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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剑笑江湖》第十四章 能言善辨是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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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同沙漏中的砂一般,一点一点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李清月才睁开眼睛望了望门外的太阳,太阳挂在半山腰处,已近黄昏。

此时李清月坐在地上,上半身被牢牢绑在柱子上,还真是静下心来才知道自己其实受伤不轻,他略微活动下疲惫的身体。身旁还是那群人嘈杂的吵闹声,听得多了也便不觉得烦了,他又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不多时的阳光。

稍歇片刻,李清月突觉有人在扯动他的衣角,他睡眼惺忪地抬头望去,竟是盛夕颜蹲在他身旁。李清月刚想开口说话,可是他突然想到自己此时的处境,他实在不愿连累盛夕颜,所以决定将她赶走。

但就在这时,盛夕颜嫣然一笑,牵动脸颊隆起,酒窝更加明显,更加惹人怜爱。相距甚近李清月才仔细地看清了她。弯眉若柳梢,碧眼似海潮,生来盈盈姿,颦笑楚楚态。盛夕颜确实生的很美,更关键的是此刻她脸上略带忧伤,甚至有一丝汗水粘接她垂下的发丝。这不由得让李清月想起幼时邻家的大姐姐,想起对自己百般照顾的杨珊,心下酸楚,也强硬不起来,反而温柔地问:“你怎么来了?”

盛夕颜一听,笑得更加开心,嘴角上扬,脸上的小酒窝宛如一朵花一般。她慌慌张张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里面是一个个精致的小点心。

“这是我自己做的,给你吃。”盛夕颜望了李清月一眼又立即低下头。

李清月此刻才发觉肚子很饿,但他无奈地笑了笑道:“我的手动不了啊。”

盛夕颜恍然大悟说道:“对对对,我拿给你吃。”说罢她小心地拿起中央最好看的那块点心,凑到李清月嘴边。

李清月张开嘴,点心入口,甜而不腻、丝滑爽口,可越是好吃的东西越能勾起李清月此刻的愁思离殇,他偏过头去强忍着不流下泪水。李清月又瞥了一眼盛夕颜,她正以极其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李清月面对盛夕颜,缓了一缓才说道:“好吃!”

盛夕颜睁大了双眼,又抓起一块点心送到李清月嘴边说道:“再吃一块吧。”

李清月一边吃着,面色凝重地道:“夕颜师妹你快离开吧,我不想连累你。”

“你认为我是那种见风使舵、贪生怕死之人吗?你越是有难,我便越不能离你而去。”盛夕颜嘟着嘴说。

“师妹的人品我自是懂得,你念着我便是对我有恩,我又怎能将恩人置于两难之境?”

“我不是你的恩人,我是你的……我们不是已有婚约了吗?”盛夕颜低着头说道。

婚约?李清月瞬间懵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师父已同意了,自古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既有婚约,便当执手相随,我不会置你于不顾的。”

李清月面无表情,淡淡地说:“说到底你还是未明白我的处境,轻则废我武功、重则逐出师门,更甚之,我会死!”他望着一脸惊愕的盛夕颜接着说道:“我真的不值得,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盛夕颜坐在了地上,将头深深埋下,开始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李清月顿时手足无措,他容易心软,更是见不得女孩哭。他费力地伸过头去,小声说道:“嘿!你哭什么?”

盛夕颜没有说话,李清月慌乱地解释道:“我死不了,我骗你的。”这时盛夕颜才抬起头,明亮的双眼闪着泪光,一脸委屈地问:“是吗?”

“是,我怎么会死呢?”李清月长舒一口气,可盛夕颜又测过身去,背对着他嗔道:“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李清月瞬时感到很无奈,他心想:为什么女人如此麻烦。他正在冥思苦想该怎么哄好她,怎么让她离开。也许是想的太过认真,暗器划破空中的丝丝声响他未曾听见,等到察觉头顶上已多了一支飞镖。

李清月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飞镖只要再往下一点点,他此时已见了阎王爷。李清月循着轨迹,原来是许仁与龙啸吟打了起来,这飞镖想是龙啸吟的手笔。但此时许仁与龙啸吟已停了手,李清月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头顶的飞镖上。这倒不打紧,李清月并不怕别人看,只是此时盛夕颜还尚在他身旁!

