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院子不小，有三间房，还有几棵树。

“七天算不久么？”张头儿瞪着萧一叶：“那七年呢？”

“七年，很久，太久，好久。”萧一叶道。

“为什么她等回来你这样一个人！”张头儿从地上跳了起来：“你为何不早点回来？那你又为何在林二小姐死了之后才回来！”

“我有自己的苦衷。”萧一叶道。

“苦衷！”张头儿道：“你何必对我说什么苦衷，我也有苦衷，林二小姐也有，任何人都有苦衷。”

“你想说什么。”萧一叶问。

“我本想说的很多！。”张头儿道：“我原本以为你真的会为林二小姐报仇。”

“是真的。”萧一叶道。

“那你已经找到凶手了”张头儿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你是不是已经杀了凶手帮林二小姐报了仇？”

“没有。”萧一叶手中的刀忽然已在举在胸前：“我会报仇。”

“呵呵，你？报仇？你杀了王大富，杀了莫家堡兄弟又去找了兰楚红段三狼，他们都不是凶手吗？”张头儿冷笑道。

“不是？”萧一叶道，

“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张头儿道。

“因为我相信他们说的？”萧一叶道：“他们有足够让我相信的理由。”

“那你还能做些什么！”张头儿看着萧一叶。

“我能做的很多，比如找出一个躲在暗处的鬼。”萧一叶话音未落刀已出手。

刀并不是冲向张头儿。萧一叶纵刀往院子里的一颗大树砍去。

本来平静的大树顿然沙沙作响起来。萧一叶刀还未至只见树上跳下一个带着鬼脸面具的黑衣人。

“带七色光回房间里去。”萧一叶话未说完手中的刀已经变了四招。

黑衣人左躲右闪仍是被萧一叶迅雷般的刀法逼得无法出手只得一味退步。

萧一叶横刀，黑衣人急忙弯下腰，刀刃擦着衣服而过。萧一叶纵刀，黑衣人猝不及防，左脚却是往地上一跺身子侧翻了过去，刀刃划破了衣服，鲜血顿时从背后溅了出来。萧一叶顺势步步紧逼，手臂挥动的愈发迅速，到最后就只能看见一道白光在空中急速的闪过，又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人已不动，黑衣人已不敢再动。

手已停住，萧一叶看着黑衣人。

刀已经贴在黑衣人的脖子上。

“你是找我来？”萧一叶冷声问道。

“我是来找你们的。”黑衣人的声音竟像一位七八十的老人一般。

“我在为杀你想一个理由。”萧一叶道。

“杀人不需要理由。”黑衣人道：“所有理由只不过是借口罢了。”

“那你帮我找一个杀你的借口。”萧一叶道。

“因为我要杀你，你不杀我我就要杀你。”黑衣人道：“这个借口怎么样？”

“这个借口简直太完美了。”萧一叶收回了刀。

“完美的让你不想杀我？”黑衣人道。

“我并没有说不杀你。”萧一叶道。

“好。”黑衣人道：“看来你的确不应该回来。”

“很多人都这样说。”萧一叶道。

“但是你还没离开。”黑衣人道。

“我选择留下来，因为我的事情还没做完。”萧一叶道。

“那我无话可说。”黑衣人道。

“你必须说。”萧一叶道：“或者我来问你。”

“你想知道什么？”黑衣人道：“我知道的并不多，能告诉你的也并不多。”

“你为什么要杀我？”萧一叶道。

“因为你还准备不走。”黑衣人道：“没有人希望你会回来，也没有人会希望你继续留在关内。”

“我的事情办完就离开。”萧一叶道。

“你的什么事情？”黑衣人问。

“报仇。”萧一叶道。

“报谁的仇？”黑衣人问。

“一个故人。”萧一叶道：“已故的故人。”

“林二小姐。”黑衣人道。

“你既知道就不应该问我。”萧一叶道。

“那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黑衣人道。

“哪样？”萧一叶问。

“你不会知道，也不应该知道。”黑衣人道。

“你知道？”萧一叶道问。

“我知道。”黑衣人取下面具：“因为那天我也在。”

