县城内的地图也有，还有类似搜索和查找的功能。

右手提着棍，稳着包裹，左手牵着霖儿，按着她的指引走，以防走丢。

一边可以抬眼观察四周一切，同时还能查询些城中信息。

欠巨债，《监天册》很多功能夜阑都不能用，但了解些众所周知的基本信息还是可以的，只是某些地方依旧模糊断续:

红枫城–城隍夏尔，领民五十万余，纸人约三百万，下辖三山七镇。(三山:文积山–××××、落果山–……、铁馒头山–＊＊＊，七镇:落叶镇–主官蔡进、新叶镇…、碧叶镇…、苍叶镇…、赤叶镇…、羽叶镇…、星叶镇…)麾下阴差两千余，带甲(穿甲纸兵)三万………城高十二丈，上有器械……卫山四座，立四角，有兵………

…………

………

……

如果纸人也算生民百姓，这县城隍夏大人也能算是统领百万的一方诸侯了。

三山七镇中除了落叶镇主官蔡进，之前见过有所显现，旁的都是显示不可见的状态，尤其是三山之后的标记又有所不同，似乎有所区别。

城墙七百步内属军用，是不允许有私人活动的，按着《监天册》指引行了七百余步，入了一条主街，随着熙熙攘攘人群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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