“姓龙的,你就这么想杀死我吗?堂堂帮主,连飞镖都玩不好,可叹啊!可叹啊!”李清月阴阳怪气地说道,他想尽可能把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臭小子我没空理你,之后跟你算账!”龙啸吟怒吼道。

不过即使李清月这样做,还是不免有人见到一旁的盛夕颜,许仁更是直接大喊道:“夕颜,你怎么在那里?”

盛夕颜抬起头刚要回答,李清月突然大喊道:“是我叫她过来的!被绑了这么久,让她给我捶捶肩,真是松快多了!”李清月附带嘿嘿一笑,放肆到了极点。

“不是……”盛夕颜站起身来刚要解释,李清月小声一句:“闭嘴!”直接让她收住了口。

在场众多武林前辈,怎能让一个罪人如此得意,特别是左秋衡,方才许仁与龙啸吟吵闹,竟至大打出手,已让他气愤异常,李清月此举更是激怒了他。他一步跳到李清月身前,剑已穿透木柱少许,架在李清月颈部。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要不然我一剑杀了你!”

“有种你就动手啊!你永远别想知道我大师兄在哪里!”

左秋衡犹豫了一下,李清月瞪着眼接着怒吼道:“动手啊!你不是武林至尊吗!你不是人人敬畏的左掌门吗!婆婆妈妈像个娘们一样!”

左秋衡眉头紧皱大喊:“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剑已挥出,却听见盛夕颜大叫:“他知道凶手是谁!”

剑瞬间停下,一放一收之中尽显潇洒。左秋衡低声问:“你当真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李清月很不屑地说。

“他知道,他刚才对我说的。”盛夕颜连忙道。

“小子,你要肯说出来,我饶你一命。”左秋衡说。

“我的命不值钱……”

“那你大师兄的命呢?”富岳打断他说道。

李清月立即愣住了,他们言外之意是只要自己找出凶手就饶过大师兄。李清月抬头望了望富岳,轻声道:“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富岳也不顾左秋衡,擅自做了主张。左秋衡未说话,因为这笔买卖确实很值,能解决当前困难实在比定楚湘鸿的罪要重要的多。

李清月眼中闪着光,故作镇定地说:“我确实有一些眉目,但找出凶手尚且需要时间。”

“我给你时间!”富岳再一次做出了承诺。外人看来,富岳此举有些不可思议,找出凶手固然重要,可怎能寄托于这样一个大言不惭的小鬼身上。富岳说话尚有些分量,左秋衡未制止,别人也不好说什么。其实对于富岳来说,驱使他的是心中的好奇,他只是想看看这少年究竟如何。若李清月不负所望,则解燃眉之急;若他失败,倒也无妨,这本来便不是他应该承担的东西。

半个时辰过去了,太阳几近山头,这场闹剧已经快持续一天,所有人都有些乏了。若是单纯争吵倒还好,可是让他们安安静静地看着李清月围着十二具尸体到处转悠,东戳一下、西弄一下,实在是无聊的紧。

李清月呢,反而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在他面前仿佛不是十二具尸体,而是十二个脱光了衣服的美女。但只有李清月心里清楚的很,幽幽江湖,咫尺天涯,大师兄无论逃去哪里,终究是会被抓回来,这种脱罪的机会可不多,况且他真的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他转来转去,查遍了每一个角落,只为寻找更多痕迹、更多证据,来证明他心中所想。可他江湖阅历甚少,对一些恩怨也毫不知情,思来想去总有一些疑惑不得其解,心下烦闷,索性坐在地上埋头思考。

本来就有人对李清月心存芥蒂,不愿让他参与此事,见到这一幕,好几人直接质问起他来:这是干什么?你到底能不能行?

可是富岳一个手势直接让他们闭上了嘴,富岳虽然不知道李清月在搞什么花样,但他有的是耐心。

一炷香时间过去,左秋衡倒是等不及了,他向富岳使了个眼色,富岳也不得不走到李清月身旁查看。谁知他拍了李清月一下,李清月猛然惊醒,一个趔趄差点趴在地上,他竟是睡着了!

