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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长空》二章·数月之前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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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宇也不拔剑,赤手空拳迎那大汉,两指只往那刀刃处一捏,那大汉刀口就硬是下不去了。

子宇略为一笑,暗下又用了一个提劲,那大汉竟然连人带刀跌翻在地,摔得四仰八叉。

子宇只一式便打倒了那大汉,余下几人亦是吃了一惊,意识到这少年不是个好捏的,当即挥起斧矛大叉,一起围攻上去,那跌在泥里的大汉也只当自己太过轻敌了,大叫着爬起来,重又披刀掩上。

子宇在那刀叉矛斧间,赤手空拳施了一阵拳脚,三下两下将那几人一一挫倒在地。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那为首大汉本欲乘围攻之利,讨得便宜,哪知电光火石间,便已饱尝了两拳又加一脚,一时再也站不起来,其余诸人亦是趴在地上只顾呼号,便是能起也不敢再起。

子宇撇嘴笑道:“哎呀,这一番晨练活动活动筋骨,真是极其舒爽啊,可是我还远远没有尽兴呢!站起来呀,哎--怎么都趴下了?恁没出息了,不是还要上山的么?还要把我化作亡命鬼魂的么!”

几人兀自哀嚎,忽然其中一人哀求道:“是我们狗眼昏瞎,误扰侠士,还请侠士大度,饶了我们!”其余人听见他求饶,也立即告饶起来:“还望侠士仁义,饶我们一条生路啊,我们只是边野粗民,并非山匪强盗……”

子宇哂道:“我说你们是山匪强盗了吗?帽子倒给自己戴得挺高的,在我眼里,你们连无赖还及不上呢,有你们这么差劲的山匪强盗吗……”

几人连忙呼喊:“侠士说得对,我们无赖,根本不配入得侠士之眼,还请侠士就此放过我们啊……”

这时子宇盯着那为首的大汉,来到他面前,那大汉两个眼睛已没有一个能够妥当睁开。

子宇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来上紫霞山?”

那大汉颤颤答道:“小人名叫鲁二,原一直在河海边打鱼为生,这几位兄弟中除了吴十一都是后来认识,来紫霞乃是……”

子宇见他吞吞吐吐的,豪不快当,不耐道:“来干什么,寻仙问宝么?”

那鲁二挨揍不轻,早已心神失衡,又感到子宇动怒,立时惶恐万分道:“小人不敢欺瞒侠士,之所以来紫霞,是因为旧年我们打鱼时被激流冲入东海,误闯仙地,扰了仙人清修,引得仙人发怒,挥袖一拂,便掀起滔滔大风,把我们打到河里,冲回岸边,可是我们最后除了受了些皮外伤外却安然无事。小人受到不小惊吓,但小人一贯过得极其清苦,又羡慕仙人神力,自闻听紫霞山有修身至宝,便迷了心窍,这才结伴上了紫霞山,误,误扰了侠士晨休啊。”

实在是太荒诞了,子宇听得龇牙咧嘴的,心道:“这泼皮为了求命诉说自己身世可怜,直说便是,编出的故事真是甚无水平,大大没有太和相师讲故事的那般水准。”于是怒道:“一派胡言!”

鲁二大感惊慌道:“侠士莫恼,小人没有半点虚言啊!”

地上另一人也连忙哭道:“侠士,确实如此,我当时就为鲁二哥操驾渔舟,亦可作证。”

看得出来这个人就是那吴十一了。子宇撇着嘴问他道:“看来真有此事啊,嗯,仙人?你说说是什么仙人?”

吴十一恭敬答道:“侠士,你当听过东海瀛洲‘不老剑仙’?”

子宇哈哈大笑,哂道:“鬼话连天,真有仙人,那仙人不来紫霞收纳宝贝,还轮到你们这帮泼皮!真是天大笑话,我才没有兴趣要你们性命呢,赶紧都滚!”

