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三月中旬的季节，冬天的寒意已经退散了许多，虽然还不是十分暖和，但是春天确实已经来到了。经过了一个冬天的艰苦时光，悬铃木率先给帝都带了绿意，德为得宽阔的大道两旁，发出新枝的悬铃木已经开始撑起绿色的依仗，德为得最著名的凯旋大道被装点上了绿色的仪仗队，不再有冬日的肃杀，而多了积分清新。

杰里柯家的马车就是在这样时节行驶在凯旋大道上。在经过了近两天的列车旅行后，杰里柯兄妹终于到达了帝国的首都，万众瞩目之城德为得。尽管来时没有带任何仆人，但是杰里柯家族毕竟是帝国贵族，而且比起一些革命后的新贵，杰里柯家族可以说是最正统的贵族血统了。所以，在来到德为得之前，斯文就已经雇好了用人，至于住房，杰里柯家族怎么会没有一套帝都的宅邸呢？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单凭书本的文字和他人的描述，永远也不能想象帝都的繁华啊。”索菲娅坐在马车上，颇为不安分地将脑袋探来探去，不是伸出马车车窗外看着大道上的行人和过往的马车。不仅是庞大的人流量，那些帝都人彰显富贵的装束，马车上令人眼花缭乱的装饰，都无一不在炫耀着帝都的繁荣。

“做好。”斯温将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出车窗的索菲娅硬拉了回来，按在座椅上。他似乎对帝都的繁华没有特别的感觉，没有感慨，没有惊叹，连表情都不动一下。

被兄长教训了的少女马上又摆回淑女的姿态，多年的礼仪教育已经为她的性子打下了沉静的底子，因而尽管少女的天性让她对这些新奇事物显得极为活跃，但是马上又能恢复平静。

“兄长大人，您以前来过帝都吗？”少女好奇的看着兄长，“您似乎对这里并不感兴趣啊。”

“你觉得，你现在所看到的，就是帝都了吗？”斯温反问少女。

索菲娅被这个回答给问到了，她皱起小眉毛，苦思冥想了一阵，还是没有结果，职能一脸疑惑地问自己的兄长：“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还有别的帝都吗？”

“记住一句话：‘荣耀归于西留尔，繁华归于德为得’。所谓的帝都，只是帝国的缩影而已。”斯温抚摸这索菲娅的头，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的温柔。

“我听不明白。”这次索菲娅干脆不想了，直接和兄长撒起娇来了，“您就直接告诉我吧，我可听不懂您拐弯抹角的话。”索菲娅抱住斯温的胳膊，脑袋都钻到了斯文的怀里。来到帝都的兴奋感，让她也有了一点放肆。

“在上个纪元，帝国还没建立的时候，那时候德为得只是德赫巴斯王国的首都，而且远远谈不上繁华。当时在德赫巴斯的周边，还有埃德尼韦恩内斯王国和布雷切尼奥格王国，内部又有不稳定的埃德尼韦恩特和格拉摩根，想要统一西留尔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直到骑士纪元3世纪，当时的德赫巴斯国王米德莱特斯一世娶了东方艾西尼王国的博尔蒂西亚女王，通过两个王国的力量。才逐渐开始了统一的步伐。而当时艾西尼王国属于北海大帝国，并不属于西留尔的法理地区，所以当时米德莱特斯一世就派遣自己的军队伪装成强盗，利用艾西尼为跳板，大肆劫掠北海帝国内的部落。这种劫掠持续了整个米德莱特斯一世时代，直到他的儿子埃德尼韦恩一世同时顶着德赫巴斯和艾西尼两顶王冠继位，才停止了这种行为。而米德莱特斯一朝劫掠的财富不可计数，也凭借着这样的财富收入，德为得成为了西留尔最富裕的城市。‘荣耀归于西留尔’指的是西留尔帝国的统一和扩张，‘繁华归于德为得’说的就是德为得的繁华来自于在战争中获取的财富。”

索菲娅眨了眨眼睛，盯着她的兄长。“您的意思是这座城市繁华的背后是血腥和罪恶吗？”

“不，”斯文摇头，“财富没有罪恶，而人，其实也没有罪恶。”

索菲娅歪着脑袋，完全陷入了困惑之中。“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您讲的太深奥了。”

“你才十五岁，听不懂不奇怪。”斯温将妹妹从自己的怀里拉出来，顺便揉了揉她的头，结果把一头长发都揉乱了，“但是不意味着你不需要听。”

“就是说总有一天我会懂得是吗？”索菲娅有些苦恼的整理着被弄乱的头发。这一句她倒是听明白了其中的暗示。

斯温没有继续和妹妹长篇大论，似乎他难得的谈性已经被这一大段话消耗完了。他只是看着窗外的华丽风光，用冷漠的眼神审视着这座用战争掠夺来的财富铸就的万众瞩目之城，口中还喃喃道：“繁华归于德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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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风车是凯旋大道上最著名的咖啡馆，据说当今的皇帝陛下尼古拉一世陛下在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就十分钟爱这家露天咖啡馆，虽然这只是传言，但是市井人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小道传言，因而这家咖啡馆一直是凯旋大道上最著名的咖啡馆，并且这一家露天咖啡馆如今也在寸土寸金的凯旋大道上有了自己的店面。不过，凡是真正品尝过这家咖啡的人都知道，这里的咖啡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哪种意义上都是。