龙啸吟这下忍不住了,他本就想收拾李清月,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他朝向李清月大吼道:“你小子活的不耐烦了吧!”

李清月未理会他,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打完一个哈欠才缓缓道:“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你说什么?我今天就要让你尝到出言不逊的苦果!”龙啸吟想要动手,毫无疑问他会被富岳拦下来,李清月也很清楚这点。

李清月朝龙啸吟白了一眼,斜视一笑,不要太潇洒。随后他才正身说道:“事情繁杂,劳神伤脑,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结果,歇息片刻又有何妨。”

“你找到凶手了?”富岳惊奇地问道。

“我心中已有答案,只是尚需前辈帮忙。”

“你说。”

“我要这十二人被发现的地点以及他们在太行派的住处。”

“可以。”富岳说着挥挥手让一个弟子去找。

片刻之后那名弟子拿着一张纸递给李清月,对于李清月要的东西,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李清月扫了一眼微微一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接下来他踱步走到大殿中央,环视所有人,很得意地道:“你们这群人,真是笨的要死,遇到事只知道大吵大闹,不会安静下来分析。”

左秋衡微微蹙眉,咳了一声盯着李清月道:“你最好别耍花样,我随时都能杀了你。”

李清月很平静,拱手赔笑道:“弟子不敢,其实我能揭开真相,与我的经历和能力是分不开的,倒不是各位真的笨。”李清月此时的恭敬是为了给左秋衡一个台阶下,毕竟自己也要有求于他。左秋衡哼了一声未做回应,李清月却突然说道:“左掌门,我接下来说的,很有可能改变中原八派特别是贵派与三大门派的格局,不知左掌门是否允许我说下去。”

左秋衡看着李清月认真的样子,心中已略微猜出了些端倪,但真相就是真相,谁也不能歪曲,他瞪着李清月以一股威严的神态道:“说下去!”

李清月清了清嗓子才说:“要找出真相,首先要理清这件事,就是要找出这十二人的共性。”

周围人若有所思,李清月继续说道:“他们有三点相似性,一是他们都是不起眼的人物,在门派里没什么地位;二是他们所受的伤都与三大门派有关,看来凶手意有所指;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十二个人昨夜分别在睡在三个房间里,都是脱离自己的门派。”

“这好像也说明不了什么。”有人提出异议。

“当然,因为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地方。”

“那关键的地方是什么?”

“我从小跟随爷爷行医,熟读医书,对药理这方面颇有建树。方才我在检查尸体时,尸身僵硬,关节已几乎不能活动,这种症状一般出现在死后十二个时辰,可昨天这时候他们明明活的好好的。而且他们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郁金香草味,我还在他们身上发现了辰砂。”李清月说着拿出一小颗红色颗粒。

“为何我们没有闻到?”

“今早恭桶侧倾,太行派弟子烧香草去之,是以你们所闻都是香草味,郁金香草则非靠近不能闻到。”李清月又接着说道:“郁金香草烧熏,辰砂覆盖,这是典型的防腐手段。我猜今早恭桶打翻应该是凶手策划,目的便是掩盖郁金香草或者尸体腐烂的味道。因为他们是早就死了的!”

最后一句李清月特意加重了语气,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骇,谁也未曾想过是这样的结果。

“你胡说,他们明明昨天还在。”轩辕一指提出异议。

“确实有人在,只不过那并不是你的徒弟。”

“那是谁?”

“别人。”

“别人?”

“对!你的徒弟被人替换了,正因为他们在门派中毫不起眼,一天不说话也无人在意,策划者正好抓住了这一点。”

“那是谁替换的呢?”轩辕一指突然觉得李清月说的有几分道理。

“中原八派中有六个门派死了人,剩下的只有天门派与太行派。天门派弟子只有七人,彼此之间太过于熟悉,找人冒充太难了些。至于太行派为什么没有死人,就是因为此事的策划者就是太行派!”

李清月说的很平静,平静之中透着一股坚定,他不像在说谎。但他的言论还是太过荒唐,一言出,随即群起而攻之。其中不仅有太行派弟子,还有其他门派。李清月瞬间成了一个胡说八道、不知廉耻的小人。

左秋衡与富岳不为所动,站出来的反倒是青莲派程泽,他一脸不屑地说道:“简直是笑话,若真是左掌门所为,他还会如此着急着查个究竟吗?”

