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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圣公主传》第140章 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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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神医到公府第二日,依然在研磨他的治疗方案,还没有开始施治。

第三日,望月再去请他开方煎药,这戚神医竟说,他还要研磨调整一下。

直到第四日,这戚老丈才风风火火,带着小弟子来到宜安居。

当着公主与公爷的面,戚神医提笔开方。这一方洋洋洒洒写了几页纸。

可不是只有内服的汤药。

这戚老丈设计的疗治方案,还包括药敷、药浴、足浴,还有针灸、推拿、艾炙等。

不同阶段,所用手法各有侧重。总而言之,没有一种疗法,是能舒舒服服应付的。

李公爷一派从容,并无异议,似已作好吃苦受罪的准备。

这位戚神医,将他论证好的先期治疗方案,仔细先给男女主人讲了一遍。

望月将有疑问之处,细细向神医了解一番。

戚神医强调道,比起内服的汤荡,治疗瘫痹之症,他更看重外法——比如药浴、药敷等。

一切都交代清楚,戚神医宣布,从今日开始治疗。

他先安排药童去熬制浴汤,自己准备一番,先给李公爷揉捏全身,以助药效更好地发挥。

待药汤熬好,李公爷被送进盛满药汤的浴桶。由小内侍和戚神医弟子服侍他。

望月安排戚神医在西花厅歇着。

她也先陪着他到西花厅,陪他再沟通一下。

请戚神医坐下,她笑道:“戚先生治病下方,慎之又慎,先生的这一套方案,真是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听先生深入浅出的解说,便知先生不但医道精熟,更深通取舍均衡之道,主次导辅之法。不瞒先生,嘉善如今,对先生信心大增。”

老大夫捋着胡须,暗想:千活丹的药性霸道,这李公爷虽只用了三四个月,然而将来会否和其他服用者一样,遭受难以逃避的厄运,他也难以预料。

现在用药下方这样小心翼翼,务求完善,也不过尽了人事,李公爷究竟有何造化,还要看老天的意思。

想着,戚神医眯着眼瞅瞅嘉善公主,想着李公爷不想叫她知道这些,只对她悠悠叹道:“老夫从志学之年行医,不想年近花甲,又寻到一个知己,却是殿下这样的贵人。”

戚神医说着,心里啧啧感叹:这位李郎君真好福气,宝宫仙阙的金枝玉叶,把他当心肝宝贝似的捧着,几人像他这样有福气,哼。

说着话,老神医的小弟子木童走进,跟公主见了礼,跟他师父请示,是否可以熬药了。

戚神医点一点头,跟公主说:药方再好,药材的质量也至关重要,入药的先后顺序也有讲究。

他跟公主请示,要带着小弟子木童一同去药房拣药。公主也命服侍李郎君的人和身边亲信,与戚神医一道去药房,也学一些新东西。

如此,戚神医正式开始为李公爷治疗。除了为李公爷施治,李公爷日常饮食,他也事无巨细都要过问。

李公爷每日间,汤里来、药里去,一会烫、一会蒸,一会揉捏,一会熏烤,每日间都受无穷的折腾。

但他,倒像是甘之如饴,并不以为多苦。

而戚神医也是好为人师,每每给李公爷施治,便将许多注意事项讲给弟子木童,还有公府中众人听。

后面两日,皆是如此寻常度过。

汨七兄又来了公府几回,来了以后,嘉善公主便陪着他说笑玩乐。

望月再也没有见过七皇子小老婆那个亲戚同郎。

据汨七兄说,这同小郎不知深浅,行事莽撞,他恐他在京中闯出大祸来,连夜将他送回老家去了。

既然汨七兄刻意淡化这个人,她也识趣地不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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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五,望月在崇德殿见了圣德帝一面。

只是几日不见圣德帝,相形上次相见,他的体魄精神隐隐又有变化。

若仔细看他就会发现,他往常的疲惫憔悴之态尽去,癯瘦的脸孔更是容光焕发。

望月被皇帝的变化震得怔愣片时。

便见皇帝面上微现得意,一闪而逝,跟她说道:“朕近来服用广来子炼制的红丹,左太医也甚是得力,月儿看着,父皇可是精神大好?”

望月心思急转,想劝谏皇帝不要滥用丹药,可是圣德帝如此神情,显然十分信赖炼丹的广来子,还有与青花教有染的左太医。

皇帝的龙体大好,这是看得见的事实,他显然都将其归功于这二人。

她若是“罔顾事实”,贸然“攻击”起照看皇帝龙体的大功臣。那就是等着找倒霉吧。

她想了想应对之词,赶忙说道:“父皇着实容光焕发,儿正想问父皇吃了什么仙丹妙药,竟是此二人的功劳。不过,丹药性热,儿以为,父皇还是不宜服用过多。

“听闻左太医是潘太医弟子,这师徒先后照应父皇,将父皇照料得如此好,传扬后世,也是一段杏林佳话了。父皇可给了他什么厚赏?”

圣德帝见她话意之间,贬抑道家的广来子,而褒扬医家的左太医。

知道她并不喜欢务虚的道家人物。便未将话题延展开来,向他她引见广来子之事,不可操之过急。

他转而问望月:“听闻你七兄,为李郎君延来一位神医,这乡野神医,瞧病瞧得如何?”