“你！？”萧一叶一双眼睛狠狠看着黑衣人的脸。

黑衣人的声音虽像七八十岁的老人，但看起来只有三十来岁。

“我就是鬼门刀罗欣。”

一道光从萧一叶手中划出，刀刃已嵌进罗欣的脖子里面。

“你随时可以杀了我。”罗欣脸上闪过一丝疼痛。

“你的刀呢？”萧一叶道。

“并未带刀。”罗欣道。

“一个刀客去杀人不带刀？”萧一叶道。

“也许他并不想真的杀人。”罗欣道。

“那他还为什么来。”萧一叶道。

“也许只是求死。”罗欣道。

“你是来求死的？”萧一叶道。

“也许。”罗欣道。

“你莫要说你也是无辜的人。”萧一叶道。

“我不是无辜的人。”罗欣道：“你可以杀了我，但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萧一叶道。

“杀了我之后你的仇就报了。”罗欣道：“你立马带着七色光去塞外。”

“林二小姐是你杀的？”萧一叶眼睛泛起一丝肃杀之气。

“你若相信那就是我杀的。”罗欣道。

“你为何杀她。”萧一叶的刀又嵌了几分进去。

“是我杀的就是我杀的，没有理由，也没有借口。”罗欣能清晰的感觉到刀刃在他的脖颈上划入。

“那你为何要我出关？”萧一叶问。

“因为你必须去塞外，也绝对不能再留在关内。”罗欣道。

“理由。”萧一叶道。

“没有理由。就算有你也不应该知道，我也不应该告诉你”罗欣道。

“你没有选择。”萧一叶道。

“我知道。”罗欣的喉结艰难的上下塞动着：“但我必须让你离开。”

“我若不答应你呢？”萧一叶道。

“那我就不能死。”罗欣道。

“你必须死。”萧一叶一双眼眸冷冷的盯着罗欣：“你要为你所做的付出代价。”

“林二小姐？”罗欣叹口气：“其实我并不是杀害林二小姐的人。”

“你承认了的。”萧一叶道。

“我说的很清楚。”罗欣道：“我杀林二小姐的代价是你立马离开。”

“所以凶手是谁？”萧一叶感到自己的脑子有些混乱。

“我不知道。”罗欣道：“你不是找了王大富兰楚红了吗？他们没有告诉你凶手是谁？”

“如果我知道凶手是谁他此刻一定已经下去陪林二小姐了。”萧一叶冷笑道。

“你还是快快动手杀了我出关去吧。”罗欣闭上眼睛。

“还有两个人。”萧一叶道。

“什么两个人？”罗欣问。

“李天锤，周宇。”萧一叶道。

“是兰楚红告诉你的？”罗欣道。

“他们说的都一样。”萧一叶道。

“他们还说了什么？”罗欣问。

“没有了。”萧一叶道。

“哎，其实他们已经说的够多了。”罗欣道。

“他们说的比你多。”萧一叶道：“但他们知道的绝对比你少。”

“的确。”罗欣道。

萧一叶将刀取了下来：“所以我要去找他们两个。”

“你杀了我就可以了。”罗欣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能感觉到脖子上有血流出来。

“我总会杀你，只是现在我忽然不想了。”萧一叶道。

“其实你根本不用去找李天锤。”罗欣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萧一叶有些许诧异。

“你要知道，江湖险恶，人心难测。”罗欣道。

“我只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做完。”萧一叶道。

“你还想把这团水搞多浑！”罗欣冲着萧一叶喊道：“林二小姐的死与你有多大关系你知道吗？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

萧一叶听着，罗欣却忽然不说话了。

“动手吧。”许久，罗欣淡淡说道。

“周宇在江南？”萧一叶问。

“你绝不能去江南。”罗欣大喊道：“如果你想林二小姐的死是有价值的就绝不应该去江南。”

“林二小姐的死？有价值的？”萧一叶望着忽然变得很激动的罗欣。

“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你杀了我然后带他们去塞外。”罗欣道：“如果你不想那孩子失去最后的亲人。”

“最后的亲人？”