李清月提高嗓门道:“诸位,试想倾倒如此多的恭桶、轻易地将人掉包、将死者安排住在一起,能做到这些事情的除了太行派还有谁?”

左秋衡此时反倒不气,朗声说道:“你前面分析的确实有理,但此事尚有两处疑点……”

“我知道,一是他们身上的伤是何人造成;二是左掌门没有动机。”李清月接过话来。

“不错。”这恰是左秋衡所说疑点。

“我在来时,曾碰到一个人,这个人武功甚高,一手策划了琅琊派的中毒事件,还重伤孙启源师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想这些死去的弟子及身上的伤口与那人脱不了干系。”

“那老夫的动机呢?”左秋衡很自信,他的确没有动机。

李清月诡秘一笑,在大殿中央一边踱步一边说道:“师兄曾跟我讲过左掌门的辉煌事迹,当年一己之力促进中原八派联合,又求得三大门派相助。这是您的心血,您自然没有理由去陷害三大门派。”

“那你为何说是太行派所为?”左秋衡质问。

“因为你们都是证人?”李清月这句话把众人说的不明不白,他笑了笑继续说道:“当我说这件事太行派是主谋,你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左掌门,想到了富岳前辈,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是这样想,可你们是否还记得太行派现任掌门可是谢前辈!”话一说完,李清月已转向谢家骏。

谢家骏即刻面如死灰,但他又极快地反驳道:“你胡说八道,我又有何动机?”

“你当然有,前辈被压迫惯了,自然更向往权力,脱离三大门派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要结盟中原八派。到了左掌门和富岳前辈行将就木那天,你便是中原八派的领导人。”

“还真是子虚乌有。”谢家骏说着,一拳打向了李清月,李清月躲避不开,直接飞出数米,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最先冲过去的是盛夕颜,她将李清月缓缓扶起,李清月嘴角流着血依旧在微笑,只是他已不能说话。谢家骏这一拳真气十足,但他气急之下使出来,已先输了两分,因而这一拳只有八成力,不然李清月早已命丧当场。

盛夕颜哭着大叫,李清月想回应却力不从心,此刻他只觉体内气血翻涌,一股横行之力冲击着自己的四肢百骸,身体似乎要炸开一般。真气已穿透他的体内,他的五脏六腑均受到重伤,加之他内力尚弱,此时一旦开口说话,体内气息不调,只怕要静脉堵塞,一命呜呼。

明明有说不出的难受,李清月还是带着笑容,他不想让盛夕颜担心,更不想看见她哭。这时走过来一位中年男子,一身白衣,面容俊朗,自带一股书香之气。他在李清月身后盘膝而坐,手掌接触到李清月的瞬间,李清月顿时感觉一股温暖气流自体内穿过,届时身心舒畅,痛苦减缓了许多。

仅仅片刻工夫,李清月感觉体内气息疏通,他又吐了口血,长舒一口气,缓缓说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身后那人未说话,倒是谢家骏冲他大喊道:“若华!他如此污蔑我太行派,你为何要救他?”

梅若华,富岳的入门弟子,在太行派中年一辈中排行第二。虽是富岳的大弟子,但他的性格却与富岳截然不同,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他,那便是儒雅。他总是拿着一本书,在太行派的一个小亭里踱步,静看湖水平静无波。从未有人见他慌张失措,他总是这般稳重,这般宠辱不惊、淡泊于世。但这并不能说明他弱,比之谢家骏,他的武功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到谢家骏的叫喊,梅若华缓缓站起说道:“成败皆有定论,公道自在人心。这位少年仅是说出自己的想法,纵有不妥,师兄身为长辈也不该下手如此之重。”

谢家骏又指着李清月说道:“他放走妖人、顶撞长辈,现在如此污蔑我太行派,若不严惩如何为给场众多晚辈树立形象。”

“师兄这般以大欺小就是树立良好形象了吗?”

谢家骏瞪大双眼道:“若华!平日你安安静静从不多言,今日为何如此帮着外人说话?”

