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烔！”

闻熠大喊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我在这儿呢……咳咳……”从院子的一角传来秋烔的声音，闻熠一条腿悬在半空，他差点就要踹门而入了，听见声音，堪堪收回长腿，转头一看，发现秋烔正蹲在井边打水。

他方才进来的太过匆忙，先入为主地认定了人在屋里，因此也未细看，这才漏掉了秋烔的身影。

“你在烧房子吗？”闻熠朝她走过去，见人没事，已经放下心来，看着那滚滚浓烟好似也不那么吓人了。

秋烔手上都是灰，她小声说道：“我想烧些热水，但是灶台地下的火灭了，我点了好久。”

原来不是着火了？

可是，点个灶台，能点出着火的气势来，也是独一份儿了。

“你可真行，我去看看，你在外面等我，别进来。”

闻熠说完，先从外面将所有的门窗都打开，让浓烟散了片刻，才深吸一口气，进屋直奔厨房。

灶台下面被秋烔堆满了木柴，但这些木柴都是刚买回来既没有晾晒也没有劈开的，遇火不爱燃不说，一旦烧起，就容易冒烟。

闻熠赶忙将这些柴拿了出来，里面还有些纸屑和木炭，想必是秋烔也发现了柴不燃，还十分聪明地添了这些东西进去。

闻熠收拾了一通，再出来时，已经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好在火已经成功升起来了。

秋烔自知做错了事，十分乖巧地端来一盆水给他清洗，又继续打水去烧。

闻熠看着她好不吃力地提着水桶的模样，知她的伤看来是无碍了，吃了近半个月的药，总算是恢复的不错。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秋烔一边打着井水，一边问道。

闻熠回神，说道：“回来之前去松了松筋骨。”

“你和人打架了？”秋烔警觉地问道。

闻熠没说话，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像是小时候在学堂上被先生质问，为何昨日不来上课一般的窘迫。

“你打赢了吗？”秋烔似乎更关心这个。

“嗯……赢了……”闻熠别过头去，说道。

“那就好，你没伤到自己就行。”

“我打架就没有输过，倒是你，我在离开几个时辰，你就差点把屋子点着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起先他们都以为过不了多久定能回到府上去的，因此凡事都将就着，但如今重新打算，若要长期在外面生活，就凭他们两个的动手能力，实在过于不易。

于是闻熠想了想，说道：“至少要请个厨娘和粗使来才行了。”

秋烔十分认同地拼命点头，闻熠不在家的时候，剩她一个人，周围空荡荡的，心里也空荡荡的。

两人合力收拾好了厨房，下了面条果腹。

第二日，闻熠依旧去了铺子，金掌柜不在，铺子里面伙计们懒懒散散得不像样子，他若是不多干些活儿，只怕过段日子就要积攒起很多了。

此时方过晌午，他走到粮铺门口便听到里面吵吵嚷嚷，不成样子。他在门口处向里张望了一下，看见几个熟人。

正是昨天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男人，纵使脸已经肿成了胖子，却仍旧给人一种尖嘴猴腮的感觉，他今天没带太多人，身边只跟着一个跟班的。

闻熠没有直接进去，他绕到了后院，捉住一个伙计问道：“前面出什么事了？”

那伙计说道：“嗨，地痞流氓来闹事的，非说前阵子从我们粮铺买的米是坏的，今天来着吵闹着要退。”

“来了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本来都说给他退银子就算了，也没几个钱，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人又不肯了，要讨个说法什么的，难缠得很，我估计啊，是别家粮铺眼红我们家，趁着掌柜的不在，请人过来闹的。”

闻熠不动神色，心里却知道那人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原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想到他们竟然找到这里来，真是无赖行径。

若是他出去了，只怕那两人更要当众闹起来，到时候铺子里的伙计都知道了人是他穆闻熠惹来的，以后自己在这里恐不好待下去；若是不出去呢，显然那又是个不会善罢甘休的主儿，要是隔三差五来这里闹一下，他自己都觉得对不起掌柜。

总之这个局面令人进退维谷，他想了一会儿，又拉住方才那个伙计，从衣袋里掏出一块足有一两的银子，说道：“你把这个给闹事的人，就说是咱们掌柜的赔他的，叫他走吧。”

伙计手里拿着银子，眼睛都直了，这都赶上他一个月的工钱了，他为难地说道：“这……这也太破费了吧？而且，也太便宜那两人了，我看就该报官，让官府把他们捉起来关进大牢里，才能老实。”

“大牢”二字刺到了闻熠，不由得心中涌起一阵酸涩，面上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说道：“你去吧，先把他们哄走，我有法子再要回来。”

伙计狐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银子，最后侧头叹了口气，道：“好吧。”

那两人见了银子，眼睛瞬间亮了，连忙毫不客气地接过来，什么好米坏米也全都不再争执了，像个胜利者一般，愉快地走了。

尖嘴猴腮的男人想的简单，他的目的就是故意引闻熠在铺子里吵闹，最好再打上一架，让他丢了这份营生。今天既然没见着人，本来在这里待下去就是耽误时间，现下有银子拿，当然是立马拍拍屁股走人，等过几天，瞧见那小子来了粮铺，再进去闹也是一样的。

“走！叫上兄弟们，咱们上醉红楼喝酒去！哈哈哈哈！”他眉开眼笑地搭着另一人的肩膀，一双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闻熠从粮铺里跟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走在那两人身后。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日，就让这流氓无赖也感受一下被人跟踪是何感受。

只见那人叫来了几个弟兄，闻熠跟着他们到了醉红楼外，便停了下来，正想到对面茶肆里坐上一会儿顺便盯着门口，忽然看见从醉红楼里走出来一个人，面孔十分眼熟。

这个人也瞧见了闻熠，但是他的眼神里下意识地出现了一种惊恐的情绪，双脚一顿，忽然扭头就跑。

闻熠心中纳闷，于是追了上去，跑在前面的人没几步回头望了一下，见闻熠在后面紧跟不放，反而停下了，他在原地收起了眼里惊恐的神色，换上几分惊讶，弓着腰背，一副低三下四的模样。

“你怎么到京城来了？看见我跑什么？”闻熠不悦道。

这人名叫庆子，是他家在凌南县时的家仆，举家迁来京城之时遣散了，闻熠记得他后来好像去王家作了小厮，王家同样是富庶稳定的人家，断然不会来京城谋生的。

“二少爷，这么巧啊，”庆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误会，误会，我这不是没认出来您吗，您看，我这刚一想起来是您，马上就停下来了啊。”

闻熠疑虑更甚，想着难不成他把自己看成了另外的什么人，所以才跑的？他又问了一遍：“你来京城做什么？”

庆子眼睛转了转，说道：“我替主子办点事……”

“哦？”闻熠回头看了一眼醉红楼，说道：“办事办到酒楼里来了？可真是趟好差事。”

庆子权当做没听懂闻熠话里的意思，笑道：“这不是嘴馋了么，自己喝两杯，我这就要回凌南去了。二少爷，您和大少爷近来可好啊？”

醉红楼酒菜价格不低，就算只喝酒不吃菜，也不该是庆子这样的人能来的。

“尚可。”闻熠不想跟他闲话家常，见他不肯说实话，且他早已不是自己府上的人了，再打听下去，恐怕有些多管闲事。

“好嘞，那二少爷您忙，我就……先走了？”

闻熠摆摆手，让庆子离开了。他惦记着醉红楼里自己的目标，于是便回到茶肆里去，像一只悠闲的野兽，蛰伏着等待猎物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