几人闻言,如临大赦,连忙叩谢,能站起来的始敢站起,不能站的则相互搀着,丢下一地刀叉斧棒,逃下山去了。

子宇看了看身旁参天古木,又看了看地上透自遮天木叶的斑斑光点,不禁嘀咕道:“不可信,不可信,难道这世上竟真的会有剑仙?”

日轮渐高,子宇摇了摇头,重又向山上奔去。

这紫霞山前后连绵百里,层峦叠嶂,自是不乏悬崖峭壁,参天古树与纵横交错的溪流暗道,但子宇自小便在龙山群峰中长大,早已见惯了崇山峻岭,即便紫霞山也有数几峰头高耸入云,放在子宇眼里倒也算不上什么了。

子宇打发了那群草莽乌合之后,便自山脚往上直线而去,起初之时到还尚能见到三俩道夫、数几樵子,及再高处,已是人烟罕至,唯有风生两侧了。

他尽逞轻身之能,在那崖峰峻石与密林茂叶之间辗转腾跃,只两三日的功夫,似乎已将那紫霞诸峰探了一遍,却并未寻见如俞老伯所言的那般幽深狭谷。

今日便要攀上那最后一座大峰,他几个纵跃之后,脚下山路已是或有或无,草木横生,变得不好走起来。

子宇便一跃而起,倚在一颗半山苍松之上,一眼向下望去,见那云雾缭绕之中,一些密林疏石,到也颇有几分阵卦之形,想来应是当年伏还避世时为不想被人打扰所设,只可惜久年失修,无人打理,对付些山野村夫令其错迷方位或许还能起些作用,但对于子宇这位自小便从太和相师那里学过些看识卦相的人,就很难再起到作用了。

这里应当就是伏还前辈晚年隐居之地了,不然此处便不会留有行卦痕迹。

他沉身落在地上,再往前追出数丈之地,忽听到潺潺流水之声大响,俯视脚下,竟有数段蜿蜒溪流埋在脚下山石间,顺着山势流淌下去。

子宇顺着水流之处看去,视野虽受弥漫雾气所阻,但仍能望见深处竟是一汪湖泊,嵌在半山峭壁间,数条山涧、清泉自其四周崖壁上直挂而下,汇入其中。

子宇看到如此,又环视头上,顿时眼中闪现精芒,他极力一纵,向那山峰高处寻去。

原来极目而望,高处竟有一方平台,坐落峰顶上,看其形势大方,应可判断是人力所为,不似自然雕琢。

然而到了上面,子宇不仅大失所望,上面除了有一截飞瀑自另一峰头浇灌而下外,别无他物,他本来已几乎断定伏还旧居必在此处无疑,可是竟连分毫可信的痕迹都没有。

再看那飞瀑上端,不正是自己昨日所上的另一座主峰么,当时他顺着那座山峰左右寻找,只看到前方崖壁处一截山涧奔流而去,以为此下便是悬崖峭壁。

子宇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心中想着:“既已如此,看来今时是寻不到紫霞宝物了,唯有依俞老伯之言,等到十二月十五之日,方可有所寻获。”又想到:“炎平他们或在驿站,或已北上,此时趁早回去与他们汇合要紧。”

正自气馁沉吟时,上方忽有异声袭来,呼啸入耳,甚是尖锐。

子宇当下便大觉不妙,这声音既破空而来,若非独门暗器便是好手利刃,其凌厉之势,比之紫霞驿站那青衣女子所施出的飞叶流钉更为甚之。

彼时尚能多加思忖,从容应对,但此时若有分毫疏漏,保管会立即命丧当场,子宇岂不明白,当即提气振腕,拔剑出时已划出一轮满月,重重撞在那头顶疾刃上。

铁火迸溅,一声闷响同时崩出。

这便不是暗器了,若是暗器打在剑上必然一声铿响,对于子宇来说情形也要好上许多,但如此闷声显然是内力瞬间相绞,周遭气流受到冲击的结果。

子宇堪堪接住了这凌厉又猛烈地一击,径直后退,双足直抵到崖台边上才勉强站住,但对手强大的内力还是透过他的长剑灌入了他的体内。子宇强行压下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之苦,才发现虎口和双足因瞬时受力过度,均已渗出鲜血来。