“我只是说了公道话。”

“你……”

“好了!”左秋衡一脸不悦地打断谢家骏,“家骏你为何如此心急慌张,想要致他于死地,莫非你心中有鬼?”左秋衡产生了一丝怀疑,尽管他不愿相信。

谢家骏连忙恭敬道:“师父,弟子只是看不惯他如此诋毁我太行派,绝无他意。”

左秋衡未说话,走过去查看李清月的伤势,李清月一见想站起来却用不上力,只好以微弱的语气说道:“我未有诋毁太行派之意,我所说的只是最可能的结果,还望左掌门从内部查起。”

左秋衡搭着李清月脉搏不置可否,李清月继续说道:“我本就罪过难恕,今又几乎残废,我只是想救我大师兄,绝不敢欺骗左掌门的。”

“未伤及心脉,调养几日便可恢复。”左秋衡看了看门外已暗下来的天,朗声说道:“今日天色已晚,此事不妨明日再议,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

人一个个离开,有的叹气有的忧伤,最后只剩下李清月和太行派的寥寥数人,左秋衡交代了相关事宜也走出门。李清月随即被带到一间屋子里,屋内朴素却精致有序,此刻思绪甚多,不觉间胸口疼痛发作,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李清月虽是思绪繁杂,所想甚多,却也不过是那几件事,他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师父与大师兄。

何青峰此时正在一家客店休息,从出得太行派,这一路莫无畏对他寸步不离,紧紧跟随。对方来者不善,铁了心要抓楚湘鸿与穆雪莲回去。何青峰自己却甚是纠结,他本也是个极为固执的人,对于明月教他不可能姑息,但偏偏自己的大弟子竟喜欢上了明月教的人。他若是将楚湘鸿带回,必免不了一次重责,还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爱的人死去。但他若放走楚湘鸿,李清月又该如何,富岳真的给他出了一个难题。此时他也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怎么拖住莫无畏。

翌日正午,李清月还在养伤,何青峰还在莫无畏的催促下慢吞吞地赶路,而楚湘鸿就没有那么悠闲了,两个受伤的人必须尽快地走,走的越远越好。

太阳是那么好,深呼一口气,这是瞌睡的感觉,可他们两人脸上满是疲惫。一天一夜的工夫,刚刚离开了太行山,却不知是喜是忧。若不是李清月拖延了时间,何青峰故意慢慢赶路,只怕他们早已被赶上。

前方是一个小镇,小镇旁有一洼池塘。几片荷叶漂浮,正午阳光下,荷花微微闭合了叶瓣。这水清澈见底,隐约有几尾鲫鱼游过。见此情景,穆雪莲不禁蹲下,捧了一点水洗去脸上的风尘。

不曾想李清月的药有如此神效,行了一日,穆雪莲的脸竟渐渐红润了起来,她又变回了那个青衣翩翩少女。楚湘鸿看着看着便入了神,他想起前日那晚,幽冥灯光之下,只此二人,身畔缠绵,互诉情意,可仅仅两天便恍如隔世,还好一切都变了,他的心还未变。

“鸿哥。”不知何时穆雪莲已改了称呼,楚湘鸿总觉得怪怪的,可是他喜欢。

楚湘鸿回神笑道:“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逃走后该如何。”

“天下这么大,总该有我们容身之地。”穆雪莲虽这么说,还是叹了一口气。

楚湘鸿应着,继续问道:“你饿了吗?”

“还好。”

“不如我去小镇上买些东西吃,我们稍作歇息便从小路走吧。”

“好,我在这里等你,我们两个人去小镇未免有些惹人注目。”穆雪莲赞同道。但她有些心不在焉,她正盯着身旁一个月牙形状的图案发呆。楚湘鸿一心想着去找吃的,倒是没有注意。

他径直前往小镇,想来小镇外有如此池塘,此处必是繁华风光之地。可楚湘鸿刚步入小镇便大吃一惊,这里也太荒凉了些!垃圾杂物遍布、小路闭塞、屋门紧闭,竟是一个人影也不见。

楚湘鸿先是生奇,随后开始担忧,这不是普通的小镇,此番冒然前去只怕会节外生枝,他转身想离开,可转念一想,前路崎岖、生死未卜,不知何时才能再遇到一个小镇,不可错失良机,他还是壮着胆子向前搜寻着。

