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撒泼，惩罚奴才便是，可这主子撒泼，意思就不一样了。

那嬷嬷被楚绮劈头就砸了一巴掌，眼冒金星的，出于本能，就要去推揪着自己的人。可谁想对方也着实虎悍，怎么推都推不开，还死死地抓住她，巴掌连环扇来。

她惨叫连连，下了狠心，要弄自己的指甲去抓对方。

众人都被眼前的闹剧所惊，突然，顾瑾之眉宇皱了下。韩海眼疾手快，立刻上前，刚好打落那只险些要刮在楚绮脸上的手，呵斥，“成何体统，在天子面前，你敢对主子不敬？”

嬷嬷捂住脸颊，这才瞧清打自己的楚绮，就算对方现在不得宠了，但怎么说也是皇帝的女人，她自知不能以硬碰硬，便忍气跪下。

“娘娘赎罪，老身不知是娘娘惩罚奴才。只是奴才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望娘娘提示一二，让奴才醒悟！”

这字里行间都透着自己无故被打的不甘！

沈媚儿也适时开口，不依地去拉顾瑾之的衣袖，“陛下，刘嬷嬷自打臣妾入宫以来一直都贴身照顾臣妾，如今臣妾又有幸身怀龙种，刘嬷嬷更是战战兢兢地寸步不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年纪大了，就算做了什么让姐姐不开心的事，但姐姐也应该跟臣妾说，由臣妾代为教训便是。可是现在姐姐亲自动手，未免有失仪态了。”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楚绮这是不满，不满自己的奴才给刘嬷嬷打了，这是在为自己的奴才报仇。可这里是哪里，这是皇宫，女子的仪态规矩，重于一切。

所有人都心思各异地去窥天子神情，但奈何，那张俊美的容颜端着的是面无表情，叫人难探他心中想法。

刘冬佟站在一边，犹豫了下，还是站出来为楚绮说话，“陛下，废后她许是近日心情不好，所以才会一时失常。”

说着，顿了下，看下神情略不带不忙的沈媚儿，又接着道：“贵妃娘娘，还望看在未出世的小皇子面上，小事化了，也算是被小皇子积累福报了。”

沈媚儿眼尾一斜，明显就是不屑去听刘冬佟的话。

所有人都在等候顾瑾之的态度，可他仍旧没出声，食指在白玉桌面上轻轻敲了下，神秘的态度之间又带了丝散漫。

这一场帝妃的闹剧，在他眼里，像是不足以构成什么不雅，反之，韩海竟觉得，天子此刻的心情竟还莫名好了些？

是难得再次看到废后如此跋扈的模样了吗？

突然，楚绮上前一步，面色无一丝被人指控的忏悔，反而义正言辞，“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终于，没出声的顾瑾之唇角翕动，“噢，你有何解释？”

又是，解释。

她喉间一涩，默了会，开口，“臣妾要说的，便是沈贵妃身边的刘嬷嬷在造谣生事，诋毁帝妃。”

诋毁帝妃，这四个字砸下来，可是重罪过！

刘嬷嬷当场就变了面色，声音都尖锐了，“娘娘，奴才怎么敢诋毁帝妃，娘娘您可千万别胡说啊。”

那边，沈媚儿也皱着眉打量着楚绮，似想到了什么，眉心微蹙，可手一触及自己的腹部，又缓缓笑了。

无论废后说出一朵花来，只要她肚子里的这个宝贝疙瘩，陛下必定都是护着她的。

“刘嬷嬷方才说，臣妾的马车撞上了贵妃的，这个事其实很简单，陛下只要派人去查看贵妃的马车是否有伤痕，就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其实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楚绮知道，沈媚儿带她来的目的就是想看她失落、落败的狼狈模样。她不否认，她很难过，难过到仿佛蓄不起任何的力气来支撑自己淡然地站在顾瑾之面前。可这并不代表，她难过，就允许让人任何欺凌。

沈媚儿的嬷嬷口口声声都说她撞到了沈媚儿的马车，还让未出世的小皇子受到了惊吓，那么很简单，派人去检查马车，真相是什么，一目了然。

只不过是一场后宫的小小把戏，她相信，顾瑾之心中定也是清楚的，可是他不说，只是淡然地看着这场戏。他连帮自己的闲心，都没有了。

她楚绮并不是脆弱的生物，没人帮她，她便自己为自己开脱。他们都想看她狼狈，她偏偏不，还得挺直了腰背，用一种无所谓的神态面对着一切。

不就是一个孩子么。

他是皇帝，南元的帝王，膝下，又怎么会无子！

只是她难过的是，他似乎，并不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废后这法子甚好。”顾瑾之像是恍然大悟，对韩海吩咐，“去，派人去仔细检查马车。废后，若有划痕，朕不会顾念昔日情谊，惊扰了皇子，这可是重罪，你可知？”

楚绮的声音铿锵有力，“臣妾知晓。”

顾瑾之点了下头，“嗯，去吧。若是没有划痕，就把这个多嘴的嬷嬷拖下去，拔了舌头，打断四肢。”

“陛下——”沈媚儿与刘嬷嬷皆是面色一边，惊呼出声。

顾瑾之似笑非笑，抬起沈媚儿的下巴，凑近她耳边低语，“怎么了，你这神态，莫不是要告诉朕，你的恶奴犯了事，你是知道的？”

远远地看着，就好像是帝王与帝妃说着悄悄话的美好画面，可是没有人知道，顾瑾之吐出这句话时的语气，有多冷。

沈媚儿打了个寒碜，她又怎敢承认，只是讪讪笑了下，不敢再说话。

顾瑾之拍了拍她的脑袋，很满意她的安静。沈媚儿却突然又想到，天子这话对她似讲，意思是何？

莫非

莫非他其实知道自己与刘嬷嬷故意使坏，想让废后受辱，而他本是乐见其成。可奈何废后竟会直接说了查相的法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陛下不能拂之，所以就只能把刘嬷嬷推了出去，转而护她？

而刚刚那番话其实在暗示她，一会事情败落，她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情，把刘嬷嬷卖出去，即可？

这么一想，她刚刚被陛下寒冷语气所慑的凉意顿时驱散了开，心里又不经得意了起来。

瞧吧，陛下就算知道她也参与了，可为着肚里的孩子，还是在护着她的！

一个嬷嬷可以，被拔了舌头，断了四肢，已成废人，还留着做什么？

做一次顶罪羊，最合适不过。

这么一想，沈媚儿就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坐在顾瑾之身边，脸上还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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