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广泰急忙回位跪下，恭恭敬敬的磕头低首。心中却暗自叫道：“这先生，早不醒，晚不醒，正与姐姐缠绵这无上美好之时，你倒却醒了。”

东华先生心中明了，却乍作大梦之初醒，叫声：“好睡！”又乍惊道：“咦！你这孩儿，倒也实诚，还跪于我前哩！”

马广泰喏喏道：“是滴是滴！小子我寸步不离，一直跪守着先生哩！”

东华先生笑道：“已是夜深，你还不回家去，不怕爹娘惦记么？”

马广泰说道：“自然担忧父母责怪，但若拜师不成，回去后势必被父母责罚心之不诚，一无所获。只得跪拜下去，若能有幸入得先生门下，再回家向父母请罪，想必父母见我拜得高人为师，必不加责怪也。若确实无缘入先生门下，也可告之父母，非我心不诚，实则那先生与我无缘，横竖不肯收我为徒，父母亦不会多加责备了。思前想后，故而一直跪拜了。”

东华先生大笑道：“你这小儿！倒也会计较。”转头看到地上木盘内的饭菜，问道：“适才何人来此送膳？”

马广泰心中暗自计较，若我如实回复，难免先生问津我何以跪拜分神，不如假装不知，一来可免先生问津之烦，二来令先生怜惜我诚心实意不为外界分心，于是说道：“这倒不知！”

东华先生何等神通，岂不知马广泰心内小九九？继而说道：“如此说来，你果然心意诚恳，日间拜到日落，就连我门人前来送膳，你都未被打扰，倒也有该是个修道之人的定力，也罢，我且问你，若我收你为徒，你日后不得杀生，不得食荤，不得妄语，不得欺凌弱小，你可能办到？”

马广泰朗声应道：“岂敢不从？”

东华先生点点头，又问道：“入我门下，即与前世俗生一刀两断，他日你父母寻上门来，你也不得相认，你更不可修道到一半，而弃道归家，心生二意，你，能否办到？”

马广泰仰头问道：“古人云，父母养育之恩，重若山，深似海，要我入你门下便抛父弃母，着实有悖人情，这个嘛……”

东华先生摆手道：“非也非也，并非是让你抛父弃母，他日你修道功成之后，可云游四方多行善事，亦可奉养父母在家修行，只不过，不可半途而废矣！有道是，有心修道，可半路出家，早来晚来都是来，皆是有缘修道；然不可半路回家，早回晚回都是回，皆为无心修道，半途而废，你明白么？”

马广泰点头如鸡啄米般：“弟子明白弟子明白！”

东华先生笑道：“既如此，你且去沐浴更衣，焚香祷告，再来行拜师之礼。”言毕掏出玉瓶，说道：“此瓶内乃我碧华圣水，可洗净你身之尘垢，亦可除却你心之魔障，你拿去罢！”

马广泰双手接过，见瓶不过一握之大，心中暗自疑惑：“这般小瓶儿，能装得多少水？这先生，尽是装腔作势。吾平日里在家洗澡，须得一大木盆，烧上一大锅热水，方才洗得干净，这一小瓶水，如何洗得？”

东华先生摆手，朗声叫道：“山风，你且来带马广泰前去沐浴，好了之后来内堂见我，我且收他为徒。”

山风听得叫唤，急急走来，点头拱手说道：“是！师父！”

马广泰握着玉瓶，对山风唱声喏：“师兄有礼！且烦劳师兄矣！”

山风笑道：“不必多说，且随我去前世堂，那处是沐浴更衣之所也！”

马广泰对着东华先生拜了几拜，退下，跟在山风身后，来了前世堂。

前世堂内，灯火通明，堂中有一宽大水塘，有假山，有鱼儿，有水草，更有蛇儿爬动，却不见水。

马广泰奇道：“奇哉奇哉，人常言，人不离食，鱼不离水，奈何这鱼儿竟能无水而游？”