时值盛夏,微凉细风拂过,楚湘鸿感到一丝惬意,但看到周围之景,不由得心生悲凉萧瑟之意。此情此景不正好是自己的际遇吗!莫非说老天有意安排自己来此,想及此处楚湘鸿禁不住苦笑了一番。

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犹豫徘徊之际,楚湘鸿一抬头,一座木楼恰好就在眼前。在周围黄土茅草屋的衬托之下,原本朴素的木屋也显得这般华贵。木屋并无招牌,楚湘鸿却真真切切地感觉这就是一家酒楼。不知是因疲劳而反应迟钝还是因兴奋而失去理智,楚湘鸿竟一丝也不怀疑,为何众多茅草屋中会有这样一个木楼。直到进入屋内他才发现异样,可这时已经晚了。

几丈见方的小屋里充斥着众多不堪入目的东西:坦胸大汉、刀枪棍棒、酒肉吃食、赤**人、新鲜血迹……只此一眼便知这是一个恶俗之地,楚湘鸿不该来的,他一来只怕要出手,一出手不是自己死便是他们死!

伴随着推门声,众人也将眼光集中在楚湘鸿身上,时间似乎凝滞了一段,彼此都在猜对方是什么来历。这种僵持被一个人打破,一个女人,一个赤着身的女人。她抽了一口烟,扭着纤细的腰肢走向楚湘鸿,正午阳光下,雪白的身躯愈发明媚,那一头乌黑长发也闪着光泽。她的身躯很匀称,她的眼睛很明亮,红润的嘴唇微微一动,一缕烟缓缓漂浮,“瞧瞧。来了个多么英俊的少年。”声音富有磁性,勾人心魄。

面对这样的女人,几乎没有男人可以抵抗。但楚湘鸿却是不为所动,他平静地说出两个字:“恶心!”

那女人没有丝毫波动,反倒是她身后的那群男人开始大笑起来。

“想不到霍三娘也有被人拒绝的时候。”

女人突然阴着脸,回头说道:“我看了这少年便对你们一点兴趣都没有了,识相的就给我闭嘴,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你们死的有多惨。”她语气平缓,却流露出一股邪魅之意。

楚湘鸿此时明白了这些男人才是被动的一方,这个女人不简单,但“霍三娘”的名号他从未听过。不管怎样,这终究是个是非之地,穆雪莲还在等他,他不能在此纠缠,于是转身向屋外走去。

可霍三娘踢飞一块石子,直接将门紧紧关闭。

“别走啊小哥,你看看我长得不美吗?”她言语又温柔了起来。

楚湘鸿看了她一眼,哼笑道:“若是你洗把脸,皱纹只怕要比我的头发还多。”

霍三娘不气反笑,慢慢走向楚湘鸿说道:“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娃娃,你让我很有胃口。”说罢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向那些大汉说:“跟我有过鱼水之欢的男人,事后我都会杀了他们,但你不同,我想把你留下,你意下如何?”

听及此言,那些大汉无不骇然,他们没有求饶,霍三娘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他们在出汗,在颤抖,是发自内心地觳觫。

楚湘鸿存有许多疑惑,这女人要杀了他们吗?她要怎样杀人?他们为何不跑?下一秒楚湘鸿就知道了答案。霍三娘一步跨到他们面前,伸出五指,一下一个,直戳心口。痛苦喊叫伴随着生命终结前的阵阵哀嚎,几个大汉竟一瞬间被一个女子给杀了!

霍三娘转过身来,依旧温婉地笑着,她一边用水冲洗着血淋淋的五指一边说道:“真是脏了我的手。”

楚湘鸿瞪大眼睛,在他心中也有一丝丝恐惧。看似细如柳枝的纤纤玉手,竟是如此狠辣的杀人利器!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为了震慑他,竟连杀数人!

清洗完毕,霍三娘披上一件裙摆又翩翩而来,走到了楚湘鸿面前,用刚才杀人的那只手轻轻抚摸楚湘鸿地胸膛,小声娇羞地说:“现在你肯答应了吗?放心我不会那样对你的,我可舍不得。”她抬头望着楚湘鸿继续说道:“你看,我是不是极美的呢?”