“动手吧，然后离开。”罗欣最后说着。

萧一叶并没有出手，他已经不想再错杀一个人，一个与林二小姐的死有关却又无辜的人。

“你走吧。”萧一叶道：“我会去塞外。”

一个不带刀的刀客，也许他早就没有了杀心。

刀对于刀客来说比生命还重要。而罗欣已经失去了生命，一个失去生命的人就相当于死人，那他为什么还要去杀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他都看在眼里，虽然他不是江湖中人，虽然他并不知道罗欣到底是不是杀害林二小姐的凶手，但是在萧一叶放走罗欣的时候他是相信萧一叶的。也许这种相信就像萧一叶说的，有足够让自己相信的理由。这种理由很可能只是一句话，可也能是一个动作，亦或是一个眼神。

“也许他说的对。”张头儿道。

“什么。”萧一叶道。

“你带七色光去塞外吧。”张头道。

“为什么。”萧一叶问。

“林二小姐的仇说不定已经报了。”张头儿道：“说不定王大富就是凶手，他只是借罗欣演了一场不在场的戏而已。也许莫文莫武就是凶手，他们撒一个小谎就可以瞒天过海。也许罗欣就是凶手，但你放走了他。”

“他的人是死的。”萧一叶道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离开了。”张头儿道：“我想其实林二小姐从来没真的想过你会回来。”

“所以这里早已不属于我，我大可不必回来，现在也可以理所当然的离开。”萧一叶道。

“罗欣不是说有很多人都希望你离开吗？我想离开是好的。”张头儿道。

“那我们明天就走。”萧一叶道。

“不，你带着丫头去吧。”张头儿含笑环视着院子：“这里的地需要有人打扫。”

“好。”萧一叶道。

“我会给丫头说的，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张头儿道。

“你也是。”萧一叶道。

沉寂，天际间一番沉寂。

他又要回去了？萧一叶看着手中的刀。

他是否真的想回去，他摇摇头，也并不想回去，那为什么还要去？

也许因为张头儿的那一句“我想其实林二小姐从来没真的想过你会回来。”

或者因为仇说不定已经报了。

总之他决定要走了，离开这里回到塞外去。

但是塞外又有什么？

为了天下第一而死的漠英！

还有上官逆钟？

有些人始终渴望与比他强的人打一场，漠英也不例外。上官逆钟就是那个比他强的人，所以他找到了上官逆钟。

萧一叶站在远处，对于这场战斗他只能远远的看着。

“他们说你是天下第一刀。”漠英穿着他的黑袍，此刻他对面站着的就是上官逆钟，一个比他刀法精湛的人，一个手比他快的人，一个名气比他大的人。

“我并没有说。”上官逆钟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衫。

“但你还是天下第一刀。”漠英道。

“那又如何？”上官逆钟道：“你若是喜欢尽管拿去。”

“我已经来拿了。”漠英道。

“那你就是天下第一刀了。”上官逆钟道。

“我并没有说。”漠英道：“天下第一不是用嘴说出来的，我也相信你习的是刀法不是嘴法。”

“那又如何？”上官逆钟道：“天下第一只是一个名号而已，就像你叫漠英，我叫上官逆钟。你若是喜欢那我叫漠道你叫上官逆钟又有何不可？”

“绝对不可。”漠英道：“我的刀已经开始渴望击败你。”

“纵然你赢了也只是你的刀赢了却不是你，这种结果又有什么意义？”上官逆钟问。

“结果没有什么意义，我追求的是过程，和天下第一的刀客决战的过程一定很刺激。”漠英道。

“过程？刺激？”上官逆钟道：“过程也只是产生结果的过度而已，当你站在顶峰别人不会追问你是如何爬上去的，他们只会膜拜你，然后夸大你，最后神话你。”

“你想要教化我？”漠英道。

“我没有说。”上官逆钟道。

“你我都知道，只需一炷香的功夫就可以分出胜负。”漠英的刀已经开始隐隐作光。

“分出胜负之后呢？人总不能一生都在那一炷香的功夫里面。”上官逆钟道：“何不如好好的去生活？”