山风笑道：“你不知此处鱼儿皆是灵性之物，须修得一千年，逆游三千里后，方能入得我前世堂。师父每月于前世堂内施水一次，讲经一次，这鱼儿每得一次灵水，即如修行了五百年，每听一次经，即如修行了一千年也。故而这鱼儿甘心情愿忍饥挨饿，忍受这无水之苦也。”

马广泰笑道：“原来此处乃先生养鱼之所，何以我沐浴也来此处？”

山风正色道：“不可多言，这前世堂，乃吾师得道前的住所，带你来此处沐浴，乃是告诫你，一入得门下，须与前世种种陋习执着诀别，洗净你身上之凡尘污垢，身净心净，方才能修道也！”

马广泰点头，心中暗叫道：“原来如此！先生倒也多般讲究，不知这水，会否洗去我脑海中对那美丽姐姐的音容笑貌的记忆呢？见这山风师兄，似个憨厚纯良之人，这等问题似不太好直接问之。”于是问道：“师兄啊，我尚有父母在世，师父又说，修道功成后，依旧可以归家奉养父母，这般洗法，莫非洗得我忘却自己乃是有父有母之人？”

山风似不耐烦的说道：“你这呆子，却也话多，前番说了，此处乃是洗净你的凡尘污垢，父母养育之情，又非污垢，岂能洗去？”

马广泰心中轻松，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子初来此处，不明其中奥秘，劳烦师兄了！还请师兄回避片刻，容小子宽衣解带先。言毕觉得心中甚是欢快，便手舞足蹈，开始除衣，看到手中的玉瓶，又问道：“师兄啊，且看这池大有数丈之宽，这小小瓶中水，如何灌入池中容我洗澡呢？”

山风一把抢过玉瓶，口中叫道：“你这小儿，话却是甚多，师父神通，岂是你能料到的？”言毕，将玉瓶抛于空中，之间玉瓶化为一眼山泉，哗啦啦的流下泉水，一时间，竟灌满了水池。

马广泰惊呼道：“厉害厉害！”旋即除尽衣物，跳入池中，洗起身来。

鱼儿、蛇儿见水涌来，喜不可遏，纷纷游动。

马广泰一边洗，见身边鱼蛇围绕，便随手抓了一条长蛇过来，卷了两卷，当作个布条般，擦起身来。

山风见状笑道：“这小子，倒也胆大。”

马广泰笑道：“师兄见笑了！我自幼不怕这些蛇虫鼠蚁，我家中还养了一只金黄硕鼠，甚通人性，晚晚与我共眠哩！”

山风点头：“怪不得师父肯收你为徒，原来你确有些能耐。蛇鱼皆是胆小之辈，我在此修炼了几千年，方具些仙气，戾气全无，令蛇鱼不惧，你尚未修行，竟可令蛇鱼缠身，足见你福禄深厚，能惠泽世间万物。”

马广泰笑嘻嘻的又抓了一条蛇玩耍，忽地想到那美丽女子牛小芳，便问道：“前番有一白衣女子送膳于我，却不知这女子是何人物？”

山风也是个实在之人，有问必答，答曰：“那女子名叫牛小芳，自幼父母双亡，寄养在碧华院。不过，并未被师父收为徒弟，概因师父只收男弟子，不曾收得女弟子。”

马广泰暗自点头道：“却原来是个孤苦女子，日后我习得一身本事，当保护她是也！”于是朗声说道：“师兄，我洗好了，且带我去拜师罢？”

山风定睛一看，见马广泰身上更无衣物，不禁哑然失笑：“你这小子，且穿戴整齐，光身露腚，大为不敬，如何拜师？”

马广泰才发现原来自己尚未着衣，一心只想着快去拜师学艺。于是小脸一红，说道：“说也怪哉，师父这圣水甚是神奇，洗过后，竟觉浑身轻松，不知冷热。是了，师兄，先前厅师父说过，拜师需去内堂，但不知那内堂，是何堂？”

山风答道：“乃是龙虎堂。”言毕在一旁微笑不语。

马广泰暗自念叨：龙虎堂，龙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