此般偷袭,子宇不禁大生仇恨,虽说对手强过自己,但若非他偷袭在先,绝不能仅一合之下,便致自己于如此惨淡境地,方才那一击,对手固然胜在内力更强,速度奇快,招式诡异,但兼施偷袭才最是关键,如此情形之下,自己猝然应敌又以下迎上,时间太短而难以发力,故此吃了极大的亏。

子宇双目透出火芒,冷冷道:“未知何方宵小,竟然如此突袭暗算?”

这人身着貂裘,山羊胡须,年约四十上下,手中使一双护手刀轮,显非寻常打扮。只听他道:“看你这身打扮,又听你口生恶言,轩辕族人,没错吧,嗯哈哈哈…..”

子宇笑道:“我乃轩辕子弟不假,只是我俱以实情言之,你年岁颇长,竟不明白背后突袭最为人所不齿,还如此得意,岂非宵小至极!”

那人哼道:“竟未能一击将你格杀,已是让你走了大运,既然你是轩辕之人,我特例让你做个明白鬼。你可记住了,我乃是西域阗门奢卓尔,下辈子投胎时你可别忘了,到时候找不到人呢!”言毕望天而笑,便要将那双手刀轮托上头顶。

阗门,地处塞外,西域戎族诸邦之一,是西域盟国中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子宇心道:“看来此人一贯是个嗜杀阴毒之辈,今天若不能将之击败,恐怕难能生离此地。”

而枯守必是死局,唯有先发制人或能争取一线机会,子宇当即将体内精修十数年的轩辕气脉提升到满弦状态,纵身而出,长剑直击,将自己手中的天玄剑式挥至上限,一着“龙鸣狮吼”,径取那奢卓尔头颈而去。子宇一出手便是拼尽全力,意欲将那奢卓尔一举击杀剑下。

奢卓尔本已瞄向子宇咽喉,准备祭出杀着,忽感到空气中锐流袭来,不禁吃了一惊,此人大伤之下竟不取守式,还敢抢攻而来!

奢卓尔眼睛缩成一线,叫道:“来得正好!”他欺子宇大伤之身,力道必然弱于自己几线,挥起双手刀轮,便向子宇剑锋来处直接撞去。

子宇此时已然取不到他脖颈,又见对方横轮阻击,自不会与之硬拼此记,当下翻身侧腕,将手中长剑挥出层层剑雨向他头顶卷去。

奢卓尔见头顶之上剑影重重,如长江大水一般滔滔而下,急忙双轮齐挥,一阵格挡之下,竟差点不支,不禁大吃一惊,因为如此精湛绝伦的剑法,必须仰仗于充足而且精纯的内力,绝非一个遭他暗算重伤的后生能使得出来。

奢卓尔只感到对手内力吞吐翕张,循环往复,经久不息,全然不似受伤之人!初时那凌厉一击,他明明已将自己的深厚内力贯穿对手丹田,可这小子竟能浑若无事?