这家咖啡馆位于凯旋大道中部，已经可以看到皇帝居住的提亚马特宫。当杰里柯家族的马车经过这里时，斯温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这座极富盛名的咖啡馆。虽然名声显赫，但是露天咖啡桌的落座率却不高，只有几张桌子坐了人。而在这些人里，有一对组合确实显得极为显眼，即使是斯温这样的家伙，也不由多看了几眼。

那是一对男女，至少看上去像是父女。少女倒是显得没什么特别的，或许仔细看是有点与别人不同的地方，比如说穿着一身男装，带着压舌帽，虽然没有特意掩饰性别，但是由于本就留着短发，看上去就像是个假小子。与现在热衷于华丽裙装与宝石饰品的女性审美风尚比起来，这是有点特别，但也没脱离除普通人的范畴，至多是有着独特的中性美感。

而她旁边的那位的男子，他的形象简直令人过目难忘，当然，可能红风车今天的客人这么少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坐在这里。这个男人坐在椅子上，就比许多人站着还高，如果他站立起来，身高得超过两米，简直就是一个巨人。而他的头上，或者说整个头部，都没有毛发，脑袋是光秃秃的，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眉毛——至少从斯温的距离是看不清，至于走进一些去看，大概没有什么人愿意离这个怪人那么近吧。而他的脸，老实说，在看到这样的脑袋后大概也没人会太过注意脸究竟长什么样了，他的面容也长得一副坏人样，鹰钩鼻，深眼眶，大概这人就是恶人的教科书式的典型了吧。如果这个人是一副帮派分子的打扮，那么虽然显眼，但是不会让人觉得多分奇怪——那些帮派分子长成这样不是最自然的事吗？但是，这个人却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双排扣常礼服，作料的光泽连斯温那里都可以看出来，显然是高级货。而且他还带着一副金框眼镜，看上去像是银行家或者大学教授的打扮，这样的行头配到这样人身上实在是太过怪异了，明明身上的衣服都被那身肌肉撑得鼓鼓囊囊的了。大概所有人见到这个怪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衣服穿错人了吧。

斯温也对这怪异的不和谐感感到发愣，目光停留了许久，以至于那个怪人都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但是这个奇怪的家伙却没有生气的样子，也可能是习惯了这样的注视，他和气向斯温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而马车上的斯温则是带着疑惑的眼神，随着马车渐渐走远。

“怎么了？”坐在他对面的少女将面前杯中的果汁吸干，抬起头问道。不过虽然她提出了问题，但是语气却有些有气无力，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真的有多关心。

“啊，看到了一个四十年不见的家纹，让我不免有些感慨啊。”男子微笑着回答。

“四十年？亏你能记得那么久之前的事，四十年前我还没出生，连我的父亲也还在牙牙学语，而你来年那时候看到的一个家纹到现在都还记得。”少女对男子那不协调的微笑没有多少反应，只是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看着路上的人来人往。

“如果你像我一样活了那么久，那么你会发现很多微小的事你都能记得下来，毕竟时间实在太多了。”

“但是无聊的事还是无聊的事，不会有什么改变，不是吗？”

“这可不行，阿特密丝，你这样愤世嫉俗以后可当不好赫卡特家的当家。”

“我只是嫌这些东西无聊而已，这也叫愤世嫉俗吗？”

“这就是愤世嫉俗，”男子的脸色严厉了起来，摆出了教训的样子，“你这样觉得什么事都与自己无关，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就是在脱离这个社会，在抛弃自己的职责，这就是愤世嫉俗。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做不代表不犯错，什么都不做有时就是一种错误。你应该更积极一点，阿特密丝·狄安娜·诺·赫卡特小姐。”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曼弗雷德。”少女不耐烦起来，不得不坐直了正视这那个叫曼弗雷德的男子，“你简直比我爸爸还要烦。”

“马科斯西米安确实没有管教好你，他这个人就是太过优雅了，就是教训子女都不会用粗暴一些的语气。”

“嗯，对。”这一点阿特密丝倒是出奇的认同，“他这个人就是无趣。”

“算了，你总是能把话题越扯越远。”曼弗雷德站起身来，将几张钞票放在桌上，“我们得先去办正事。”

阿特密丝耸了耸肩，跟着曼弗雷德离开了红风车。

在这两人离开后，服务生马上便来收拾桌子。桌上的钱当然会多出一些做小费，而且因为是常客，服务生也很清楚，这位长相诡异的客人其实出手颇为阔绰，虽然看上去像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但是实际上是一位很和善的先生。两个人点的东西不多，阿特密丝只要了一杯果汁，这在来红风车的客人是最常见的。虽然红风车极富盛名，但是真论起咖啡来，这里的咖啡绝没有几个人喝得下去，大部分闻名而来的客人在喝了第一口之后就体验到了绝望的感觉。当然，也不是没有真心喜欢的，比如说那位曼弗雷德先生，还有传说中的尼古拉一世陛下。

当服务生收走曼弗雷德留下的咖啡杯后，忽然发现在曼弗雷德坐的椅子下面，拉下了一只公文包。服务生连忙想去找那位先生，但是当他回过头去寻找时，街上已经没有曼弗雷德的踪影了。尽管以曼弗雷德的特征，即使是在人群中，他也能凭借身高凸显出来，但是不知是因为凯旋大道上的人实在太多了，还是曼弗雷德走得太快，这会儿却全然找不见他的踪影。

服务生叹了口气，只好先将公文包留下来，反正那位先生是常客，下次他来的时候再还给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