楚湘鸿没有躲避霍三娘的到来,没有躲避她暗送秋波的眼神。他明白了那几人为何不逃,因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挣扎都是无用的。他很平静,盯着霍三娘缓缓说道:“西域黑魔教,铁掌钢爪,粉红的猎杀者——霍三娘。”

这次霍三娘倒是一愣,她随即一笑道:“想不知道你还知道我的名头。”

“师父曾经说过,我们遇见你就要跑,因为你善于引诱男人,之后还要杀了他们。”

“确实是这样。男人每一个好东西,尝到了甜头总要付出些代价的。”霍三娘很自豪地说。

“那裴老大和殷老二呢?”楚湘鸿说出了黑魔教的两位高手,辈分高于霍三娘。

“我打不过他们,所以我也从不让他们碰我。”

“你还挺有原则,看来我今天是没有好下场了,不从是死、从了还是死。”楚湘鸿苦笑道。

“原则是我定的,当然可以由我打破。你是若是服侍好我,我可以留下你,毕竟你这样俊秀的娃娃并不容易碰到。”霍三娘不知何时将头埋在楚湘鸿胸膛,此时她是如此娇小,如此惹人怜爱。

楚湘鸿搂住了霍三娘纤细的腰肢,把她揽入怀中,隔着一层薄纱还是能感受到她润滑的肌肤。

“我突然觉得你很可爱,以后就由我来爱抚你吧。”楚湘鸿动情地说。

“我喜欢识相的人,也喜欢温柔的你。”

楚湘鸿没有回应她,他的手从腰肢划过后背撩动霍三娘的长发,长发遮住了霍三娘的眼睛。一柄剑无声无息地抽出来,又无声无息地刺向霍三娘,可就在剑尖要触及她腹部之时,一只铁手阻住了剑的去路。楚湘鸿一惊,紧接着胸膛就如受到铁锤的重击一般,顿时气血翻涌,一口血喷泄而出,他也飞出几米外。

“你本可以多活些时日,奈何你非要耍小聪明。”霍三娘说道,此时她的话语已没有那么温柔了。

楚湘鸿连忙大口呼吸,调整体内气息,他本有旧伤,接了这一掌已然受伤不轻。霍三娘慢慢地走过来,一脚踏到楚湘鸿胸口,楚湘鸿随即又吐了一口血。她抬起右手,伸出五指,在空中停留片刻后又收回。

“就这么杀了你岂非太可惜了,在你死之前我要好好享受一番。”霍三娘婉约一笑却有说不出的可怕。她开始解楚湘鸿的衣带,扒下楚湘鸿的外衣,之后趴在他身上咬住他的肩膀。

楚湘鸿心中不知已问候霍三娘祖宗多少次了,奈何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她摆布。他闭上眼睛若有所思,突然睁开眼一把抓住了霍三娘左侧。

霍三娘一愣,随即咯咯笑道:“你又想通了?只是你这手法也太生硬了,,不能……”她话未说完,突觉心口冰冰凉凉一阵剧痛,她立即起身,只见半截剑已插入心口。

霍三娘瞪大双眼,大叫:“你……你……”,右手一掌拍向楚湘鸿脑门,楚湘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踹开霍三娘,霍三娘躺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

楚湘鸿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走到霍三娘身边拔出那半截剑,他一边擦拭着剑上的血迹,一边喃喃地道:“清月,你又救了我一命。”这半截剑就是李清月的断剑,楚湘鸿捡回来便一直放在胸口,本来要还给李清月,分别之时想留个纪念便拿走了,不曾想在关键时刻保住了自己的命。方才他故意吸引霍三娘的注意,右手悄悄拿出这半截剑,一剑穿心!

太阳已偏过正午,楚湘鸿虽然受伤不轻,可还是拼命奔跑,此事越想越后怕,他一个大男人竟哭了起来,死并不可怕,可一想到他无法见到穆雪莲,那感觉便是钻心地痛。他想着以后不会离开穆雪莲半步,只要能在一起,好则泛舟江渚、坏则共御强敌,即便是一死,心中也是乐的。

他终于回到了那一畔小塘,塘水依旧清澈,莲花依旧美丽,只是不见了穆雪莲,只有地上的三排字:

经此一别

再会难期

望君珍重

微风拂过,楚湘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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