本身他的护手刀轮不过数寸之长,又从手掌钩骨处沿出,经四指环绕而上,以短拒长,架起那如流剑雨,确实极为吃力,大惊之下又一连接了数十剑。

子宇见他身影一窒,已知唯一的机会来临。他之所以能在重伤之下还能这般拼尽全力,其实全凭对轩辕内功心法独到而深邃的理解,若非如此早已气绝落地。如此虽能一时压住伤势,将丹田中那股内力运用的无以复加,但终有尽时,也许这一口气断下,就再也提不起来了。

长剑飞舞,隔空断流,龙跃其上,凤翔其间。这着“龙飞凤翥”虽在子宇手中尚不甚熟稔,但这已是他的极致了。

若凭此着能将一举那奢卓尔击杀当场,便是得了生天,否则恐再无与之抗拒的可能,遑论胜他。

这一剑已然触及奢卓尔的脖颈。

奢卓尔也知厉害,突然爆喝一声,一股强大的气流由他身上迸裂开来,周遭碎石纷纷落下悬崖,岩隙树桠一一皮脱屑裂,就连那截直下而来的飞瀑也为之一倾,一时斜流。

败了,功亏一溃。

那一瞬间子宇只觉手中长剑撞在一股气墙之上,再也没能刺进半分,接着便是长剑脱手,跌落地上。

奢卓尔拭了拭脸上一道血痕,悠悠道:“哎哟,好小子,这剑倒是划得挺花哨的,还真是小瞧了你呢。可是现在该我了!”前面一句说得慢悠悠的,最后一句,他却已是喊将出来。

只见他两刀入扣,双拳紧握,合在一起,显然尽起全力,呼啸呜鸣声中以排山之势向子宇奔来。显然,对手要么会被他震死当场;要么被他震下悬崖,而后者便等若是死了两次。

子宇恍惚间竟已心灰意冷,此时周身之力早已衰竭,如若初时未遭那般重创,或可拼得一二胜算。

但在此时显然已是不回之天。

冒着经脉爆裂之险,再振丹田,以强抗强,或是此时唯一选择。但子宇丹田本已受挫,又对上奢卓尔已进入宗师级别的邪异内力,二者相冲,岂有一丝胜算。如此便能伤其一二,自己也是空门大露溅血当场,死得又有何意义。

生死一瞬间,子宇一动不动,但他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激烈,他在想着,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这奢卓尔竟是从那瀑布之上跳下来,并袭击了他。

岩层石缝中一丝流水的声音夹在那呜鸣之中,被分剥出来,进入了他的耳朵。

子宇眼睛中忽然暴起精芒,振全身之力,横移三尺。

奢卓尔如魔鬼一般呼啸而至,他怪叫道:“逃得过么。”

当然逃不过,根本不可能。

但谁又能想到,子宇这般闪移根本不是为了逃,而是站好姿势,迎接。

在求生的欲望之下,子宇竟再次振起满弦之力,长剑横身,以巧妙之法,护住大小心脉,等那奢卓尔锋劲已至,子宇探手便虚晃一剑。

一触即退,远遁而去。

奢卓尔只感到所击之处软绵绵的,忖道:“这小子竟已如此不济,想来是受我所伤又强行运气,丹灶已毁。”回过神来,子宇已为他击出丈远,落下崖顶。

子宇身处半空兀自笑道:“逃不过,但仍多谢相送。时日方长,愿有来期。”

奢卓尔也仰天大笑道:“若有来期,先在悬崖之下,把自己的尸骨一块块收拢起来吧。”但他行走江湖多年,杀人如麻,少见死了还要笑的,自然暗暗生疑,于是向那崖底望去,只见下方烟缭雾绕,深不可测。便有疑心,却也不敢下去试探。

子宇则不同了,因为他早已知道下方是一汪湖泊,他之所以横移三尺并非试图将那奢卓尔杀着避过,而是选好方位,好能跃身入湖。如此便将那奢卓尔骗过,让奢卓尔以为自己被他打下悬崖。

一旦跃入湖中,生还希望便是十之有九,至于最后那句话本不该说,但子宇心中着实恨那奢卓尔偷袭自己,而且他本性倔强,故此才嘲讽于他。

生死瞬间,他仍是作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并藉此逃出了绝境。“嘭”地一声,与水面相撞的痛感是子宇在那一瞬间最后的感觉。经历这一番生死之间的体验,他绷劲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全身虚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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