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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水冲来财神妻》二 秋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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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家捡了个孩子的事情很快便传开了,原本闻熠捞那箱子的时候,好几双眼睛都看着,不该有任何疑虑之处,但过了三五天,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嘴碎又恶毒的长舌妇那里传开的,竟说这孩子是穆家当家的偷养外室所生,怕影响了自己仕途,方才瞒着说是捡来的。

无稽之谈传进穆家,穆崇气得掀翻了两张桌子,穆夫人好生劝了半天,才略微消气。

也无怪他生气,穆家书香门第,穆家夫妇琴瑟和鸣,又有香火传承,因此根本也不屑于再找妾室,弄不好还要扰得家宅不宁。

但他去年升任了县丞,虽是个正八品的芝麻小官,但在这县中也有了地位,于是树大招风,这些流言蜚语十有八九是冲着这儿来的。

他们夫妻二人冷静下来,商量一晚,最后想到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好主意:决定将秋烔认作童养媳,待她长大了,直接嫁给闻熠。

第二天,一家人一同用早饭,穆夫人提了这事,闻熠听后怔了片刻,脑海里冒出秋烔满是鼻涕泡的样子,顿时将碗一放,大声说道:“我不要!”

穆夫人只当他是脸皮薄害羞了,并未当回事,说道:“你懂什么,娘说的是以后,这样一来秋烔这辈子都有了容身之所,二来可洗清我穆家的谣言,三来……”

闻熠打断道:“那为何不给哥哥!”

闻耀正在一边看热闹,突然扯到自己,呛着一口饭,咳嗽起来。

穆夫人忙帮他拍背,穆崇沉声说道:“你母亲话还未说完,你便出言打断,平日里诗书礼仪都白学了吗?”

闻熠低头不说话。穆夫人看了穆父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于是接着和闻熠言明利害。

将秋烔给了闻熠,那两点好处其实不值一提,最重要的是为“克妻”命格的闻熠打算。

而说到闻熠的命格,则是六年前的一场乌龙。

本县出生的孩子,在周岁那天要做两件事,一是抓周,猜前程;二是请县里的判命先生,判命。

闻耀周岁时,先是抓走了他父亲官印,而后判命也说他是个飞黄腾达的命格,日后即使不大富大贵,也绝不会差到哪去。

但到了三年后,轮到穆闻熠,判的却是个转世孤星,专业克妻的命。

穆家夫妇震惊又悲痛,待判命先生走后,许久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红纸上闻熠的生辰八字不知被谁添了一笔,卯时一刻,变成了卯时二刻。

于是急忙命人再将判命先生请回来,先生听了原委,却说从未有过一人判两命的道理,挥了挥袖子,又走了。

而十里八乡的媒婆妇人,也不会管你是不是判错了命。都暗暗在心里将穆家二公子剔出了姻缘册。

一顿饭吃完,闻耀闻熠兄弟二人一同出了门去学堂。

闻耀见弟弟闷闷不乐,推了推他说道:“这有什么不好,你才六岁就得了个娘子,别人都要羡慕你的。”

闻熠的脸色更黑了。

闻耀瞧见,当即闭了嘴,一句话也没有再提。

奈何到了学堂,那些半大孩子尽是不长眼的,看不出闻熠正在气头上,挤眉弄眼地凑上来,推推搡搡开他的玩笑。

闻熠最初还好脾气地忍着,后面忽然听谁道了一句:“闻熠有了媳妇,等过一年,怕是要抱着儿子一同来上堂了!”

后面跟着一片不怀好意的哄笑。

本是无知孩童胡言乱语,但这句话偏就捅了马蜂窝,闻熠听完脸都白了,一声不吭转身便走。

闻耀心知不妙,冲那些人“嘘”了一声,追上闻熠问:“诶!你要到哪去?夫子见不到你,定要罚的……”

但不论他说什么,闻熠一概不听,一路小跑,闻耀体力不如这个弟弟,渐渐有些跟不上了。

闻熠进了家门直接冲向厢房,秋烔由奶妈带着,住在此处。

他进来后,看见秋烔在小床上睡得正香,一把将人抱起。奶妈及时进来,见二少爷神色不太对劲,问道:“二少爷要带姑娘去哪?”

闻熠腾出一只手来推开她,出了小门,走到院子里放着的玄黑花纹箱子那处,这箱子是第二天派了四个家丁抬回来的。他将箱子打开,把怀里的连人带被子都塞了进去。

奶妈连忙抓住箱沿,不让他扣死,着急说道:“这是干什么呀!快来人啊……”

秋烔从梦中被扰醒,憋憋屈屈地大哭起来。

院子里大乱,闻熠红着一张脸,拼命向外拖箱子,奶娘半个身子都伏在箱子上,还要小心不碰到孩子,秋烔十分应景地哭得凄凉。

穆夫人听见声音,从里间匆匆出来,一下便看到这样的场面。

“闻熠!”穆夫人叫道,有些动怒了。

这时闻耀喘着气从门口进来,顾不得歇上一会,便上前先把闻熠拉开。

闻熠十分不满,还想挣扎,被闻耀抱着,拖得远了些。奶娘连忙把秋烔从箱子里取出来,仔细抱着躲到穆夫人身后去。

“娘!这孩子是我捡回来的!我这就把她扔回河里去,大家都省事!”闻熠硬着脖子说道。

穆夫人气得手臂直抖,怒道:“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图自己的清静,就可以肆意践踏性命了?你心里不痛快,便要将气撒在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身上吗?男子汉大丈夫,怎能这般行事!”