“你是我的一座大山，我必须挑战你。”漠英举起刀：“要么站在山顶，要么死在山下。”

“那他呢？”上官逆钟望向萧一叶：“你死后他呢？”

“他本就是要找你的。”漠英道：“我本以为我这一生都不会有机会跟你决战，所以我收他为徒。我想在我死后知道到底是你的刀法厉害还是我的刀法厉害。”

“他本是要找我的？”上官逆钟问。

“三年以前我在罗云镇遇见他，他孤身一人来塞外想拜你为师。”漠英道：“我替你教了他三年。”

“可我并不想收他。”上官逆钟道：“所以你我更不能与你决战。”

“你以为我斗不过你？”漠英道。

“你以为你斗的赢我？”上官逆钟道。

“你的刀呢？”漠英问。

“我的刀在它该在的地方。”上官逆钟道。

“你没带着它？”漠英道。

“我为何要带着它？”上官逆钟道。

“一个刀客不带刀？”漠英道。

“我的刀是嗜血的刀。”上官逆钟道。

“我的刀也是。”漠英道。

“两把嗜血的刀相见一定会死人。”上官逆钟道。

“不是你就是我。”漠英道。

“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上官逆钟道。

“去拿你的刀。”漠英道。

“你不后悔？”上官逆钟道。

“不后悔。”漠英道：“若我死了，请你收他为徒。”

“给我一个答应你的理由。”上官逆钟道。

“这是一个刀客对另一个刀客的请求。”漠英道。

“好。”上官逆钟道：“出招吧。”

“你的刀呢？”漠英道。

“万物之间任何东西都是我的刀。”上官逆钟道。

“万物都是你的刀？”漠英忽然瞳孔极度收缩了起来。

这就是天下第一的理由？

漠英的人已经闪出七八丈，他的刀影划破天际的黑暗，划破明月。

上官逆钟呢？

他站在原地，树上一支干枯的树枝折断掉了下来。

他接住，这就是他的刀。

他的手并没有动，树枝也并没有动，人更没有动。

忽然，漠英的刀在距离上官逆钟的胸口只有一米的地方停住了。

他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体上的伤。

血已经浸湿他的黑袍。

“原来，你真的是天下第一的刀客。”漠英努力的笑着。他终于明白了，只是这明白来的太迟。

果真是太迟吗？漠英直直的倒了下去。

萧一叶已经扑向漠英的尸体，他并没有看到上官逆钟出手，难道上官逆钟使用了暗器？萧一叶望向上官逆钟，他手中的树枝在滴血。难道师傅真的是被上官逆钟用树枝杀死的？萧一叶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他已经死了。”上官逆钟道。

“你杀了他！”萧一叶愤然道。

“是他自己杀了他。”上官逆钟道。

“你撒谎。”萧一叶喊道：“分明就是你杀了我师父。”

“如果你相信是我杀了你师父那就是我吧。”上官逆钟道：“我已答应你师父收你为徒。”

“我为何要拜你为师！”萧一叶怒然道。

“你可以走。”上官逆钟道：“但你要告诉我你的名字。”

“为什么？”萧一叶道。

“因为两个刀客之间的约定。”上官逆钟道。

“我叫萧一叶。”萧一叶道。

“萧！一！叶！”上官逆钟忽然睁大双眼，手中的树枝脱手而落：“你叫萧一叶？”

“没错。”萧一叶道。

“你今年多大？”上官逆钟道。

“十三。”萧一叶道。

“我终于知道漠英为何要收你为徒了。”上官逆钟的嘴角微微扬起：“你想为你师父报仇吗？”

“想。”萧一叶道。

“那我教你如何报仇。”上官逆钟道。

“你教我如何杀你？”萧一叶冷然道。

“对。”上官逆钟道：“我能教给你的只有一招。”

“一招？一招就能杀死你？”萧一叶不屑道。

“对，因为这一招是天地间最快的刀法。”上官逆钟道：“他刚好可以让你报仇。”

“那你为什么要将这天下最快的刀法教给我。”萧一叶道：“你明知道我会用它杀死你。”

“因为......”上官逆钟道：“因为你萧一叶是一个用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