望月听他问此事,心里一紧。她与李绸商议过,无论戚神医把他的病治得如何,对外一律不必说得太乐观,说是稍有转机即可。

她心念急转,面上渐凝愁绪,怅然道:

“这位自谓神医,手法倒是极多。

“只是每日里将驸马又捶又揉,一会泡在热药水里,一会将他身上敷上一层热药。

“名堂倒是极多,只是尚未见得效验。治了这几日,驸马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驸马本还有三口气,也快被他折腾得只剩一口气。

“儿正思量,是不是该叫他走呢。可驸马毕竟已是如此,儿也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圣德帝心中思量,不想对李绸的病情过分关注,免得叫她起了疑心,难得对人说劝解的话:

“吉人自有天相,太院署许多人都是世代医家,治起病也一本正经,都说李郎君看不好。说不得,你请的这神医不拘常理,用一些偏方土法,说不定还能歪打正着。”

皇帝说完,望月客气感谢了几句。

皇帝问她:“听说,月儿是有事特意寻朕。却有何事?”

望月跟他撒娇卖乖,说是特意来看父皇,说事才是顺便的。

然后才说到来意:“父皇也知,儿臣从逆案的流徒中赎买了一些李姓族人,听说皆在西郊的卧佛寺,儿臣想去看一看。”

圣德帝淡淡问:“你去卧佛寺做什么,莫非还要替他们亲自办迁籍的手续?”

望月笑道:“现下,儿也说不清。只是,他们本是罪逆之族,父皇仁慈,让他们免除一死,他们自然也不敢再作乱。儿欲去卧佛寺,是想再威慑嘱咐他们一番,叫他们往后安分守己。全当是安自己的心。”

她说完这些,顿一顿,又道:“再者,十五弟逝去一年,儿也有心到他埋骨之处略事祭奠。两下正好相距不远。”

一时半刻诉说完了,皇帝看着她,脸色略见阴沉,眼眸里黑漆漆的,莫名地凌厉异常。父女之间,静默有时。

望月正思量,皇帝为何不大高兴。难道她表现得不够情真意切,不足以打动他?

皇帝抚着她黝黑的发髻,扯了扯她的耳垂。

忽而不辨喜怒地问她:

“月儿——,昔日天下第一公子,仕女无不思慕,如痴如狂。月儿如今,这般为他筹谋,可是成婚之前,亦曾视其为萧史?”

萧史是个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据说在华山修道,擅长吹箫,与秦穆公爱女弄玉为夫妻,二人情感和美,常在一起吹奏。

后来,弄玉乘凤、萧史乘龙,夫妇一同离开秦国,仙游去了。

说实话,有传说弄玉公主在梦中梦见萧史,从此害了相思病。才引得秦穆公前去寻找。

望月最初听这个神话故事,曾恶意地揣测过:战国春秋时代风气开放。若果真有萧史、弄玉这两号人物,那他们指不定早就有一腿了。

她听皇帝将“李绸”比作萧史,一时诧异,一时惊疑。

她心思电转,想到:做父亲的,对宠爱的女儿,对这个女儿的夫婿,都是一种奇异矛盾的心理。

她的神情格外诧异,蹙眉娇声相问:“父皇怎可如此相疑?

“从前,李郎君为第一公子,引得仕女挥巾,琴瑟求顾,追慕者不知几多。

“然而他再优越,却与儿何干?儿只知侍奉父母欢乐,弥补从前失落的亲缘;只知玉卿宫藏书宏富,日日手不释卷,也恐读之不尽……哪有精神再想其他?

“父皇,何故喻驸马为萧史,莫非怕儿异日乘凤飞走么?儿即使舍得驸马,也离不得父皇母后身边啊!”

她一行说,一行晃着皇帝说不依,声气里有些笑谑和伤感。

皇帝终于撑不住,被她晃得转嗔为笑。

望月却在心中惊疑——因为她说要去看望李氏族人,皇帝觉得她对李郎君太用心?因此怀疑她与李郎君早有私情?

话说回来,她即便早就心悦李绸,他又何必这样疑心?见几个底层的李氏族人,能有什么妨碍?

她与襄阳侯断绝婚盟,也系事出有因,并非因为与李绸有私情在先。

皇帝如此问,莫非还为他那外甥襄阳侯鸣不平?奇哉怪也。

望月揪着皇帝衣袖,低声问:“父皇怎么问起这个?”

她故作思疑,噘着嘴不依:

“莫非有人进谗言,说儿撇开襄阳候,选了李郎君,是因一早便私恋驸马?

“十五弟惨死,儿不能原宥襄阳侯,必要舍他而就别人。至于要选何人,只凭父母之意。儿的想法,只要排除襄阳侯,谁人不是嫁呢?未必一定要是第一公子吧?”

因为皇帝莫名地质问,她也有点被激出脾气了。语气就不太甜美娇柔了。

皇帝听她这一番话,见她竟猜疑到襄阳候做了什么,而她的反应,并非被说中心思的心虚惶恐,反而被问得发了脾气。

他便放下了心中猜疑。

她对李绸如此周道,定是秉性使然,她自来就喜欢怜贫惜弱。譬如那不中用的十五儿,还有她如今养在膝下的沈琳。

如此,倒也罢了。

总归,第一公子已是废人,总比其他世家儿郎来得好。一时尚也能够容忍。

然而,若真被那乡野民医,将李郎君治得有几分恢复,真的与月儿风花雪月起来,也是如鲠在喉。

想一想,决定叫人探一探那乡野民医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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