婆子在一旁劝道:“夫人消消气,二少爷从外面回来才发了脾气,想来是听别人说了什么,一时生气罢了。”

闻熠刚刚确实头脑发热,不管不顾便冲动行事,如今被穆夫人泼了冷水,人也冷静下来,看着一旁被吓得发抖的秋烔,心里生了几分愧疚,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闻耀趁机说道:“是啊,闻熠听人说了几句闲话,气急了,娘不要怪他,其实他也喜欢秋烔妹妹,才不会真的把她扔回河里呢。”

“我不喜欢她!不喜欢!”闻熠红着一张脸,不知是羞是气,丝毫不理会疯狂向他使眼色的闻耀,喊完这句话便扭头跑回自己屋子,连学堂也不去了。

“闻熠!你给我回来!”穆夫人气冲冲地喊道,闻熠却像没听见一样。

她无奈叹了口气,说道:“真是愈发不像话了,等老爷回来,定要狠狠教训他,让他长个记性。闻耀,你去学堂,替你弟弟向夫子告个假。”

闻耀有些担心地向里屋看了一眼,抿了下嘴唇,垂头独自上学去了。

穆崇近日没什么应酬,傍晚时分便回到家中,却看见一家子上上下下都神色恹恹,随口问道:“怎么了?”

穆夫人将今天的事情讲给他。穆父听后,慢条斯理地喝了半盏茶水,却并未发火,像是心中早有打算,进屋去看闻熠。

闻熠正在案旁练字,瞧见父亲进来,道了个安,立在一旁。

穆崇慢条斯理地说道:“闻熠,过来,你可还记得东街王婶家的二女儿?”

闻熠愣了一下,不知为何父亲不责骂自己,反而与他话起别人家常,不明就里答道:“记得,她家小幺去年被人牙子拐走卖了。”

穆崇点头,又道:“那隔壁赵娘家的的姑娘呢?”

闻熠想了想,道:“好像……是抵给大户人家做丫鬟,被打死了。”

穆父道:“不错,纵然是清平世道,还是有这么许多糟烂之事,男子尚且好过些,但女子却像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一生便被毁了。秋烔看着也才一岁,身上裹得锦被不像平常人家的东西,没人知晓她是怎么卷进洪水之中的,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我们穆家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体面的,她来到我们家,终归是得了个庇护。”

闻熠用心听着,其实他饿了一日,那股孩子气的倔劲儿其实已经所剩无几,更何况,他并非真的要害死一个生命,只是被外人一激,觉得面子上过不去罢了。

穆崇又道:“等你大些了便会明白,有时候你越是做善事,越是要被别人指指点点,但你不能因此就被人牵着鼻子走,要有自己的考量、自己的坚持才是。”

“是,孩儿谨记。”闻熠虽并未怎么听懂,但隐隐觉得这话是有道理的,也确实记在了心上。

穆崇满意地点头,将闻熠拉到身前,把一个东西递给他,闻熠接来一看,原来是那只玉蝉,已经穿上丝线,做成了可以戴在脖子上的坠子。

“秋烔现在太小了,这个便先由你拿着吧。”

闻熠没说话,把玉蝉拿在手上,轻轻婆娑,触感冰凉细腻。

学堂外。

闻耀下堂后,站在小路上堵着不让人过去。

同学的几个孩子茫然地看着他,闻耀清了清嗓子说道:“早上的事,诸位不是忘了吧?”

他们面面相觑,一人说道:“不就是逗了你弟弟几句,再说了,坊间大家都这么说,有什么关系?”

另外几个人也应声称是。

闻熠笑道:“别人如何说我不管,但你们这样说,还让闻熠听见了,那就不行。”

他说着忽然收起笑容,面色也冷峻起来,他比其他人大两三岁,个头也高些,但平时人很温和,爱笑爱闹,此时骤然摆起大哥的架子,倒还像模像样,把那几个小孩都吓住了。

见镇住了那几人,闻耀又恢复了方才的笑容,只是总让人觉得笑里带了几分阴森,说道:“我也是为你们好,你们知道闻熠的脾气,也知道他那力气,真气急了跟你们打一顿,你们不得吃了亏?”

闻熠力气大是众所周知的,一个六岁的小孩子便能把十几斤的大刀舞得猎猎生风,成年人也未必能做得到。

那几人听后便连连点头,从此果然不再说三道四了。

从此秋烔便在穆家安顿下来,为了避嫌,不便冠上本家姓,于是便以江为姓。

闻熠虽不再闹着扔掉秋烔了,但对她仍旧不冷不热,别人都争抢去抱这个仙桃一般的孩子,只有他不,一放在他手上他便要把人放回箱子里。

最开始几次,闻耀看见了还要大呼小叫一番,后来却习惯了,随便他放,还站在一旁笑嘻嘻地看。

生活总归是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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